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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已是潮水般地掌声,不住地有人大声叫好。
这场“曲院大会”算是赚了满堂彩,直演到10点,几次谢场,观众仍是掌声不断。好不容易场内观众慢慢散去,尹醉看看表已10点多了,他妆早卸过,这时惦记着师傅,扯下包就要往外走,晏然一把拉住,叫道:“哎,什么时候走给个信儿啊!”尹醉点点头,就出门去了。
这时观众席上已是人影寥寥,尹醉挨到师傅的座位旁,见他老人家歪着头微微打鼾,知道他如今身体不如往日,一场演出已经看不下来了,心里不由得发酸,轻轻唤醒了老人家,扶着他出了剧院,与那位等得烦躁不堪的男孩一起,把师傅送回了家。
“北海……”出了机场门,尹醉长长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冷冽的空气顺了喉咙直通到肺里,头脑顿时为之一震。快步走到一辆出租前面,尹醉张口就道:“去海边……”
话还未完,就被晏然截住了话头,“先去酒店吧,总得把东西放下。”
尹醉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背的小包,那还是叶帆留下的,包里只有尹醉草草塞进的一件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有。至于旅费,他早密密缝在了内衣里,晏然初见这“藏钱”的光景,足足笑了有五分钟,尹醉却不以为然。打小师傅就教给自己,一班子的人往往就靠手里这点钱救命,少了几个大子,就得有人吃不上饭,以往在外得了额外的赏,他也总是贴身放好。眼见晏然大大咧咧地从包里伸手拿钱,尹醉不由暗自摇头。
“走吧,”晏然打开了车门,转脸望着尹醉,“反正总要呆上五天,不急在这一时。”
尹醉便点头应了,两人一路打车直奔订好的酒店。
晏然三天前早订好了标准间,他知道尹醉是第一次住酒店,一进门就絮絮地介绍起来。尹醉却无心查探,只是坐在床沿边呆呆地看着晏然把箱里的东西归置出来。
坐了片刻,尹醉开口道:“这几天,”他顿了顿,续道:“你就好好玩吧。”
晏然听尹醉这话像是要撇开自己单独行动,便不由愣了一愣,半晌才猛然醒悟,暧昧地笑了起来,拍拍尹醉的肩膀,道:“行,你放心!我绝不做电灯泡!”
尹醉这些日子念兹在兹就是“北海”,到了地头,一颗心反而空空荡荡,不着不落,他顾不上计较什么叫作“电灯泡”,只微微点点头,抓起书包就要出门。
晏然笑望着他,扬声跟了一句:“哎,回来叫上你女朋友,一块吃顿饭啊!”
尹醉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半晌才回过身来,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女朋友!”
这下倒换了晏然发愣,正要追问,却见他神情萧索,抓住书包的手指崩得雪白,便把疑问又咽回了肚里,只是问:“你上哪去,我晚上过去找你,一块吃饭吧!”
尹醉笑了笑,道:“谢谢你了,我就去海边逛逛。”
这时节北方已是天寒地冻,然而北海却并不甚冷,尹醉只薄薄穿了件外套,从堤岸上慢慢走下来。虽说气温总有20多度,但海边仍是空无一人,尹醉缓缓脱下鞋袜,拎在手里,一个浪潮翻滚过来,他的小腿就浸到了水里。尹醉觉得一股湿气顺着脚面升了上来,小腿以下立时浸得冰凉,伸手在水面轻轻撩拨,不妨又是一个浪头涌来,竟把袖口也溅得湿透了。
“这就是海啊……”尹醉踮脚观望,视野的极处,便是海天一色的灰。天海仿佛连在了一起,无边无垠,只有海浪翻着雪白的浪花,接踵涌到岸上。
“在哪呢……能被关在哪呢……”尹醉极目远眺,然而眼前仅是苍茫一片。“那妖精海怪都住在海底,戏里不是这么写的么……海眼,海眼……师傅说海眼是个海涡,专门关怪物的,那总也得在海底吧……”尹醉只觉得浑身发冷,便慢慢又退回到沙滩上,细沙黏在脚底,蹭得他发痒,尹醉伸手拂了一拂,忽然想起戏台上那水怪蚌精出海时,都捏得是避水诀。他把书包往沙滩上一甩,快步又冲回海里,竖起两指捏作手诀,向着海面一划,水面却毫无动静。尹醉缩回手,呆呆站了片刻,心中忽然想到:“我怎么糊涂了,肯定有口诀的!”他复又动作,嘴里大声着:“分开!”半晌又叫道:“海开!……海分!……分海……”如此直叫了半日,直至腿脚冻得发木,竟一个踉跄栽在海中,海水不由分说由着口鼻浸了去,呛得尹醉半撑起身子大咳了好一会,才略略缓过气来。他慢慢走回海滩,坐在地上低头看自己兀自淌着水珠的手,苦笑道:“看来我真是不中用的神仙……”
话说晏然在北海市区略逛了逛,赶到海边时已近7点,堤防上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晏然远远瞧着海滩上影影绰绰似有个人影,忙赶过去看时,果见是尹醉。他独个环着双膝面向大海,海风猎猎,振得他身上的白衬衫也鼓足了风,唰唰作响。
听见身后脚步声,尹醉转过头来,见是晏然便笑道:“我第一次见海,真是壮观……你看,风浪大起来了……”说着转过头去,伸手向前一指,却不再言语。晏然本以为他正和女友花前月下,亲亲我我,哪料到竟然是这么一副孤寂的景象。他小心翼翼避开话题,偷偷窥探尹醉神色,见他面上虽然一无表情,却隐隐带着股伤心之色。晏然见状,心道恐怕是被女友甩了吧?但嘴上却不敢问,只是引着尹醉随便下了间饭馆,点了满满一桌的酒菜,不住地让酒,嘴上又劝:“谁都有这个时候,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没出一年……”他摇摇头,扪了口酒,探手过去拍尹醉的肩膀,又说:“想开点,有什么的!你才多大啊,后面还尽有的是好的呢,回来我给你介绍个,保准……”
尹醉初听是一头雾水,渐渐才明白过来,知道晏然恐怕是误会了,也不由好笑。他才解释了一句:“不是……”就被晏然抢道:“行行行,我知道不是,我还不知道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不在乎这个,对不对?来,来,吃菜!”说着给尹醉挟了好大一筷子香菇填在碗里。尹醉被他闹得哭笑不得,解释了几次,晏然却只是不信,还当尹醉年轻面薄,尹醉也只得笑笑,由着晏然去了。
两人这一顿饭吃了足有两个小时,晏然初时尚且顾着尹醉,旁敲侧击只是劝解,见尹醉但笑不语,他自己的酒也不由慢慢喝得大起来。尹醉这厢顺着晏然,也是酒到杯干,十分痛快。他的酒量是交际场上历练出来的,轻易不会大醉。两人浑浑噩噩喝了足有半斤,尹醉倒还没有什么,晏然却从脖子直红到脸上,说话时舌头也大了起来,被尹醉半背着进了酒店,一头栽倒在床上人事不知,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勉强爬了起来。
一连三天,晏然已将北海景点逛了不少,尹醉却独自在海边闲晃,每每竟呆足一天。晏然几次问起,尹醉只是说从没见过大海,难得来一次,自然要看足了。晏然却觉得尹醉行为古怪,怕他十几岁的孩子承受不了“失恋”的打击,不顾尹醉劝说,每天晚上仍是过去找上尹醉,两人吃过饭再回酒店。晏然有次去得早了,远远就见尹醉弯腰在海滩上拨拉着什么,忽然又狂奔了起来,兀自还大喊着什么。晏然走得近了,隔着风声,隐隐听到是“叶……叶……帆……在不在……”他正要再走前几步,辨得更清楚些,尹醉却已瞥见了他,径自停下了脚步,回头冲着他一笑,扬了扬手上的海螺,叫道:“看,我挖了半天,这个是最大的!”
晏然见状也就不好再问,指着海螺,笑着对尹醉说:“你把海螺放到耳边,仔细听听,有海潮声。”尹醉半信半疑地照做,留神听那“呜呜”的闷声,半晌笑道:“真好玩。”说罢小心翼翼地将海螺放进书包里。
两人一路走上堤防,晏然眉飞色舞地讲着他这三天的游程,尹醉虽笑而不语,却也不住点头。走了不多会,晏然抬头望见路边的杂货店,说道口渴,便走了过去。“你这几天在海边到底找什么?就天天跟那儿看海,不腻么?”见晏然低头在口袋里翻了半天,拿在手里的也只是大票,尹醉便掏钱递给了看铺子的老人,嘴里答道:“怎么会腻,”话到这里,尹醉忽然犹豫了片刻,对晏然道:“麻烦你件事……”
“嗯?”
“我听你说,你明天订了团去逛岛,有当地人带路?”
晏然笑道:“什么带路,那是导游!”
“哦,导游,嗯,不管什么游,他是当地人,这周围他肯定熟吧……”
“那是当然,这可是专门干这个的。怎么?”晏然低头细看那柜台里陈列的物什,漫不经心地问:“转心思了,明儿也去么?”
尹醉道:“不是,你帮我向他打听个地方,好么?”
晏然闻言一愣,“什么地儿?地图上没有么?”
尹醉摇头道:“嗯,帮我问问‘海眼’在哪?我想他们当地人也许知道……只要告诉我大约在哪就行了……我问了些人都不知道,你说他是专门干带路的,那肯定熟门熟路……这海太大了……”
晏然呆了半晌,才愕然反问:“海眼?还有这个地方?”他皱起眉头想了片刻,道:“哪有海眼啊,那都是迷信,这上哪找去啊!”
那店主这时早把矿泉水拿出,摆在柜台上,他左右无事,也就在旁听二人交谈,这会见说到“海眼”,便夹了半生的普通话跟了一句:“我知道。”
晏然下意识回道:“什么?”
“海眼,离着不远……”
尹醉瞪大了眼睛,一把攫住老人的手,“您知道?!”他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哆嗦着嘴唇问:“在哪?能告诉我么?”
老人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忙不迭抽回手来,嘴里用方言不住嘀咕。尹醉不明所以,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杂七杂八抽了一柜台的东西出来,道:“这些多少钱,我都要,麻烦您打个包!”他又抬起眼来,祈求地望向老人,“那海眼的位置,您能告诉我么?”
店主眯起眼瞥了瞥尹醉推过来的钞票,接在手里,又从柜台下扯出塑料袋递在尹醉的手里,慢吞吞道:“我儿子正好有个朋友在那里做监工,听说了这件事。就是龙华小区,打地基时刨出来的。你们不知道,”他抬起混浊的眼睛盯着尹醉,续道:“听说那里好几百年前是个湖,直通着海,后来才慢慢枯干了的……”
尹醉问出地方来,已不耐烦再听他细讲,匆匆谢过了店主,随手拎起包来就冲到了路边。晏然早先见他问起海眼来,就已感到奇怪,又见他火急火燎地招手打车,心里越发纳闷,也不好多问,也忙跟了上去。谁知尹醉低头从那塑料兜里翻了一只手电出来,抬头对晏然道:“对不起,晚饭不能一起吃了。这些,”他把塑料兜递了过来,“麻烦你帮我带回去吧,谢谢你了。”晏然一时无话可说,只好沉默着接过了袋子,遥遥看着出租车越开越远。
天色已渐暗下来,尹醉绕过工棚,独自迈过一地的钢筋往里走。许是因为已经下工的缘故,工地上只高高用铁丝悬了一个灯泡,反而映得那钢筋架子下的空间更加黑暗。尹醉打着手电,一步步半蹭着往里走,脚下却仍不时被绊住。好在这工地并不大,那处被挖出来的遗迹因只填了一半,尚且裸露在外,尹醉没费多少功夫,便摸到了边上。
“海眼么,这就是……”手电筒混浊的光下,尹醉的眼前是一口三眼井。或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或是人为地破坏,井台上的青砖大半都剥落了下来,土块也一层层裂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