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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开了柴扉,送至门外,见他由正路而去。
甘婆急转身来至上房,道:“他走的是正路。你二位从小路而去便迎着了。”武伯南道:“不劳费心。这些路途,我都是认得的。恩公随我来。”武伯南在前,艾虎随后,别了甘婆,出了柴扉,竟奔小路而来。二人复又商议:武伯南抢钟麟,好好保护,艾虎动手了结怀宝。说话间,已到要路。武伯南道:“不必迎了上去,就在此处等他罢。”
不多时,只听钟麟哭哭啼啼,远远而来。武伯南先迎了去,也不扬威,也不呐喊,惟恐吓着小主,只叫了一声:“公子,武伯南在此,快跟我来!”怀宝听了,咯磴地一声,打了个冷战儿。刚要问是谁,武伯南已到身后,将公子扶住。钟麟哭着说道:“伯南哥哥,我想煞你了!”一挺身,早已离了怀宝的背上,到了伯南的怀中。这恶贼一见,说声“不好!”往前就跑。刚要迈步,不防脚下一扫,“噗哧!”嘴按地,爬倒尘埃。
只听当的一声,脊背上早已着了一脚。怀宝“哎哟”了一声,已然昏过去了。艾虎对着伯南道:“你只抱着公子先走,俺好下手收拾这厮。”武伯南也恐小主害怕,便抱着往回里去了。
艾虎背后拔刀在手,口说:“我把你这恶贼……”一刀斩去,怀宝了帐。小爷不敢久停,将刀入鞘,佩在身边,赶上武伯南,一同直奔陈起望而来。
且说钟雄到了五鼓鸡鸣时,渐渐有些转动声息,却不醒;因昨日用的酒多了的缘故。此时,欧阳春、沙龙、展昭,带领着丁兆蕙、蒋平、柳青与本家陆彬、鲁英,以及龙涛、姚猛等,大家环绕左右,惟有黑妖狐智化就在卧榻旁边静候。这厅上点的明灯蜡烛,照如白昼。虽有多人,一个个鸦雀无声。又迟了多会,忽听钟雄嘟嚷道:“口燥得紧,快拿茶来。”早已有人答应,伴当将浓浓的温茶捧到。智爷接过来,低声道:“茶来了。”钟雄朦胧二目,伏枕而饮。又道:“再喝些。”伴当急又取来,钟雄照旧饮毕。略定了定神,猛然睁开二目,看见智化在旁边坐着,便笑道:“贤弟为何不安寝?劣兄昨日酒深,不觉得沉沉睡去。想是贤弟不放心。”说着话,复又往左右一看,见许多英雄环绕,心中诧异。“一骨碌”身爬起来看时,却不是水寨的书房。再一低头,见自家穿着一身渔家服色,不觉失声道:“哎哟!这是哪里?”欧阳春道:“贤弟不要纳闷。我等众弟兄特请你到此。”沙龙道:“此乃陈起望,陆贤弟的大厅。”陆彬向前道:“草舍不堪驻足,有屈大驾。”钟雄道:“俺如何来到这里?此话好不明白。”智化方慢慢地道:“大哥,事已如此,小弟不得不说了。我们俱是钦奉圣旨,谨遵相谕,特为平定襄阳,访拿奸王赵爵而来。若论捉拿奸王,易如反掌;因有仁兄在内,惟恐到了临期,玉石俱焚,实实不忍。故此,我等设计投诚水寨,费了许多周折,方将仁兄请至此处。皆因仁兄是个英雄豪杰。试问,天下至重的莫若君父。大丈夫做事,焉有弃正道、愿归邪党的道理?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是仁兄雄心过豪,不肯下气,所以我等略施诡计,将仁兄诓到此地。一来为匡扶社稷,二来为成全朋友,三来不愧你我结拜一场。此事皆是小弟的主意,望乞仁兄恕宥。”说罢,便屈膝跪于床下。展爷带着众人,谁不抢先,唿地一声,全都跪了。这就是为朋友的义气。
钟雄见此光景,连忙翻身下床,也就跪下,说道:“俺钟雄有何德能,敢劳众位弟兄的过爱,费如此的心机?实在担当不起!钟雄乃一鲁夫,皆因闻得众位仁兄、贤弟英名贯耳,原有些不服气,以为是恃力欺人,不想是重义如山。俺钟雄渺视贤豪,真愧死!如今既承众位弟兄的训诲,若不洗心改悔,便非男子。”众位英雄见钟雄豪爽梗直,倾心向善,无不欢喜之至。彼此一同站起,大家再细细谈心。未知后文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0回 安定军山同归大道 功成湖北别有收缘
且说钟雄听智化之言,恍然大悟,又见众英雄义重如山,欣然向善。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者也。世间君子与小人,原是冰炭不同炉的。君子可以立小人之队,小人再不能入君子之群。什么缘故呢?是气味不能相投,品行不能同道。即如钟雄,他原是豪杰朋友,皆因一时心高气傲,所以差了念头。
如今被众人略略规箴,登时清浊立辨,邪正分明,立刻就离了小人之队,入了君子之群。何等畅快,何等大方。他即说出洗心改悔,便是心悦诚服,决不是那等反复小人,今日说了,明日不算;再不然闹矫强,斗经济,怎么没来由怎么好,那是何等行为。又有一比:“君子如油,小人如水。”假如一锅水坐在火上,开了时滚上滚下,毫无停止。比着就是小人胡闹混搅,你来我往,自称是正人君子;及至见了君子,他又百般的欺侮,说人家酸,说人家大,不肯容留。哪知道那君子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理也不理,善善地躲开,由着他们闹去。仿佛一锅开水滴上一点油儿,那油止于在水的浮皮儿,决不淆混。那水开得厉害了,这油不过往锅边一溜儿,坐观成败而已。这是君子可以立小人之队。若小人入了君子之群则不然。假如一锅油,虽然不显,平平无奇,正是君子修品立行的高贵处。无声无臭,和蔼至甚,小人看见以为可以附和,不管好歹,飞身跳入。他哪知那正气厉害,真是如见其肺肝然,自己觉得踌躇不安,坐立难定,熬煎得受不得了,只落得他逃之夭夭。仿佛油已热了,滴了一点儿水,这水到了油内,见他们俱是正道油,自己瞧自己不知是那一道,实在的不合群儿,只得“劈哩巴拉”一阵混爆,连个渣儿皆不容留。多咱爆完了,依然一锅清油,照旧地和平宁静而已。所以君子、小人犹如冰炭,再不能同炉的。如今钟雄倾心归服,他原是油,止于是未化之油,加上众英雄陶熔陶熔,将他锻炼得也成了清油。油见油自然混合一处,焉有不合式的道理呢。闲话休提。
再说众英雄立起身来,其中还有二人不认得。及至问明,一个是茉花村的双侠丁兆蕙,一个是那陷空岛四义蒋泽长。钟雄也是素日闻名,彼此各相见了。此时,陆彬早巳备下酒筵。
调开桌椅,安放杯箸,大家团团围住。上首是钟雄,左首是欧阳春,右首沙龙,以下是展昭、蒋平、丁兆蕙、柳青、连龙涛、姚猛、陆彬、鲁英,共十一筹好汉。陆彬执壶,鲁英把盏,先递与钟雄。钟雄笑道:“ 怎么又喝酒么?劣兄再要醉了,又把劣兄弄到哪里去?”众人听了,不觉大笑。陆彬笑着道:“仁兄再要醉了,不消说了,一定是送回军山去了。”钟雄一边笑,一边接酒道:“承情,承情!多谢,多谢!”陆彬挨次斟毕,大家就座。
钟雄道:“话虽如此说,俺钟雄到底如何到了这里?务要请教。”智化便道:“ 起初展兄与徐三弟落在堑坑,被仁兄拿去,是蒋四兄砍断竹城,将徐三弟救出。”说至此,钟雄看了蒋四爷一眼,暗道:“这样瘦弱,竟有如此本领。”智爷又道:“皆因仁兄要鱼,是小弟与丁二弟扮作渔户,混进水寨,才瞧了招贤榜文。”钟雄又瞧了丁二爷一眼,暗暗佩服。智化又道:“次是小弟与欧阳春兄进寨投诚。那时已知沙大哥被襄阳王拿去。因仁兄爱慕沙大哥,所以小弟假奔卧虎沟,却叫欧阳兄诈说展大哥,并向襄阳王将沙大哥要来。这全是小弟的计策,哄诱仁兄。”钟雄连连点头,又问道:“只是劣兄如何来到此呢?”智化道:“皆因仁兄的千秋,我等计议,一来庆寿,二来奉请,所以预先叫蒋四弟聘请柳贤弟去。因柳贤弟有师傅留下的断魂香。”钟雄听至此。已然明白,暗暗道:“敢则俺着了此道了!”不由地又瞧了一瞧柳青。智化接着道:“不料蒋四爷聘请柳贤弟时,路上又遇见了龙、姚二位小弟。因他二位身高力大,背负仁兄断无失闪,故此把仁兄请至此地。”
钟雄道:“原来如此。但只一件,既把劣兄背出来,难道就无人盘问么?”智化道:“仁兄忘了么?可记得昨日展大哥穿的服色,人人皆知,个个看见。临时给仁兄更换穿了,口口声声展大哥醉了,谁又问呢?”钟雄听毕,鼓掌大笑道:“妙呀!想得周到,做得机密。俺钟雄真是醉里梦里,这些事俺全然不觉。亏了众仁兄、贤弟成全了钟雄,不致叫钟雄出丑。钟雄敢不佩服,能不铭感!如今众位仁兄、贤弟欢聚一堂,把往事一想,不觉的可耻又可笑了。”众人见钟雄自怨自艾,悔过自新,无不称羡好汉子,好朋友,各各快乐非常。惟有智化,半点不乐。钟雄问道:“贤弟,今日大家欢聚,你为何有些闷闷呢?”
智化半晌道:“方才仁兄说小弟想得周到,做得机密,哪知竟有不周到之处。”钟雄问道:“ 还有何事不周到呢?”智化叹道:“皆因小弟一时忽略,忘记知会嫂嫂。嫂嫂只当有官兵捕缉,立刻将侄儿、侄女着人带领逃走了。”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钟雄听了此句话,惊骇非常,忙问道:“交与何人领去?”智化道:“就交与武伯南、武伯北了。”钟雄听见交与武氏弟兄,心中觉得安慰点了,点头道:“还好,他二人可以靠得。”智化道:“好什么!是小弟见了嫂嫂之后,急忙从山后赶去。忽听山沟之内有人言语。问时却是武伯南背负着侄儿,落将下去。又问明了,幸喜他主仆并无损伤。仁兄你道他主仆如何落在山沟之内?”钟雄道:“想是夤夜逃走,心忙意乱,误落在山沟。”智化摇头道:“哪里是误落?却是武伯北将他主仆推下去的。他便驱着马挟侄女往西去了。”钟椎忽然改变面皮,道:“这厮意欲何为?”众人听了,也为之一惊。
智化道:“是小弟急急赶去,又遇见两个采药的,将小弟领去。
谁知武伯北正在那里持刀威吓侄女。“钟雄听至此,急得咬牙搓手。鲁英在旁高声嚷道:”反了!反了!“龙涛、姚猛早已立起身来。智化忙拦道:”不要如此,不要如此。听我往下讲。“
钟雄道:“贤弟快说,快说。”智化道:“偏偏地小弟手无寸铁,止于拣了几个石子。也是天公照应,第一石子就把那厮打倒,赶步抢过刀来,连连搠了几下。两个采药人又用药锄刨了个不亦乐乎。”鲁英、龙涛、姚猛哈哈大笑,道:“好啊!这才爽快呢! ”众人也就欢喜非常。钟雄脸上颜色略为转过来。
智化道:“彼时侄女已然昏迷过去,小弟上前唤醒。谁知这厮用马鞭子将侄女周身抽得已然体无完肤。亏得侄女勇烈,挣扎乘马,也就来到此处。”钟雄道:“ 亚男现在此处么?”陆彬道:“现在后面。贱内与沙员外两位姑娘照料着呢。”钟雄便不言语了。智化道:“小弟忧愁者,正为不知侄儿下落如何。”
钟雄道:“大约武伯南不至负心。只好等天亮时再为打听便了。只是为小女,又叫贤弟受了多少奔波,多少惊险。劣兄不胜感激之至!”智化见钟雄说出此话,心内更觉难受,惟有盼望钟麟而已。大家也有喝酒的,也有喝汤的,也有静坐闲谈的。
不多时,天已光亮。忽见庄丁进来禀道:“外面有一位少爷,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