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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辰听说他入职之前公司刚搞定一个活儿,这两天还在收尾阶段,比起组员们,组长反倒忙碌许多。这单隔出来的办公间里除了齐辰,大半时间都没几个人在。
“龙——诶?”后勤组组长洪茗蹬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进来,“小辰就你一个人在?龙组长不是该回来了么,他人呢你看见没?”
“茗姐。”齐辰打了声招呼,道:“吃饭前看到龙组长端着咖啡进来的,但是吃完回来就没见到人了。”
“你们呢?有没有谁看见龙组长去哪儿了?”洪茗转头冲着外头坐着的那群组员问道。
有个人出声道:“我看到他和胡组长往b座去了,估计去监管室那边。”
“刚回来就去监管室?”洪茗诧异道:“哎呦,中午吃的耗子药么他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齐辰:“……”
“小辰你忙吗?”洪茗拍了拍手里那叠文件,“我还得出去,你帮我跑趟b座呗!监管室认识么?走廊过去往西第二间。”
齐辰无辜脸:“西是左还是右?”
洪茗一脸理所当然:“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西当然是左。”
齐辰:“……”你说的好有道理。
“让龙组长在这些文件上签个字,签完你放我桌上就行。”交代了几句后,洪茗把文件塞给齐辰便又蹬着高跟鞋转身走了,大卷发差点甩齐辰一脸。
把手里的事弄完,齐辰便拿着那一小叠文件出了办公室。
广和公司的办公室、会议室、接待室之类集中在a座,而涉及到公司内部信息的档案室、监管室等等都安排在b座,两幢之间通过二楼的一条室内长廊连通。
齐辰一边顺着长廊朝对面走,一边低头随手翻了翻需要龙组长签字的文件——
只见前几张订在一起的是正常a4打印纸,前有公司抬头,最后一张右下角敲了公司章。后几张文字内容同前面的一样,只是用的纸张很特别,浅黄色,触感略涩,薄而通透。
要说是一式两份吧,后面这份的抬头也十分古怪,不是广和公司常见的标志,而是一种类似图腾的纹样。最后一张敲的也不是寻常公司章,而是方形章,章上文字是篆体。
他正想看看刻的是什么字,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陡然在面前响起:“你站哪儿发呆不好偏横在路中间,你属螃蟹的么?”
这声音单论音色还是很有气质的,但是加上说话人的语气就……
呵呵。
不用抬头齐辰也知道这是谁来了,不过这人走路怎么消没声息的,鞋上贴了肉垫么?真是装鬼的一把好手!
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往来者面前一递:“龙组长,我正好找你呢,有份文件需要麻烦你签个字。”
龙组长看都没看那文件,单见是齐辰送来的,便“哼”了一声,一脸嫌弃地扭开头:“没空!”
齐辰:“……”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幼稚!
见他脸还没扭过来,齐辰一脸麻木地“哦”了一声,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道:“茗姐说这是你这次出公差的各类补贴申报你不签的话基本是报不下来的,她还说你提的建议也在里面你确定你不签吗那我拿回去跟茗姐说一声——”
“等等!”龙组长总算转头了,他一把夺过那小叠文件,瞪了齐辰一眼,然后转过身走了两步将那叠文件贴在墙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支笔和一方章,先是在第一份尾页龙飞凤舞地签了鬼画符,又在第二份尾页简单粗暴地敲了章。
齐辰恭恭敬敬地伸手,等着接过签好的文件,觉得自己十分像个伺候大爷的小太监。
结果龙组长收了笔和章,睨了他一眼之后,直接拿着文件绕过他,扬长而去,就差没丢一句“跪安”了。
齐辰:“……”
一天前,他还觉得自己和这龙组长不是一个组,应该不会惹到他,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广和公司是标准的朝九晚五,据小黑皮说,有活儿的时候加班加点连夜出差都是常事,没活儿的时候便闲得长毛准点下班一分钟都不拖。
五点一到,办公室里众人便纷纷收拾起东西,准备关电脑走人。
齐辰倒是不慌不忙地给朋友发了条微信,而后才穿上大衣,拿着藏蓝色围巾边走边围。小黑皮挎着包走在他旁边,殷勤地邀请他共进晚餐。
“我约了大学舍友,他陪我跑了两趟搬行李整理宿舍什么的,我今天请他吃个晚饭。”齐辰抱歉地冲小黑皮道。
小黑皮理解地点头:“哦,要的要的,你快去,我去食堂解决。”说完随着人流一起朝地下一层走去。
齐辰本以为内部食堂必定是有优惠的,所以即便口味令人发指也照样有这么多人吃。谁知听小黑皮说非但没有优惠,平均下来每顿还比外面贵不少,也不知道选择每天去食堂吃的同事都是怎么想的,受虐狂么?
嘉阳区东面的锡兰广场新开了一家自助烧烤店,据说肉菜新鲜,酱料香浓,齐辰和舍友徐良就约在这里,离徐良工作的地方很近,离广和公司也只有一站多点的路。
齐辰没等一会儿,徐良便到了。
“幸好你下班早,我刚才看外边已经开始拿号等位了。”徐良把大衣围巾搁在一旁,卷起袖子,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点温水涮着杯盘。
“你今天也不晚,怎么?你们馆里新进的那一批都理好了?”齐辰已经先拿了几盘肉过来,在服务生垫好油纸后,便一片一片地夹着往纸上铺。
徐良就在锡兰广场转角对面的那家博物馆工作,是他们宿舍除了齐辰之外唯一一个留个江市的。他俩本就关系不错,这样一来自然走得更近了,几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吐槽两句。
齐辰之前就听说江市西郊边上一个叫白河的村子里挖到了一座墓,清出了一小批陪葬品,送到了徐良他们那个博物馆。前两天他们都在整理布置这一小批陪葬品的展区。
“恩,都弄好了,这周就能开放。有几样那是真漂亮,布置的时候我还拍了照,过会儿翻给你看。我先去挑酱料,饿死了快。”徐良说着便起身去酱料区了。
油纸上齐辰先放的一批薄肉片已经熟了,滋滋轻响着,香气勾人。
齐辰耸了耸鼻子,想着跟徐良是自己人,不讲究什么客套,便伸爪子先动起了筷子。
徐良按照自己的口味挑了酱料碟,又拿了几盘肉菜,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正看见齐辰夹着肉片裹了浓浓一层酱,包在新鲜生脆的生菜叶里,嗷呜一口,然后鼓着一边腮帮子一动一动地看着他,一脸无辜。
而桌上已然空掉了一个盘子,油纸上也已经换上了一批刚放上去的肉片。
徐良:“……”
看他吃饭,徐良更饿了……于是掏出手机,在相册里滑了两下,然后翻到最新拍的几张照片那里,点开塞给齐辰:“吃货!先看照片,这盘归我!”
齐辰哀怨地放下筷子,接过手机翻看起了徐良拍的那些照片。
因为强光对文物有损害,博物馆里的灯光总是非常昏暗,也不能开闪光灯,所以徐良拍的这一批照片并不怎么样,虽然焦点在展柜的文物上,但是离得不近,且旁边始终避免不了有各种工作人员乱入。
“你看看那个铜镜,还有那个玉镯……”徐良边吃边道。
齐辰“唔”了一声,清瘦的手指滑过照片:“镶金玉镯?我记得这次挖的不是什么望族贵族的墓吧……这工艺风格倒是看着和早年何家村出来的那个很——诶?”
他边说边滑到了后一张照片,结果看了一眼便愣了:“这个女人你们馆里的?”
“哪个?”徐良一脸疑惑地看向齐辰递过来的手机,就见他指了指文物展柜后面一个穿枚红色针织衣的女人。
“哦——秦姐,我们隔壁办公室的,怎么?你认识?”
齐辰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在路边,说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闯到路中间被车子蹭到了,感觉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的样子,后来被她家里人接走了。”
☆、第4章
“啊?是么?”徐良头也不抬,边给烤肉裹酱边道:“不过也正常。这批东西进馆最先就是从她那儿经手的,前几天她挺忙的,据说回家也睡不好,昨天她手里的活儿告一段落,今天就请假了。我前两天看她精神状况也不太好,特别累的样子,感觉整个人都是耷拉着的。”
齐辰一脸诧异:“你们馆里忙起来压力这么大?”
“也不是……”徐良摇了摇头道:“反正我觉得没什么压力,忙的时候很少。至于压力基本就是要对馆内的文物负责,经手的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但是大家也不是头一次做这个,不至于压力大成那样。不过性格不同嘛,秦姐属于爱操心的那种,平时一点小事也能掰碎了想,有点压力也不足为怪,说不定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搅得她心烦呢。”
齐辰点了点头,毕竟跟他关系不大,便也没再多讨论。
一顿饭两个人生生从六点吃到了快九点,齐辰这才一脸“我终于饱了”的样子,和徐良俩溜溜达达地出来朝公交站走。
徐良租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不过跟齐辰恰好是反方向,他跟齐辰打了声招呼便过了天桥,去对面搭车走了。
这里离广和公司只有一站多一点儿的路,其实走回去也没多久,还能顺带消个食。但别看齐辰长得面皮白净斯斯文文的,其实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
他十分不要脸皮地站在站台广告牌下等了片刻,看到自己等的85路公交缓缓驶过来,这才捏着公交卡,优哉游哉地跟在稀稀拉拉的人流后面上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谁知司机刚启动就是个急刹车,齐辰旁边的旁边那位因为前面没有座位遮挡,被惯性甩得冲了几步出去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高声抱怨:“怎么开车呢?!得亏我矫健,不然得直接扑地上!”
谁知司机也憋了火似的回了一句:“我想吗?!前面有个不长眼睛的突然窜出来直往我车轮上扑,我不刹车碾成大饼你赔吗?!”
车很快又平稳地启动起来,坐在台阶上的年轻人哼了一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走回来坐到了之前的位置上,臭着脸塞上耳机继续玩他的手机。
齐辰看了他一眼,便扭头看向了窗外,结果恰好看到一个穿着玫红色大衣的长发女人,正背着光拎着包脚步踉跄地走在车边,只是还没等他看清脸,车子已经加了速,拐了个弯便把那个女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怎么感觉有点像那徐良说的那个秦姐……”齐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受了中午那件事的影响才会有这种想法,毕竟他根本连那人的长相都没看到。
车内的温度比外头高一些,窗玻璃上很快便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外面的景色便变得有些迷蒙不清。
这条路在嘉阳区偏西的位置,不靠中心,所以算不上繁华,两边的广告牌和白色的灯幕并不密集,一个接一个地从车窗边掠过,被水汽模糊成一片又一片朦胧的光斑。
这样的夜色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约是做过类似的梦,梦里他也是坐在什么里面这样晃晃悠悠地前行,伸手撩开侧面的布帘子,就能看到一盏盏薄纸皮糊的灯笼,散着白苍苍的光,照着前面的路。
回到公司院内的时候,办公楼a座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