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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一瘸一拐地通过了草地,终於跨过了安全隔离带的线,瘫坐在地上。
外面的一切显得如此的……正常。
并没有杜安想像中人山人海的观众围观爆破,只是稀稀落落有几个穿著爆破公司制服的人员在走动,做的工作也不过是在一定距离之外开始划线,设立安全区而已。
仔细一看,天色还没完全褪去朝霞的最後一抹淡红,似乎离正午尚远。
“杜安!”斯蒂夫竟然已经到了,看见杜安,惊讶地奔了过来:“杜安,你这麽早在这里干什麽?……你怎麽了,搞成这个样子?” 斯蒂夫指了指杜安刮破的几处裤子,狼狈不堪沾满灰的手脸,还有汗水浸湿了的衬衫。幸好手腕上链条的擦痕刚才已经被杜安偷偷用袖子盖得牢牢的。
“啊……”杜安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想问的问题却一大堆:“呃……斯蒂夫你看见朱利亚了吗?嗯,现在几点啊?你们怎麽还没开始爆破?还有这个地方晚上没人看守的吗?……”
“哦哦哦,慢点慢点,一个个问,”斯蒂夫显然对一向客气随和的杜安改变风格後连珠炮似的发问不太适应,“首先,朱利亚就在附近啊,不是你带他来的吗?怪事,一大早你俩就你找我我找你的,你们两个怎麽回事啊?”他有些疑问似地看了看杜安。
杜安脸红了一下没回答。
“第二个问题,现在才早上7点半多,我们还刚开始封锁现场呢,还要好多准备工作要做,中午左右才能正式回收作业。你以为我们不经过红外线生物扫描和目视搜索,就能随便动用回收飞船把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夷为平地吗?万一还有那些蠢货躲在里面怎麽办,伤到人怎麽办?
杜安垂下头,朝阳映在脸上,真的好烫,好烫……
“还有,你说晚上看守什麽意思,你以为我们这里是嫌犯拘押所吗?”
“呃,我的意思是……这里不是曾经是坠楼现场吗?……有没有……呃,有没有新设什麽是视频记录什麽的?”杜安刚才一口气发问的气势早就消失了。
“这里是学校哦,到处是学生,万一有监控镜头,不小心照到学生怎麽办?”斯蒂夫停了停:“不过……”他看了一眼杜安,似乎在掂量。杜安努力用最真诚,最渴望的神情看著他。
“你这小子,今天早上怪怪的。不过,还是告诉你吧。”斯蒂夫指了指离思之塔几十米的一个悬空大门:“那上面有个隐形监控镜头,那是根据联盟安全管理条例设立的,防止学生集体进出时发生踩踏现象。”
“那是照不到塔底座的咯?”
“只能照到一部分,塔地步的出口到大门这里的距离。因为今年建的剧场这里也是主要出入口,所以就保留了。”
看来校园尽管是一年一变景观,不过似乎还是有一些固定的点的,杜安认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该轮到你说说,你这是这麽回事了吗?”斯蒂夫用变得锐利的神态看向杜安。本来看起来似乎是憨厚老实的眼光,现在似乎却成了如钳子般的东西,牢牢地逮住他不放松。在这样的目光照射下,杜安很能明白那些半夜干淘气事的学生,为什麽在这个保安主任面前,往往会吓得逃都逃不掉了。
“是,是这样的……”他都快要坦白了,突然间眼角的边缘扫到了朱利亚。
朱利亚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离杜安还有几十米,暂时还没有看见他们。他的小脸苍白,显然还穿著昨天晚餐时的衣服。
“啊,啊,对不起斯蒂夫,晚点再跟你解释,失陪一下。”
杜安转身就走,听见背後斯蒂夫在叫:“喂,喂……杜安,你这是怎麽回事啊?……”
杜安头也不回,大跨步地背朝向朱利亚来的方向离去。
刚开始,背後什麽声音也听不见。杜安耐心地注意听著。
接著,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犹豫的稚嫩嗓音小声的呼唤:“杜安……杜安……”
杜安更加加快了脚步,身上拉伤的地方虽然有些疼痛,可是也还可以忍受。常年训练有素的地面军行军速度,一般人就算是小跑步也赶上有困难,更不要提孩子了。
後面的奔跑加速了。声音里面已经有一点气息不稳的腔调:“杜安……
等到那奔跑声已经赶到身後,杜安小心地听著,一旦感觉到对方伸过来抓自己袖口的手,他就顺势一甩,然後,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前。
对方步伐顿了一顿,刚开始还有些呆滞,好像不能相信竟然被杜安甩开了手。
杜安继续向前走,对方继续追过来。可是,在追上的一刹那,杜安再度甩开了朱利亚,传达的讯息再也明确不过了。
从没见过杜安生气的朱利亚,这下被彻底抛弃在他身後。刚开始带有哭腔的呼唤,到後来已经变得有些哽咽了。
“杜安……停下……杜安……请你……”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要是他不再追上来的话……杜安继续向前走。
“杜安……停……对不起!”
直到破天荒地听见这个词,杜安才慢慢减缓了脚步,允许朱利亚追上了他。朱利亚终於抱住了杜安的大腿。他并没有在嚎啕大哭,只是杜安能够透过紧贴衣服感觉他在紧张颤抖的身体,起伏的胸口时不时被一阵阵抽咽所撼。
杜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维持严厉:“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朱利亚把脸埋在杜安的腰里,断断续续地回答:“树,树上……”
一整夜?不过,此刻的杜安不允许自己露出半分心疼和担忧:“为什麽?”
“因,因为……”说到这里,朱利亚爆发了嚎啕大哭。
杜安静静地等待著,并没有伸手去安慰他。朱利亚哭了一会儿,也就自然地减弱了下来:“因,因为,你要让我毕业离开你。”
杜安立刻想起了昨天餐桌上的对话有关朱利亚毕业後离校的部分。
什麽?就为了这个?
说实话,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该什麽表情了,好气又好笑那是自然的,可是,这个孩子动不动就要出走的孩子,难道最怕的反而是离开吗?
他弯下腰,捧起朱利亚的小脸,看著他的眼睛:“你决定好了离开还是留下了吗?”
朱利亚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一夜未眠还是刚才的哭泣。他的表情依然泫然欲泣,浅金色的睫毛湿润地纠结著,可是他却好像一条缺水的鱼,嘴唇翕合了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张地颤抖著,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生死悬於舌尖。
杜安看到他这样子,口气软了下来一点:“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告诉我的。”
朱利亚仍然不开口,眼巴巴地望著杜安,眼睛里闪动著泪花。
“朱利亚,你不用害怕寂寞,受伤,生气,难过,尽管体验这些情绪好了,对我发泄好了,我不会嫌弃你的。”
这个时候,朱利亚的眼泪流下来了。
“朱利亚,人只要活著,都会感觉到痛苦的情感的,如果你只是装作不在乎,然後逃走,无论逃到哪里,最终只能让你在黑夜里孤零零地一个人而已。”
“呜……”朱利亚这下终於忍不住了,雪白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杜安确认了他的想法。果然,拒人千里的冷漠,虚构的身世,还有动不动就出走,都是为了在负面的感情和自己之间拉开距离吗?只有这样,才能在不同的福利院和收养家庭之间保护自己,生存下来?……
“唉……可怜的孩子……”杜安蹲了下来,抱住了痛哭的朱利亚。
朱利亚一边大哭,一边挥动小拳头,捶打杜安的肩膀。一下,两下……几下打过来,杜安并没有松开他搂住朱利亚的手。
朱利亚却反而像感觉疼痛似的停止了,扑在杜安的怀里,紧紧抓著,哭得更大声了。
杜安轻拍著他的背部,一边安慰道:“不哭不哭……傻孩子……你不要伤心了,我会照顾你的。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答应过你了吗?……”
朱利亚记起刚认识的时候,半夜里接到的杜安的电话,哭得更厉害了。
杜安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让这个孩子尽情地哭,抒发掉全部的不安,恐惧和其他所有负面感情才是。
过了好久,朱利亚才渐渐地力尽而止。
杜安用手指理了一下好久没有这麽乱糟糟的小脑袋上的银发,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边温言叮嘱道:“以後不要在这麽任性了。不是你每次离开,我都会去找你的哦。”
朱利亚继续流著眼泪点了点头。
“到底是要离开,还是要留下来,你要想好,不能这麽三心二意了。”
“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朱利亚这次的回答不再窒碍地出口了。
“那就不能再任性出走。”
点头。
“乖乖地去上课。”
点头。
“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点头。
“好好吃蔬菜。
略微迟疑一下,还是点头。
杜安松了口气。
不知道这孩子在树上度过了怎样一个焦急等待的晚上,不过,就结果来说,似乎不错。
最後,杜安叹了一口气,还是弯腰把朱利亚抱了起来:“乖,这样就好了。”
“那……我,我可以不毕业吗?”朱利亚紧张地问道。
什麽?……这一瞬间,杜安终於什麽都明白了:晚餐时的沈默,提前离开,而後夫人的叮嘱,一切都联系了起来,意义变得明朗。
杜安深吸了一口气,直视朱利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朱利亚,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像别人那样抛弃你……也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时候,逼著你离开。”
朱利亚紧张地看著杜安的眼睛,仿佛在那里搜索可以确信的证据。等到他终於相信的时候,他的表情放松下来,眉目舒展开来,似乎卸下了某种千斤重担。
“这样就对了,看这样不沈著脸多好,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把牛奶放在你脸上,请你帮我冻成冰激凌算了。”
“噗哧……”,朱利亚笑了出来,然後又觉得不好意思,扭头把脸埋在了杜安的肩膀凹处,露出红红的耳朵。
这孩子,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嘛。杜安看著朱利亚,心情也格外地舒畅,连腿也不怎麽痛了。
反正离毕业还有好几年,到时候他肯定会自己改变想法的吧。哪有不想快点长大的孩子呢?
杜安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有任何毁约的可能。
回到宿舍,杜安索性替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午餐只有简单的面包黄油和牛奶果腹,不过朱利亚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地吃完了上床补眠。
杜安洗澡清理完伤口,喷上修复膜,换找到旧的备用“私理”上线,处理完所有杂物後,终於下定决心。
他下到放满推斯特遗物的地窖。
地窖雪亮的灯光和单调的墙壁映衬下,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却充满了无数具备气味、色彩、触感的各种细节和回忆。那两个记载了主人光荣业绩,曾经拯救过朱利亚性命的蓝灰色悬浮箱也在其中,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这一切曾经围绕了一个生命,记载了一个人的独特历史。或许也能够解开他过早离开的秘密。
然而杜安却无意扮演个人历史学家的角色。“独行大侦探”的外套并不适合他。
他只想离它们越远越好……
也许在还给推斯特夫人之前,先在校外租用一个防盗的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