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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这几天夜里那狐狸精肯定去了养心殿那边。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连打雷都害怕,没人给他出主意壮胆儿,他决下不了这个狠手,一下子撤了六位礼部堂官,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
“可……可是小回回亲眼瞧见珍主子在床上睡觉哪!”李莲英眨巴着眼,觉得不可思议,不但平儿递了信,昨晚上还特意派小回回去珍主子住的景仁宫打探,总不会小回回也弄错吧。老佛爷疑心太重,特别一碰到跟珍主子有关的事儿,总是一根筋拧到底,平时那份审时度势的判断力全然没了。
“你还顶嘴!”正如李莲英猜想的那样,她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仅仅是一种直觉,认定光绪一下子撤掉六位阁部朝臣是珍妃的主意。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后往往证明她的直觉很少欺骗过她。没有珍妃这个小贱人,她儿子绝不会做出这个重大决定。儿子再怎么也是儿子,无论他推行新政,或是一成不变地按祖宗留下的规矩治理国家,只要她活一天,儿子都会听她的,珍妃却不同,她一向有野心。自己活着时她不敢翻天,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谁敢保证这个狐狸精不会利用生性文弱的光绪在背后操纵一切,甚至将来有一天像自己一样垂帘听政?
不,绝不能让种事发生!
想起这几十年腥风血雨的经历,咸丰皇上在承德匆匆离开人世,肃顺等人想篡权,她不得已先发制人除了肃顺等人。在儿子同治皇上未成年的特殊情况下,她才成为大清国第一个垂帘听政的女人。但有一条,几十年来她一直处在权力顶峰,却坚守祖训,兢兢业业,为保住爱新觉罗家族的江山呕心沥血。她从来没有像汉代的吕后和唐朝的武则天那样,对娘家人封王封侯,甚至恨不能让娘家人取而代之。她没有在朝廷内重用过娘家任何人,包括自己亲外甥,除了每年送些钱财,叶赫家族的人几乎没人沾过她多少光。对这一点,她问心无愧。她经常私下想,如果换其他女人处在她的位置上,她不相信这个女人也会像她一样丝毫没有野心,正因为这种担心,她绝对不能容忍爱新觉罗氏大权旁落,才对珍妃心存疑虑。为此,她非常婉转地提醒过儿子,要他紧记不能让宫妃干预朝政的祖训,虽没点珍妃的名,光绪心里应该非常明白,当着她的面,他连连点头答应,其实心里不以为然,一转身便忘了,仍然成天和那小妖精粘在一起。
一想起瑞王状告光绪撤礼部大臣的事,慈禧心里就恨得直咬牙,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深知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皇上也有皇上的面子,即便她将他叫来训斥一通,也不可能立即收回成命,倒不如先装糊涂。
一天上午早朝过后,光绪来储秀宫给慈禧请安。娘儿俩坐在正殿谈心。慈禧没跟光绪提任何有关瑞王告状的事,光绪也不提撤大臣的事儿,互相问对方睡得好不好,天慢慢热了,要注意身子等等一类生活起居的琐事。慈禧说儿子脸色不好,要他千万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光绪坐了一顿饭时间,他正要起身告辞,慈禧突然提出她想下一个月去承德。“夏天也快到了。咱们娘俩找个地儿歇伏去吧。眼不见为净,躲得远远儿的,我帮你好好调养调养!你看去哪儿?承德怎么样?”
光绪先是一愣,不知对方这时候要自己跟她一块儿去承德什么意思。眼下维新诏书刚刚下发,虽说各省对于新政有些举棋不定,但在江南各省的带动下,有关办学堂、修铁路,都有条陈。相反,北京城里动静不大。特别是朝堂各部大臣和满蒙王公,不是极力反对便袖手旁观。他要是这种时候离开北京,那下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光绪说了眼下的难处。慈禧一听便笑了,说朝廷的事永远没个完。前前后后我替你们顶了快三十年,我什么不清楚?该歇还得歇,歇好了再干吧。光绪认为眼下正是节骨眼上,以朝廷万一有事不方便为由,劝慈禧还是像往年那样到颐和园避暑,说明年他一定陪皇爸爸去承德。
慈禧笑笑,其实她心里并不想让光绪跟他一起去承德,但嘴上偏这么说,这里头自有她的考虑,面对光绪即将在朝廷全面推行新政,朝廷上下歧见颇深,元老与新贵,中央与地方各有各的算盘,矛盾极为复杂,以瑞王、恭亲王为首的王公大臣们全力反对,纷纷通过各种办法跑到她跟前来告状,弄得她理不是不理也不是。所以她想离开这儿躲过这阵风头,颐和园太近,不像承德离北京远,大臣们要找她不容易。这样一来,她将处于某种旁观者的身分,进退自如。儿子新政搞好了,她自然也有支持他的功劳。万一搞砸了,她也不会一头栽进去,到时候再出面收拾残局。这就是她一心想离开北京的原因。
“你知道你这个皇上是怎么来的?”她问光绪。这种话她不知问过多少次,特别他小时候。但此刻再一次问他,却有另一层意思。因为他一再主张搞新政,说这是唯一富民强国的办法。慈禧再三思虑,最终同意了,但有一条,万一搞不好可怎么办?
“是皇爸爸让儿臣承继同治大行皇帝的,”光绪慌忙回答说。
慈禧看一眼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光绪,心想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既然我能让你当皇上,同样也能将你拉下来。在她离开北京之前,她特别强调这一点,是为了警告他必须为新政承担后果。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去承德的用心良苦,特意跟光绪说起同治皇上的父亲,咸丰皇帝死在承德,所以她一定要去祈祭先皇。
“那是你皇爸爸伤心的地儿!我干嘛要上承德找不痛快?不就是陪陪先皇的在天之灵吗?”
“儿臣明白了。儿臣该死,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提起咸丰先皇上,光绪多少有些伤感,忍不住眼圈红了。
“你一定记住,你虽然不是先皇亲生,可先皇才是你的亲爹。”慈禧动情地说。
“儿臣时刻记在心上。这次皇爸爸去承德,儿臣一定陪奉您去承德祈祭先皇。”为了表示对慈禧感恩,光绪毫不犹豫地说。
“得了,为政就要勤政,你也有你的道理,你就在北京办你的新政吧,承德我自个儿去。”慈禧这一说,光绪连忙表示他一定要去,说他让军机处随扈承德。慈禧见光绪认真,反倒劝起他来,要他安心留在北京,只要他有这份孝心,她比什么都高兴。
慈禧虽是急性子,对没想好的事却一点也不急,一旦深思熟虑认准的事儿,却是半点也不迟疑。去承德这步棋她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现在这种情势下,走得越远越好,于是她派李莲英陪瑞王一起去承德打前站,表面上是让他们去那儿作一些准备工作,实际上,她有心保护瑞王,免得这个炮筒子留在朝廷代人受过,这是其一;瑞王本来督领承德禁军大营,那儿许多将领是他部下,让他以此为由去那儿了解军中对新政的态度,这是其二;承德是京城北面的大门,京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那可是个进退自如的用兵之地啊!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第十二章 鬼使神差都是命
瑞王在承德大营巧遇荣庆。由此荣庆成为宫中卫士。平儿作为慈禧的坐探,被珍妃押进空房。盛怒之下的慈禧迁怒吟儿,下令当场将她乱棍打死。珍妃毅然救了她一条小命。并将她要到身边当差,命运之神鬼使神差地令吟儿与荣庆越靠越近……
五月底,北京城里已经开始热了,可承德这儿却非常清朗凉爽。
荣庆沿着大路向城里赶。迎着扑面的清风,眼望四周的青山和头顶那片瓦蓝的天空;越发觉得气候怡人,怪不得皇家选这儿为避暑山庄,要不是路边那满眼的绿色,人们以为现在已经入秋了。
今儿轮他休息。一大早,他怀里揣着吟儿一缕青丝,去了城东的慧居寺烧香。自从他听说吟儿死在瑞王家之后,便开始信佛,有空便上庙里烧一柱香,还个愿,这辈子不能娶吟儿做媳妇了,求菩萨保佑他下一辈子能跟她在一起,这是他还得最多的愿。今天他在慧居寺不但烧香磕头还了愿,还特意在庙门边的地摊上让一位白胡子老头替自己看了手相。今儿是他生日,过了今儿他就二十一周岁了,他想看看自己将来的运程。
老头捉住他的手仔细端详着,沉吟了半天没说话,两眼怔怔地盯着荣庆。“老先生有什么只管说。”他心里有些紧张,后来一想,吟儿已经不在了,对他来说,这世上再没什么可怕的事。想到这儿,他反倒坦然了。
看相老头犹豫了半天,说他掌心乱纹交错,俗称蜘蛛纹,一生被情所累。他笑笑说为情所累的对象已经不在了,他已经不为任何女人累了。不料对方一笑,说:“错了,累你的女人没死。”他见对方越说越邪,心里觉得好笑,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对方,准备离开。没想那位算命老头不肯收他钱,将他拖到一边,悄悄告诉他,说他今生今世既有大富大贵,更有大灾大难。
“这位壮士!您生就一副贵相,大难不死而为‘贵’。实不相瞒,您这辈子将要交上一位极尊贵的人物,许多事跟这位人物分不开,你别笑,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用您付钱。我只想送您一句话,‘好了,好了。一好就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荣庆怎么也想不出算命老头“好了”这两个字究竟有什么意思,想来想去觉得实在又没什么意思。他走进城门,走到十字街口,街边酒店里传来一股牛羊肉的香味,这时才觉得自己饿了。
他走进了一家酒店。刚要坐下,突然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有些眼熟。他仔细一看,这才叫冤家路窄,此人竟然是吟儿的哥哥福贵。
福贵正和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一边喝酒一边交头接耳说悄悄话。这位中年商人姓丁,专在口外一带做皮货生意,福贵自妹妹进宫后虽说收敛很多,但时间一长,赌性又大发。这一年多,家里的房产和田地已经卖光了,这次他偷偷来承德,想瞒着妻子,将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几十亩地卖给这位皮货商。
荣庆一见福贵,眼珠差点都激出来了。要不是他作孽,将吟儿抵了常五爷赌债,顶人家名份进宫当差,吟儿早就跟自己结婚拜堂,现在怕儿子都抱上了。一想到这事儿荣庆便气不打一处出,觉得吟儿的死,福贵是罪魁祸首,是他一手害了自己的亲妹妹。荣庆大吼一声,上前将福贵从桌边揪起,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就打。福贵被他打得满地乱滚,嘴里不停地叫饶命,最后急了,连“姑爷饶命‘,也叫出口来。跟福贵一起的皮货商,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得在一旁团团转。
“壮士息怒,壮士请息怒,有话慢慢说……”皮货商急得大叫,店家老板也跑上前,和皮货商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荣庆拉开。这时福贵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哭丧着脸,在丁老板的搀扶下从地下爬起,一边擦着唇边的血渍,一边喃喃地:“这叫什么话儿?不论怎么说,你好歹也算名份上的姑爷啊……”
“你们二位是怎么个茬儿?妹夫大舅子,这不是硬亲戚吗?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皮货商两头劝着荣庆和福贵。
“我今儿要他的命!”荣庆怒气未消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
“这位大爷!千万别动刀。”皮货商慌忙拦在中间。
“荣庆!今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