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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手掩面。楼至大惊之下连忙扳着他的脖子一瞧,却见一道淡淡的血痕横贯右眼之上,幸而没有伤及眸子,倒不碍事,却还是唬了一跳道:“这是怎么说?”宫无后将手中丝帕捂了伤口寻思道:“只怕是娘娘如今身怀龙裔,龙气入体,不受刀兵。”
楼至闻言恍然道:“当日在佛乡之中也曾听闻此事,恐怕还与我自身完璧佛体有关,如此说来倒是我欠考虑,一日之间害你受伤两次。”无后笑道:“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倒是不能为娘娘穿耳,耽搁了佩戴明月珠之事……”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复又笑道:“如今天下只有一人能为娘娘穿耳。”楼至疑惑问道:“方才你不是说我龙气入体,不受刀兵,怎的如今又说有人可以为我穿耳?”宫无后笑道:“无后浅薄见识,娘娘所怀乃是潜龙勿用之兆,若有飞龙在天之象自然可以克制。”
楼至听闻此言,便知宫无后所指乃是蕴果谛魂,摇头笑道:“我与他说好了文定之后不可见面的,况且……”说到此处脸上一红,宫无后便知他担心两人相见难免动情,腹中胎儿尚不足月,怕是伤着孩子,方点头笑道:“若是此时倒是不妨的,算算日子,娘娘腹中已经三月有余,足可承恩……”
楼至闻言蹙眉道:“你可是跟我那师弟学坏了,只是还有一件,本朝规矩,文定过后合卺之前,未婚夫妻不许见面,方才不会冲撞了白首姻缘,如今不过这一两日,可别功亏一篑。”
宫无后点头道:“娘娘所说正是道理,只是若不穿耳,这明月珠佩戴不得,依旧于理不合呀……”楼至听闻此言,心下盘算半晌,摇头一笑道:“我自有道理,你不必搀和,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准备晚膳如何?”宫无后听闻此言,知他内心必有打算,既然不说,自己又不好细问,只得点头与楼至厨房打杂。
用膳之际,质辛吧唧了几口便歪头笑道:“妈妈在汤中放了什么好吃的?这般香甜。”楼至见爱子发觉自己促狭之心,连忙佯装不悦道:“少混说,明明跟昨天一样,安分些吃你的安乐茶饭罢,先生教的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又忘了?”质辛见妈妈严厉,连忙低头努力扒饭,不敢再触他的霉头。一时间吃毕晚饭,众人院中树下纳凉,往日质辛活泼好动,十分纠缠宫无后讲些宫中奇闻异事,或又猴在楼至身上百般揉搓,今日却不十分活泼,天刚擦黑便嚷着身子疲倦,让楼至抱他进内室哄他睡觉。
楼至没奈何朝宫无后抱歉一笑道:“我儿子今天不知何故这样贪睡,我不能陪你,先带他进去安置了。”宫无后连忙起身答道:“莫说太子殿下,便是无后也觉得今日有些倦意,许是春困秋乏之故,娘娘身子沉重,更该早些安置,不如今日就散了罢。”说着大家彼此起身进入草屋之中各自梳洗安置,楼至依旧带着质辛睡在内间炕上,质辛却不似往日还要等待楼至梳洗已毕,将他搂在怀内讲些往日故事市井新闻才能入睡,今儿倒是刚刚给楼至梳洗妥当,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楼至见了质辛昏睡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暗道今日在汤中放了微量的艾草,原本夹杂了其他香料,以自己的厨艺两人必然难以察觉,不想质辛自落地之日便开始茹素,口舌十分干净敏感,微微一丝艾草的香气也给他吃了出来,幸而宫无后未曾起疑,不然今日自己如何脱身?
想到此处复又起身穿戴整齐了,在那妆奁之物中取出一包东西揣在怀内,回身给质辛掖好了被子,伸手取了墙上蕴果谛魂的佩剑别于腰间,微微打起内间帘子,轻轻地唤了声“无后……”,侧耳倾听半晌,却不见动静,便知宫无后今日多用了两碗汤,那艾草安神作用已经起效,饶是他根基深厚,怎奈今日辅受天佛雷霆,耗损了大半元功疗伤之用,一个大周天之内绝难恢复,是以虽然楼至出言呼唤,却是呼之不应,楼至见此处已经周全,便轻轻踱步出离了外间,落锁房门,朝着京中方向施展轻功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搜神记》卷二十:”隋县溠水侧,有断蛇邱。隋侯出行,见大蛇被伤,中断,疑其灵异,使人以药封之,蛇乃能走,因号其处断蛇邱。岁余,蛇衔明珠以报之。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隋侯珠’,亦曰‘灵蛇珠’,又曰‘明月珠’。“略等于现在的卡地亚00,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第八十八回
缀烟都隔墙有耳;收王气夜探皇城
却说楼至施展轻功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在京中地界,彼时城门早已落锁,守城的官兵来回巡视;楼至却并不在意,轻轻纵身一跃便上了城头,极目京城之中虽然早已过了掌灯时分;三街六市依旧十分繁华热闹;比之宫无后故里之处多是天刚擦黑便寂寂人定,却显出天家风流富贵之意。
楼至近日久居清幽之地;见了此番景致却有些不耐烦,只是为了穿耳之事已然大动干戈夜奔前来,若此时回去更不妥当,只得叹了口气;从城头一跃而下,凌空翻转身子,身形划破月影,轻轻落在一户人家的屋瓦之上,那情形却如姮娥思凡贬坠人间一般,只可惜他轻功绝世,京中之人没有眼福得见如此美景罢了。
楼至虽然久居京中,却不认得皇宫方位,正在踌躇之间,忽见一队队锦衣侍卫耀武扬威行走天阶之上,这天阶横贯朱雀大道,看似通往皇宫之路,楼至暗自点头道,跟着这队人马,许是可以直通皇城之内也未可知,便暗暗缀在后面。
一时之间这队人马进了皇城,在宫禁门□接事宜,正乱着,却见西角门内一乘小轿款款而出,周围侍奉着几个美貌锦衣的少年迤逦而行,那些巡视的侍卫见了小轿,却显出十分恭敬之态,纷纷俯身行了跪拜之礼,口称参见内相大人,楼至因近日都与宫无后一处盘桓,便知如此称呼,此人至少也是个黄门令的角色,寻思之间却见一人自小轿之中掀帘而出,衬着月色倒瞧得十分清爽,身上装束原与宫无后有些相仿,只是更为华贵繁复,只因此人乃是残废之身,髭须尽褪,却是难以辨别年纪,粗略看去,也不过而立之年罢了,周身一种威严之气,叫人觉得亲近不得。
却见那人自袖中取出一方冰蓝色的丝帕,在唇边抿了抿,慢条斯理地唤了一声:“无后。”楼至听罢大吃一惊,心道那宫无后分明在京都卫城自己家中安睡,如何却在此处?只听得随侍的少年之中有一人出列来在那人眼前,躬身回禀道:“师父,无后被您指在娘娘身边服侍,如今却在卫城村中伴驾,尚未回归。”
那人闻言失笑道:“人上了年纪,越发没个算计了,弔影,你去问他们可有什么话说,若是有要紧的,就带到我跟前现办。”
那名唤弔影的少年躬身答了几个是字,便来在那一群锦衣侍卫之中,低声询问几句,楼至却听不清爽,不出片刻,弔影回身答道:“回禀师父,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天色已晚,不如就让他们散了罢。”
那端坐车中之人点头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心软,两岁就进宫的人,如何比不得你师弟杀伐决断。罢了,就叫他们散了罢。”那弔影一面陪笑着答道:“无后师弟自然是好的,我怎比得他去,师父不嫌弃弔影粗笨,叫我随侍左右,已是弔影福份,并不敢有何非分之想。”
一面朝那班锦衣侍卫一挥手叫他们散去。只听车中之人爽朗一笑道:“他心肠倒是通透,只是比不得你的嘴上功夫,如今去值宿的路程不近,你不必随辇伺候,我带着你一起坐轿过去倒也便宜。”那名唤弔影的少年想来颇得车中之人赏识,半推半就进了轿子,那一众华服少年簇拥着一乘小轿复又从西角门进了皇城之中。
楼至看罢,心下盘算道,此人称呼无后十分亲热,从言谈举止来看,应就是平日里宫无后与自己闲谈之时所说的师尊,大宗师古陵逝烟,听宫无后言下之意,此人心机深沉,颇多筹谋,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只是前日听闻蕴果谛魂将此人指给自己宫中,做个中宫黄门冗从仆射的位子,又听他言讲当日自己幼年夺嫡,多得此人之力,想来对他看重,却与一般的内侍不同,如今许是跟着他的小轿,便能探得蕴果谛魂的寝宫所在。
想到此处,纵身一跃,翻上皇城城墙,看准了那乘小轿方位,足尖轻点,顺着城墙斜坡之上俯冲而下,正是燕子投井的架势,离地还有一人多高的光景,身子凌空一翻,双足点地全无声息,就连那轿中之人元功深厚,亦不曾察觉,原来当日楼至在佛乡之中颇得师尊宠爱,年幼骄纵,甚是淘气,经常与渡如何、野胡禅几个同修不告而别,翻出山门玩乐一番方才回转,是以小小年纪,其他功夫倒还在其次,单单轻功一门,却是受封之前便练得已臻化境。
楼至缀着小轿来在一处偏殿,度其堪舆之位,应是寝宫配殿,楼至隐在院墙之外侧耳倾听,半晌没有动静,正欲转身寻觅蕴果谛魂的寝宫,却听得古陵逝烟的声音缓缓说道:“只要此物在手,便是我保命的灵符。”
楼至听闻此言,心下疑惑道,素闻这内相一职,在本朝号称九千岁,最是深得蕴果谛魂器重的组织,如何这内相之首古陵逝烟竟有如此忌惮之人,只是他既然日后常在自己宫中行走,倒要留心一观,以作来日应对。
想到此处,凌身跃过院墙,俯身窗根儿底下,伸出舌尖舔破窗棂纸,虚一目邈一目向内观瞧,只见房中两个人影,一人自然是大宗师无疑,另一人却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名唤弔影的美貌少年,此时屋中两人身形交错之间,楼至隐约只见大宗师手中拿着几页残篇,却不是自己当日失落的手稿又是何物?不由心下大惊道,那几页失落的手稿如何却在此人手中,莫不是宫无后竟做了古陵逝烟的眼线,暗中监视自己一举一动,更窃取了自己私物?想到此处不由心下一寒,自己这般厚待于他,他却做出如此首鼠两端之事。
楼至心内一面盘算应对之策,复又俯身观瞧之际,只见弔影侍立在大宗师跟前秀眉微蹙,低头寻思一阵道:“师尊的打算自是万全,只怕师弟与咱们不是一条心,若是将此事与娘娘说破,到时……”只听得古陵逝烟冷笑一声道:“只要那孩子还在咱们手上,宫无后又能如何,只是咱们的主子端的了得,那没根儿的东西都给他迷的失魂落魄,竟敢为了此事与我翻脸。”
楼至听闻此言倒是心下一宽,心道自己原本没有看错了此人,看来这宫无后倒是性子纯良,只是似有什么重要的人质握在大宗师手中,是以有许多事情不得不为,看来日后自己还要多以柔情感化,叫他不要走上邪路,若是来日他更加信任自己,和盘托出身世之际,饶是大宗师只手遮天,如何能有通天彻地之能强过自己一头,到时只要稍加运作,救出宫无后相关之人,那古陵逝烟便失了筹码,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楼至想到此处,复又蹙起眉头,自己来日入宫,要发落一个大宗师原本不是难事,只是少不得又要牵扯出这几页卷册来,到时万一此书落入蕴果谛魂手中……虽然他深知自己与天之厉的前缘,甚至还承担莫须有的责任抚养两人之子,但那策梦侯的文笔十分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