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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瞧过去,那墙上绘的只是繁华市井车水马龙,观其街市及人物衣着打扮,倒也正是大明顺天府平素里的模样。
然而当光亮移至画面近处时,那市井场面陡然一变!
雕梁画栋小小民居变作火海尸山,笑语相和的百姓皆剩髑髅一副。
红尘无明,人皆化魔;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此看来这幕后之人确实和空际是一伙的。
西厂提督心里暗骂句邪教,冷哼一声便继续往里走去。
路的末端是一扇阖起的门扉,遍涂白漆,铺首依旧是黑蛇衔花。
雨化田停下脚步。
“半倚门半倚门,当真是门户重重……只是这门换作白色,可有什么讲头?”
顾惜朝道:
“门外者不知门里事,不敢妄言。或依四方四象,有所喻指。”
雨化田寻思着白者象金,或许其中有飞箭流矢等机关也未可知。
二人对视一眼,一道出掌震开门户,同时旋身而起藏于于头顶凹凸石间。
除了一股森冷寒气外,别无他物。
半晌两人小心跃下,待见得门内景象后俱是微怔。
这地方充其量只是个地下迷宫,然而此门之内竟是碧落九霄漫天星海。
本是遁地,却忽而升空,岂不奇怪?
门内无边无际一片黑暗,万点星子熠熠于四周,无限延伸开去,恍惚间如置身天市,光华流溢。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地方又到底有多大?
星汉浩渺之间,唯悬一艳红软绳,向尽头无限延展。
雨化田笑起来:
“古有张骞桂棹兰桨,溯天河而上,今日不想竟在黄泉之下得见如此景象,倒不枉走这一遭。”
顾惜朝听他说得写意风流,不禁亦笑道:
“督主不怕行至红线尽处,只能在月宫住下,回不得凡尘?”
雨化田脚尖已经轻巧踏上那绳索。
“二十年来世事,朽木荆棘都看做花开陌上,又有何惧。”
早已看朱成碧,若就此直上月宫,也不过是换个宫殿待着而已。
顾惜朝身法轻灵踏于索上,余光望向身旁那浩瀚星海。
雨化田正走在他前方,背后门户大开,显然是将习武之人最薄弱的一面展露于他眼前。
如此不设防的姿势,透出些似有若无的暧昧。
顾惜朝以往没有过朋友,不太清楚朋友之间究竟是怎么样,他更不清楚现在自己和雨化田究竟算熟人还是旅伴还是朋友,又或三者皆非皆是,可无论如何,这样的关系变化对于向来独行于世的玉面修罗而言,不啻二月惊蛰。
雨化田忽而道:
“若那鹊桥也是如此,只怕牛郎织女也要练就一身好轻功。”
顾惜朝蹙眉,雨化田刚刚这是讲了个笑话么?
可是又冷得很,没什么笑料。
无笑料却干笑,这根本不是顾惜朝的作风,所以他干脆没搭话,反道:
“下穿三泉,反见星斗。此非幻象,盖因布局机巧。”
雨化田的声音响起来,如潮汐层叠,细浪回旋:
“不错,昔闻日月之上群星之间,仅为气耳。此地若真是九霄碧落,又怎有地底回声?”
说话间二人已掠至绳索尾处,远远看去这红绳软索似乎系于星海中一块悬空小洲之上,近看便可知这小洲实是嵌在一面墙上的,只是这“墙”被贴满巨型镜面,半块小洲映得其中即完整如初,而这目眩神迷的“星海”应也不过是左右上下皆饰以巨镜的高阔甬道而已,其中悬挂细小琉璃灯盏,辅以悬浮磷火,层层映射便幻化出星子万千。
镜墙上依旧有两扇极隐秘的门扉。
两人相顾而笑,开得门时同使一招燕子拂花,各自脚上着力倒挂于一扇之后。
依旧只是清风涌过。
有些刺目的光线从内向外透出,此扇门内看起来倒是极为敞亮。
顾惜朝在前雨化田于后,方一进门便发现这两扇门改刷青漆。
“白者象金,位居西方。夜者在西,金凝为星。而这间看起来便是草木枯荣的人间事了。”
此间之内树木苍翠藤蔓密布,但其根部皆倒悬于顶,枝桠绿叶则攀附脚边。
一阵轻淡的香气飘忽而来,顾惜朝话音甫落便觉不妙,待得回头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既已堪破梦魇,便不惧这花香迷魂,可雨化田心魔犹在,体内昨夜里吸入的余毒恐还未清,一点淡香足以令他昏睡过去。
西厂提督意识到再次中招前尚存最后一丝清明,但霎那间他只来得及拽住前面人的衣袖。
雨化田手劲极大,仓促间扯下顾惜朝青衫一角,而后即坠入梦境。
梦里是他二十年来走过看过的每一扇门,那昏暗的小房间的门、灵济宫的门、成化帝寝殿的门……他看着瑶寨的门被火舌吞噬;他看着年幼的自己躺在木板上,两扇门扉掩住光明;他看着曹少钦领着人马走出灵济宫前往大漠;他看着湮没在九重宫闱里的自己……
谩骂讽刺谄媚j□j忠心温情谆谆教导,一张张人脸走马灯似地晃过去,他却依旧走在深宫高墙之间。前面引路的宫娥面目模糊,只有手里鬼灯萤蓝幽亮;后面重门层层闭阖,伴着更鼓长长。
他忽然想起衣襟中好像藏着一片青色竹叶。
叶片冰凉如水,稍微拿得久了,就会染上淡淡暖意,如同冷玉在手。
“姓雨的,快醒醒!”
清泠泠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急切,雨化田笑起来。
真不知顾公子也有发急的时候。还有,我其实不姓雨,但你既然这样叫,那我便继续姓这个姓吧。
顾惜朝微卷的发丝挠在他脸上,有些痒。
玉面修罗眉头一轩唇角微沉:
“我还道雨督主便打算如此睡过去,到时顾某这破了的衣裳可无处找人去赔。”
雨化田躺在他怀里随手拨开那恼人的卷发。
“松开,你弄得我痒痒。”
他大梦初醒声音透着些无力,全不似平日音色。
这话被这样一讲倒是听着极不对味儿,好像在这个树木倒悬时空错乱的地方,人也跟着心思错乱起来。
雨化田话一出口自己也觉不妥,然则覆水难收,只好装作无事。
他轻巧起身清清嗓子正待把话头掰正,忽觉手上缠结,低头看去竟是方才轻拂之下弄断顾惜朝一根发丝,拳曲的发此刻正如藤蔓细细,绕于指尖扭作一团。
雨化田心里一燎,内力涌贯欲挣脱那头发。
谁知卷发缠结竟不似直发便于摆脱,身边还有个头发的主人杵着,他也不好明目张胆把人断发震成碎末。于是雨化田便以左手去解那发丝,绕了几圈方才除下。
他暗松口气装作无事抬眼望去,正巧瞥见顾惜朝也佯装不见似地移开目光。
雨化田火烧火燎转移话题:
“咳,这间房子倒是古怪。”
顾惜朝就着他话头答道:
“星为金所凝,方才应是以星室焕然象天。此间或为木室,以象人世。”
雨化田听着来了兴趣。
“金木水火,天人地鬼……若果真如此只怕还有两间。这处处诡异的布局,却令我想起桩江湖旧事来……”
只是若为江湖中人,却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介入其间,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除非……
顾惜朝见他当真思量起来,不由也是暗松口气。
难道朋友之间相处就是如此这般么?
怪不得戚少商的头发看起来那么少。
刚刚雨化田眼睛一闭睡过去,顾惜朝下意识接住他。
西厂提督毕竟只是昏睡,犹自喘着气。一个大活人抱满怀的感觉自然颇为奇怪。
顾惜朝说服自己这是自己抱着自己,但是自己把自己抱在怀里,这更是奇怪中的奇怪。
雨化田明显比他轻一些,身量也矮他一截,夏日里衣物单薄,骨骼肌肉线条分明。
顾惜朝上次做这般举动还是抱着亡妻尸身。
那种僵硬冰冷冻到心里去的感觉他绝对毕生难忘。
一亡一生一冷一热。
地下虽然寒凉但决不至于冻得慌,对于习武之人更是没什么感觉。
顾惜朝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雨化田回头看向他,见此当即快步移至他面前:
“你冷?难道中了什么毒……”
顾惜朝狠狠阖目复而睁开:
“无事,只是太暖和了些。”
他说完即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徒留雨化田站在原地兀自咬唇盯着他的背影。
顾惜朝几乎已走到一半,见这回换做雨化田原地站着不动,不由蹙眉回望。
雨化田轻震衣袂翩然而起,不出片刻即与他并肩而立。
西厂提督脸上带着丝奇特的笑容,像是狐狸看见肉,更似猫儿扑蝶。
“你有事。”
顾惜朝定定说道。
“顾公子过虑了,我好得很。”
“你笑得不对劲。”
雨化田眨眨眼睛,笑意加深望着身边乔木青青: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很想要的物事,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得到而已。”
顾惜朝鹰眼眯起,他总有些糟糕的预感,就好像他才是那块肉那只蝴蝶一般。
“何物?”
雨化田突然凑近他耳畔。
“……秘密。”
崩坏小段子·无雨不成春
那是在几段历险尘埃落定之后,大明江山依旧稳如磐石金瓯永固。
雨化田蟒袍早已封进箱底,从此世间没有西厂提督雨化田,只有大漠里旗亭酒肆的账房先生。
眼看马上要过年,账房对于春联这个事情突然上了心。
以前在灵济宫的时候,过年该怎么装饰房子怎么贴春联这种事,向来轮不到雨督主劳神,属下人才济济身怀绝技,该写字的写字该剪花的剪花,不出半天灵济宫就是一派喜气洋洋。
账房有些焦虑,论做饭吧他比不上他家掌柜的,那就干脆让顾惜朝做饭去,至于这春联剪花的事情他打算一手包办。
顾惜朝进完城买了东西,一进家门就看见账房正举着把小剪刀。
他一瞪眼运力,那可怜的小剪刀就碎了,四散纷飞的刀刃透过好几张薄薄红纸,瞬间变出几朵花来。
顾惜朝觉得头疼。
但是他依旧笑着走上前去,趁雨化田不注意的当儿,伸手把桌上一盆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的小剪刀拿走。
每天回家都能看见账房在玩耍。
我知道你是土豪很有钱,可咱不能这么败家,乖,听话。
他这边刚做好杜鹃醉鱼端出来,雨化田那边挥毫泼墨已经写起春联来。
顾惜朝看着他笔走龙蛇一身白衣沾上墨点子,不由想下次索性劝他穿红色。今日里去边城买东西,百年难得一遇见着个说书的女先生,豪气不输男子,更有奇谈新论。
他就听见句“自古红蓝出绝配”。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顾惜朝走到雨化田身边,见自家账房笑得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其实雨化田字写得非常好,只是正像弘治帝评价的一样:爱卿啊,这字很霸气!可金戈铁马杀伐之气过重,吓人。
呵呵,谁是你爱卿了,别随便乱叫。果然是无知小儿一个,什么吓人,这叫风骨。风骨,你知道不知道?
顾惜朝当时这样腹诽过。
上联:色炽九天汝当傲立飞雪,下联:浪涛七海我自笑归沧洲。
横批:打马江山,吾比梅艳
这联虽然对仗不能说工整,但确实是雨化田一贯的风格。
再往下看。
上联:江南柳绿只等惜朝一顾,帝京花红惟待化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