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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黄色液体注入她腹腔的一刻。
屋内的一切,他看得再仔细不过,包括人。
而他,选择这么冷然看着,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比起旁观者,他显得更淡定,也更无情。哪怕这个人是他爱过的女人,他仍可以无动于衷。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衣衫即将被人撕破,看着她软弱无力的抵抗,看着她的泪水在恐惧中流离,看着那管细长的针尖马上刺入她的肚皮——他始终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
陡然间,弦断了。
等他意识到时候,实验室的门已经被他踹开,巨大的声响,怔住了屋内的军医,也怔住了绝望中的她。
“宇田少将……”军医怯怯的询问,转瞬便被自己的呻吟声覆盖。
“都给我出去。”宇田雅治缓缓收回拳头,极度平静的警告他们。没有波澜的语调,反而吓跑了这群坏事做尽的无胆鼠辈。
屋子里,只剩下他,还有她。
宇田雅治望着繁韵,眉宇间没有显露出任何神色,连一丝怨恨都不曾有。
许久,他才挪动身躯,渐渐向她走近。
繁韵以为他会报复,自觉的闭上眼,等待他的惩罚。不料,他却只是小心地解开她的绳索,并且脱下军装裹紧她的身子。
繁韵继续耐心地等着,至少他会痛斥几句,毕竟她曾要了他的命。不料,他却依旧保持缄默,只是静静望着她,默然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抱着。
这就是他所作的报复,这就是他的控诉,竟是这般平淡无奇。
繁韵难以置信,可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魔鬼的胸膛,也会有,暖意。
然而这种错觉,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并没有原谅你。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开口了,语气非常平静。同时手指也悄然滑向她的小腹,在上面不停划着圈。
“在这里,有我要的东西。”
“这话什么意思?”繁韵一愣,忽然觉得他的手指异常冰冷。
“不知道吗?你怀孕了。”冷冷笑着,他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是我的。”
现在,他不再需要从月份上推断,单见她脸色陡然煞白,失魂落魄的模样,答案勿庸置疑。
只要成为母亲,再顽强的女人终将无法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弥补她犯下的罪过。
而他最后的微笑,再也不能让繁韵产生幻觉。
曾以为她感受过他的温暖,可惜那只是她一厢情愿,因为魔鬼终究是魔鬼。
田中从手下那里得知宇田雅治为了一个女人,对研究人员大打出手。连忙赶往实验室,一眼认出繁韵,当下便知道其中定有内情。尽管心里气恼,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略发牢骚显示不满。就连宇田雅治将人从他那儿带走,他也是不加阻拦。
宇田雅治回到使馆后,吩咐军医替繁韵仔细检查身体,开了些安神保胎的药,让她早早睡下。住所没有安排在从前的地方,而是一楼空置的一间储物室。并且还指定一名女佣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待遇相较以前,已是不能对比。
确定她是真的沉睡过去,宇田雅治这才抽身离开,缓步走回楼上。经过雅文房间时,他停住了下来。
再踏入,已是蒙尘染灰,空荡荡的一间死屋;每走一步,军靴沉闷的‘哒哒’声回荡满屋,仿若若有似无的叹息。
信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厚厚的灰垢吸附到指上,难以抹净。
他扬起脸,对天自语:
“你赢了。”
就三个字,道尽他的不甘。
一甩手,梳子被重重掷回桌上,清脆的声,荡起微微的尘。
刚回身,山本已在门外等候。而他带来的消息,不禁令宇田雅治眉头锁得更紧了。
“你说智子帮那个女人收尸了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难道忘了一日内不许收尸的禁令吗!”一回到书房,山本就将详情原原本本告知他,闯祸的居然会是智子,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因为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所以宪兵不敢难为她。只是……”
“只是什么?”他见山本欲言,料想还有隐情,果不其然,山本又道出了他最不想听见的事实。
“听探子说,智子小姐差人将尸体运走时,有个搬运工很像繁熙。于是他们一路跟踪到关山,结果被对方发现,跟丢了。”
“繁熙和智子怎么会混在一起的?”宇田雅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现在马上去把智子小姐给我找出来!不要通知井上公馆,直接带来这里!”
因为,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如果答案正确,他知道该如何做。
数小时后,智子被带回使馆。她是在汉口临时检查站被发现,当时就她一个人。
然而这一次的相见,宇田雅治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走到他身旁,目光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温柔,而是添了几分怨恨。
宇田雅治歪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桌前的她,夹在指缝中的香烟都积出一段长长的烟灰,仍纹丝不动。
半晌,智子叹了口气,终是放弃与他对峙。
“雅治。你变了好多。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太糊涂,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是吗?”烟灰陡然断裂,落在了地板上。他掐灭燃尽的烟头,缓缓起身。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分的呆在家里,跑去插手一些你不该管的事情,实在太放肆了。”
“我能不理吗?”智子偏起头,声音颤抖。“那个被你杀害的人,是教会我中文的老师。也她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人。可是……你却杀了她!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女人不需要了解政治!所有阻碍帝国的绊脚石,如果不为己用,就必须尽早除掉!还有,中国只是战败国,没资格同我们相提并论!你的善良,只会助纣为虐,帮了我们的敌人。”
他略一停顿,扫了扫垂头偷泣的智子,冷冷责问。
“还有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智子瞧他脸色蓦然阴沉,忙擦去泪水,支支吾吾的回答。
“什么事?”
“繁熙绑架你的那天,是你放走他的吧?”宇田雅治一步步逼近,双眸如刃。
“因为你们早就相识,所以你才会想方设法帮他和他妹妹逃脱。包括今天和你一起去埋尸的,想必也是他吧?!”
“我……不是这样的……雅治……”秘密被雅治揭穿,智子也顿时慌了神。她刚想好好解释,下巴却突然被雅治攫住。他的手指好像长满了毒刺,力道重一分,则痛一分。
“原来隐藏在使馆里的内奸,会是我的好未婚妻!”他望着她凄楚的泪颜,丝毫没有怜惜之心,而是愤然将她甩开。
见她跌坐在地抽泣不已,他的话愈加重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乱党背叛我,背叛国家!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予追究。”
他不再容许她申辩,哪怕一丁点都不想听到。无论智子如何哭求,他仍然冷漠的背过身,喝令守卫将她带了下去。
闻讯赶来的山本见状赶紧求情,可宇田雅治始终不肯妥协。情急之下,山本只好抛开身份一再劝说,但求少爷能冷静下来。
“少爷!这可使不得啊!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两家关系又匪浅,不可乱来啊!”
“那你现在送她回去。至于她能不能平安到家,看她的造化。”他这番寒心的话,连山本都觉得太无情了。
“智子小姐虽然有错,毕竟因她无知,多少被人利用罢了。您何必将所有的罪过都强加在她的身上?难道智子小姐真的如此不可原谅吗?”
宇田雅治不想知道为何对她格外严苛,也拒绝回答。
静默的伫立窗前,望着那片疑似被血染透的天空,情绪一度沉淀,最终麻木。
“少爷!你就原谅智子小姐吧”山本又唤了一声。在他看来,只有上苍才能让少爷回心转意。
可惜宇田雅治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更改不了。
远远望着被宪兵送出使馆的智子,漠然合眼,算是与她最后的道别。
而厄运已近的智子,仍是悲伤的一步三回头,以为宇田雅治会有所挽留,直至走出老远,依旧没见他的身影。
智子明白,她是等不到了。心灰意冷的背过身,再也不回头望。浑然不觉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紧紧尾随着她,如幽冥一般……
用过晚膳,宇田雅治本欲去院中散步排解心情。可才到大厅,便改了主意,转去储物室。
支开看守的佣人,他独自照看还在昏睡的繁韵。
由于储物室没有窗户,不开灯的话,即使白天也是灰蒙蒙的。宇田雅治就这么摸索到她床边,不愿意让光亮照清她的脸。
他静静坐下,感觉她不停翻转身子,睡得极不安稳,便伸手握紧她沁着细汗的掌心。这一把湿腻腻的冷汗,不但没有令他清醒,反而更加燥热。
指尖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探向那熟睡中的脸庞,一点点描绘出她的轮廓。
两个月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可一想到那还未全然翻去的过往,手指陡然变得僵硬,沉寂多时的杀念复又萌生。拜她所赐,每逢雨天他胸口的疤痕就会蛰人的疼。现在它又开始作祟,全因为认出了这个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以不记得——那无情的一枪!
脸色一沉,抚摩她脸庞的指头转而摁住她脖子,手掌也随着起伏跳动的血管微微颤动,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几番下来,手掌总是紧了又松,松了再紧,迟迟未定下心来。
偏这时繁韵因感不适干咳起来,一翻身,迫使宇田雅治心虚的收回手,包括杀人的念头。
等到她呼吸又恢复平顺,他这才猛然站起身,仓促离开。
地狱之门打开了又关上,因为他的犹豫,坠入阿鼻地狱的变成了他。
未有硝烟,他倒象战败的逃兵,狼狈的跑回自己的阵营。
仰望着悬挂书房正中的国旗,那象征永垂不朽的太阳,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怯弱。
作为一名军人,他不仅淡忘了自己的天职,还再三对敌国之囚心怀慈悲。
中国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可他呢?!
时至今日,居然还在踌躇,不肯挥刀斩碎惑乱他的女人。还是说他的刀,早已锈迹斑斑,再也锋利不了?
真是讽刺!
他冷冷笑着,心头一阵苦涩。倏地抬腕,{奇。书。网}懊悔的狠掴自己一掌,冲破唇角的腥味,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往后,再也不会有。
22
(再次重申:从这里开始宇田雅治等人的官衔换成少将和中将。前面因为我没时间一一更改,所以大家明白就好了啊!)
日军盘踞武汉以后,斗街营全街都开设慰安所,似乎一夜之间整个武汉都成了花街柳巷。在战火中还来不及喘息的江城,无意间又转化成供日本宪兵奢靡淫乱的声色之地。
即使被强迫抓来充当军妓的江城妇女先前还懂得激烈反抗,可久而久之,那些个寻死不成的苟活者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彻底沦落成仅拖着臭皮囊的活死人。
如无必要,彦骁宇从不会经过这里。
虽然以前做卧底时,周末都会被日本兵领来这里作乐。但他都只是表面上敷衍,留点钱就偷溜了。
现在又来这里是为了找虎子。在团里,也就虎子和他的关系最好。尽管虎子是伪军一员,但彦骁宇了解他的为人。多少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