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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刻,狄九这般冷肃之人,也不由淡淡一笑,以为胜算已经真的在握了。
在这场战斗中,夜叉站在他这一边。
落凤坡那边,那些混在正道中人的瑶光萧伤的手下,会被夜叉的冥军利用毒筒,在一瞬间全部格杀掉。
正道人士在激愤如狂下将会被夜叉派去的杀手引去对付修罗教的主力高手。
萧伤派驻各个位置,观察掌控全局的风信子,全被夜叉的人,静悄悄地处理掉了。
而在追月峰这里,战局已定,胜负已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一干人的性命了。
所以,狄九微笑!
就象他刚才对瑶光说的那样。
这世上,总有各种意外会发生。任何人随时可以去出卖别人,自然也随时会被其他人出卖,想来他们也没什么好怨的。
第122章 良心抉择
萧伤也算是遇变不惊了,剑光已至眉睫,他不避不退,只双手猛然一震,两块布袍化成万千碎片,齐向夜叉袭去。
碎布当然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碎布上染着的毒液却叫人不能不忌惮三分。即使以夜叉之能,见无数染毒的布片袭来,也不得不先以剑光护体,飘然而落,以求万全。
萧伤争取到这瞬息时光,闪电般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回手往肩上一削,生生削掉一大片血肉。短剑在指尖灵活地一转,似有生命一般滑进袖底,五指挥弹,轻轻封住肩头数处穴道,确保毒力不会内侵,这才冷了脸,寒了眼,却又出奇镇定地将树下局面尽收眼底。
此时夜叉刚刚落到树下,四周幸存的几个各部忠心弟子也都纷纷持匕首削掉伤处中毒的皮肉。
想是因着此时实力差距悬殊,自觉胜算已然在握,剩下十个冥军杀手,竟也没有急着出手攻击,只静立各处,等着夜叉的吩咐。
瑶光跌在血泊之中,只微微抽搐的身体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碧落也倒了下去,只是身边升腾起浓浓五彩奇烟,将她完全罩住,叫人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且那烟雾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四下弥漫而去,看来诡异而恐怖。
想是碧落在中箭的那一刻把身上几种剧毒全都放出来自保。
就算是夜叉等人事先得了碧落分给的避毒丹,看到碧落在性命之危时放出来的如许剧毒,想必也是不敢太接近的。
只是,让萧伤惊奇的却是狄九这个胜利者脸色居然又青又白,目光极狠厉得望得对面那帮他立下大功的狄三。
狄三虽是一剑奏功,剑上劲气推得碧落向前跌去,自己就立刻用尽全力后退,转眼便飘飞出几乎百尺之遥,可还是没能完全躲过碧落的临危时放出的剧毒。他舌底含了从夜叉那得来了避毒丹,身上穿了一层鹿皮衣,戴了鹿皮手套,且事先运功护住心脉,但此刻脸色仍然透出一股黑气来。
只是他脸色虽不好,眼神却出奇地得意欢喜,唇边笑容有三发不羁,三分痛快,三分张狂和一分得意。
只在弹指间,局势便已由狄九的绝对劣势,变成修罗教诸人死伤遍地,然而,他却象所有杀伐都与他无关一样,只悠然望着狄九,笑得异常得意骄狂:“没想到吧?”
出什么事了?
萧伤迷惘不解。然而也没有多少空去思索研究了。因为树下的杀气直迫而来,夜叉的十名冥军亦四下包围而来。三部仅存的几个下属,刚刚削掉了伤毒之处,正在运功逼出残毒,谁也帮不上他的忙。
值此至险之际,萧伤除眼中闪过一抹毅然之外,再无其他神色变化,只双手在胸前结出怪异手印,全身衣发倏然飞扬四动,原本俊朗的面目,忽得泛起血样鲜红。
夜叉眼神一凝,身形一动复僵,低喝了一声,其他冥军立时止步不前。
夜叉自下而上望着萧伤,轻斥道:“你疯了,胆敢动用天魔解体大法,不要命了。”
萧伤此时此刻居然还轻笑了一声:“正因为我没疯,正因为我要命,所以才要动用天魔解体大法,如果你疯了,且不想要命了,就领着你的徒子徒孙们过来吧!”
天魔解体大法本是魔教最强大,但也最绝望的魔功,一施此法,本身功力激增数倍,事后却会五内皆伤,经脉大乱。不死也会走火入魔,不走火入魔也必功力大打折扣,且一生一世都不能复原。若非陷入绝境,谁也不会轻易动用这等功法。
就是夜叉此刻占尽上风,一见萧伤摆出天魔解体的姿态,也不敢相逼过甚。此刻只能含恨冷眼盯着他,却再不敢有什么威逼攻击的动作,唯恐逼得他走最后一步。
见夜叉有所顾忌,不敢拼个鱼死网破。萧伤这才敢略略分神,去注意狄九那一边。
却见狄三笑意飞扬地说:“你想不到我那一剑刺到碧落后心时,悄悄向旁边移了半寸,看起来是前胸穿后背,实际上根本没刺着任何一处要害吧。”
口里说着,心中略有讥嘲地暗想,也真该感谢以前修罗教的残酷训练,那时候为了让我们了解人体内部的要害,还曾经活剐过几个犯下死罪的教众给我们看。为了掌握每一剑刺出的微妙分寸变化。更是逼着我们无数次苦练。现在终于见成果了。给修罗教的紧那罗王多利索的一剑啊,即出足了闷气,又吊着口气不让她立刻死掉。
狄三这一句话说得一干人等,不无不惊愕。
夜叉即惊且怒,萧伤即惊复疑。只有狄九,便心中惊异不解,脸色也是冰冷无波的。只目光森冷地看着狄三,不言亦不动。
狄三犹自笑道:“你更加想不到,碧落中剑后向你扑去,不是要濒死找你拼命,而是被我剑上的力量撞出去的。你只顾着小心她死前的最后一击,当然就注意不到我的飞针了。”
他象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居然眨眨眼,扮个鬼脸,得意到几乎忘形。
说起来,狄九的功夫本来就比他强上一筹,这些年得了傅汉卿的指点,更是远远胜过他。狄九又从不信任任何人,对谁都有防备,在正常情况下,狄三想偷袭狄九,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可是这一次,借着碧落的身体掩饰,狄九看不到狄三的动作,狄三的飞针先从碧落身上穿过去,狄九就听不到破空之声,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别说他的注意力全在碧落身上,就算能及时发现了飞针,也来不及闪避。
狄三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象你刚才对瑶光说的那样,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去出卖别人,也随时有可能被人出卖,没什么可怨的。所以,被我出卖,想必你一定是没什么怨言的了。对了……”
他故作刚刚想起一事的样子,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的飞针可是放在药水里煮了好几天的。你身怀天魔珠,百毒不侵,所以现在肯定为身体的麻木而感到吃惊不解吧。我怎么会蠢得对你用毒药呢?我用的是世上最烈的麻药,小小的一枚针对你根本谈不上什么杀伤力,不过,麻药的滋味一定很有趣吧?”
论到武功,在场一众高手里,他是最弱的一个,可现在所有顶尖高手,不是濒死,就是受伤,不是中麻药,就是冷着脸同人僵持,只有他一个人眉飞色舞,振振有词,竟象他才是唯一一个掌控局面的人一般。
至此,狄九才终于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这三个字,不止是他自己要问,无论是夜叉与冥军,还是萧伤和其他幸存弟子,无不对狄三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解。
如果他帮狄九就该杀了碧落,如果他帮修罗教,就该在全力进攻狄九。
他一出手,即重伤碧落,又让狄九中了麻药。等于是两面竖敌,两面结仇。
就算他的行为实际上是帮助了修罗教,但他借碧落的血肉之躯制造假象,对她一剑穿胸来让狄九消除防备,又硬生生把淬过麻药的飞针从碧落的身体中射出去,才能击中狄九。
固然以他的武功,这也许是唯一能伤到狄九的方法,但如此残酷的利用方式,要想让行事同样狠毒的修罗教不怀恨在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狄三只是朗声一笑:“因为你刺了傅教主一剑。”
此言一出,几乎每个人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他犹自笑得闲适自在:“我这人的良心虽然很少,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什么人救过我,帮过我,我都记得。仇我是一定会报,恩我也一样不会负!”
狄九终于动容。
即使是刚才飞针入体,全身麻木,也不曾有这样的震动和惊异,他几乎忘记了这一刻身体的僵硬,只是深深凝望狄三:“你……你为他报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的生死只要不发生在他面前,他就漠不关心,你的选择无论是福是祸,他也完全不在乎!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在乎,他连仇都不会想报!难道你就为了他那一次的举手之劳……”
“我不是狄一,不是他的朋友。他想要什么,在意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出卖了他,伤害了他,几乎杀了他。我要替我的恩人报仇,至于恩人想不想报这个仇,关我屁事?”狄三耸耸肩,动作竟出奇地洒脱:“我当然也知道,当年他做的一切只是举手之劳,他没关心过我的前途我的未来,可那又怎么样?我的自由,我的尊严,我的生活,于他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浴火重生!难道只因为他没为我费什么心思,我得到的好处就打了折扣,我就可以不承认这是恩情吗?”
狄三冷笑着望定狄九:“你可以这样自欺欺人,我却没有你这样厚的脸皮!这些年来,修罗教从各国得到的扶持,不也都是他的‘举手之劳’?他不过是请他那个在燕国当宰相的朋友帮了个忙。可是,修罗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有哪一个因此就不认这是他的功绩?不说感激他尊重他维护他帮助他,可这专出恶人的修罗教里,也只有你,会在根本没有必要的时候,在他背后刺这一剑吧!”
狄九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狄三不屑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来找你报仇吗?你错了。从你当日邀我助你之时,我就打定了主意。你以为我是怎么和狄一联系上,又怎么同他通消息的?我告诉他你的行踪,交换条件是他把你和傅教主之间发生的事告诉我。”
狄九眸子微合,忽然间懒得看所有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说呢?”狄三语气冰冷地问:“说穿了,不就是因为他太强,你看不透,你无法掌握吗?所以你不能放开心怀来待他。如果他象苏眉那样弱小,你还会一直对他曾有过的无心之错耿耿于怀,一直心心念念要找机会杀他吗?不过,如果他象苏眉那样弱小,你根本连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又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情?你的另一个杀他的理由,不就是你觉得他对你好,也可以对任何人好吗?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你不够特别吗,我呸……”
狄三切齿道:“佛祖看众生平等,对万物一般慈爱,又有哪个信徒因为觉得我这么虔诚这么恭敬神仙还不把我当成唯一的而反而去记恨它?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不爱他,甚至你在可以利用完他之后再走开,可是,为什么在享尽了他给你的一切好处之后,非要置他于死地?”他摇头冷笑:“不要对我说你的那些可笑的借口,从地狱走出来的天王原来有一颗脆弱的心,因为自己不是唯一,不是最特殊的那个,因为别人不肯为了你放弃原则,你就非杀了别人不可。你自己从不会为任何人做到什么都不顾,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你做到?”
狄九那乍闻狄三提到傅汉卿而生起的震动终于渐渐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