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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动不动，一直看了风子岳足有三天。
三天一过，风子岳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温润内敛，再不如以前那般精气外露，就连整个人浑身的气质，也有所改变，那冲天的剑气不知去向，倒像是返璞归真，一个普通人的模样。
但仔细辨别，还是会觉得这个少年跟一般的少年不同，不但肌肤晶莹，双目如点漆，而且隐隐透露这一股出尘的气质。
爆炸性的力量，蕴藏着身体的内部，却是丝毫没有一线外露。
武皇境界，不漏之身。
虽然只是初窥此境界，但已经与世俗的武者大不相同——与跨入先天的高手，也并不一样。
这是一种，不假外求，自身完满的强者之道。
世俗的武者，努力的开发自身，却始终有一种风尘仆仆，境界未足的样子；而先天武者，虽然强横无匹，但又过分的依赖天地元力，到最后也会陷入一种迷惘，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到底是属于自身，还是仅仅属于天地？
而武皇境界，则是将自身锻炼到了极致，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充满了美感和力量。
即使与天地媲美，一力抵抗天地，仿佛也是信手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是人的极致。
也是强者的开始！
风子岳心中空灵一片，细细体悟着这种神奇的体验。
第十八接引使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双目之中，流露出不可抑制的自豪之色。
“星力试炼已过，你已经可以进入第六关……”
只是他的声音，依然是平平淡淡，甚至有一丝呆板。
风子岳点了点头，“多谢接引使的提点。”
不管这人是什么意思，但他总是一番好意，风子岳识得好歹，开口道谢。
第十八接引使抬起头来，仰望浩瀚的星门，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在黑袍之下，指着那个方向。
“通过那扇星门，你就可以进入第六关。第六关中，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见过，所以，即使是我们接引使，也不知道你如何通关——又如何回来……”
天武试炼第六关，一直不过是个传说。
既然从来都没有人能够通过星力试炼，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经过星门。那第六关的情形，自然是无人知晓。
不可能像前面五关一样，有明确的成绩和过关的要求。
风子岳也知道，这第六关之中，定然是凶险万分，但他已经成就武皇境界，心底里面也有一个声音呼唤着他，要继续向前。
作为一个强者，自然都会有无惧的心态。
只有无畏无惧，心境才能圆满，若是自己畏缩不前，那武道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他的选择，只能是前进。
“你过去之后，就只有一切自己小心了！”
第十八接引使殷勤叮咛，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亲切和慎重。
随后他压低了喉咙，用连风子岳都听不真切的低微的声音，“一定，一定要回来！”
风子岳抬头仰望星门，只见星门之上，银光闪烁，瑰丽神奇，流转着各色奇特的光芒，他点了点头，纵身一跃，冲入星门之中。
旋即，消失不见！
第十八接引使浑身剧震，握紧了拳头。
“岳儿！你一定要回来！”
……
沧澜圣山之上，武圣的静室之前，阳光透过窗格，静谧地照在地板上，落下几块形状各异的光斑。
老人闭着眼睛，他的头发依然全白，垂至腰间，中间以一根金色丝绦扎住，身穿浅色麻衣，面前摆着一柄木剑。
不知道他已经多大年纪，也不知到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窗外阶下的青苔，已经爬到了墙根。
就在这个安静的时刻，檐下的风铃，忽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武圣霍然睁开了眼睛！
就好像是云层拨开，现出太阳一般，他的双目之中，竟然放射出强烈的光芒！
风铃依旧是响个不住。
武圣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像是哀伤、紧张、惆怅、兴奋、惊异，种种情绪，全都混合在一起，五味杂陈，无法形容。
他的手轻轻向前踏出，握住了木剑的剑柄，这时候却可以清晰地发现，他的手正在轻微地颤抖。
一个先天高手，到底是什么情绪，竟然能让他如此激动，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能够平静？
“终于……终于有人闯进了第六关！”
千年以降，天武试炼之中，从来没有人闯进第六关，更毋庸谈起能破关而出。这延续了一千年的天武试炼，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成功过。
在他静室的蒲团之下，忽然好像是传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武圣冷冷一笑，拔出木剑，挽了一个剑花。轰然声中，有若风雷齐鸣。
“你也不必太过得意，虽然有人进入第六关，并不代表，他就能闯过第六关……”
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欢呼声并没有停止，甚至还多了几声嗤笑的声音。
武圣没有再理它，只是轻轻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极为缓慢而凝滞，但没一剑之中，都是蕴含着风雷之力，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安详地在他木剑的圈子中流转，并无一丝释放在外。
百年苦修，他的控制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这风雷的毁灭之力，在他手中举重若轻，似乎就像是普通的玩具一般。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武圣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收起了手中的木剑。风雷之力，霍然消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那欢呼和嗤笑之声，也同时停止，好像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武圣大人！武圣大人！有人闯入了天武试炼第六关！”
门外飞奔的人，有些气喘吁吁，口气却是极为兴奋。
武圣轻轻一招，静室的门霍然洞开，只见四个年纪不一的麻衣人手舞足蹈地飞奔而来。
这是历年来的天武传人，也是武圣接班人的候选，如今在沧澜圣山之上，充任长老之职。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经是八十年前的少年，如今却已经白发苍苍，是年近百岁的老人；年纪最轻的，自然是二十年前的天武传人，现在，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们同样经历过天武试炼，也同样知道第五关星力试炼的艰难，如今听说有人闯入第六关，哪能够不兴奋。
更何况，若是有人能够突破第六关，完成整个天武试炼。
那整个沧澜圣山，都会有极大的变化！
第130章 无尽真空
风子岳跨过星门，触目却是一片黑暗。
并非是像第三关黑暗世界之中的那种黑暗，那种黑暗，有如实质，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是清晰地知道，脚下有实地，面前有石壁，在黑暗之中，还隐藏着无数凶狠的妖魔——只是看不见而已。
而这里的黑暗，却是空无！
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脚底实地，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的——
——无尽真空！
风子岳的身体，似乎是在下坠，似乎又是一动不动，在这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参考的空无世界之中，动与静，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若不是不漏之身，武皇境界的内呼吸之法，只怕一般人只要踏入这无尽真空，立刻就要被自己体内的压力爆破身体而死！
怪不得要通过那么严苛的试炼，才能进入第六关。
因为达不到武皇境界的人，进来也是送死！
风子岳镇定心神，回头望去，却不见星门所在，如今的他，就是在一片无穷无尽的空虚之中，不知边际在何处，也不知哪里是出口。
不过他并不心急。
风子岳两世为人，早已有了足够的耐心和见识。
既然这天武试炼设计了第六关，就绝对不会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连接引使都不知道第六关中到底有什么，但既然已经踏入其中，必然会有变化发生。
他耐心地感悟着自身的变化，体味武皇境界的特殊之处。
风子岳上一世中，虽然踏上了先天巅峰之途，剑道修业也是极高，纯论战斗，现在的修为，绝然不是上一世剑神的对手，但现在这种对身体的掌控，却是前所未有。
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骨骼，每一根发丝，甚至每一滴血，都能够随心而动，完全服从自己的指挥。
人之极致，以一人之力，足以对抗天地。
这时候风子岳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当然并不是说，突入武皇境界之后，就能够真正的天威对抗——那将是在不断地淬炼自身以后，才能够达到的地步。
武皇境界，与其说是一种武学层次，不如说是给武学之途，打开了一扇门户。
天地磅礴，人极渺小。
人力抗天，本来就是一件看上去极为愚蠢的事情。但上古有大勇气的人，却也都会想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终于有一天有大智慧的人，想到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就是先天之道。
人力既然无法与天地之力抗衡，那不如换个思维，只要人能够引动天地之力，不也等于获得了天地的力量，纵然不能够战胜天地，却至少可以保持一个平手。
这个法子简单易行，尤其是资质高的人，只要达到一个基本的要求，就可以引动天地元力，踏入先天，举手投足，都有天地之威。
这就是先天高手的由来。
而第二个，就是武皇之道。
终归是有人不相信，每天磨练武艺，为什么就不能一再变强，再强，直至能够战胜天地的地步？
有大智慧的人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答案。
因为人的修行，虽然实力在不断的提升，但是人毕竟是肉骨凡胎，吃喝拉撒总是人之常情，所修的力量，随着年老、疾病和日常的消耗，慢慢地也会流失。
就好像一个水池，一边进水，一边出水，终归不会有满溢之日。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要让力量进入身体之后，不再轻易流失！
于是这武皇之道，终于是被创设出来，体内玄气和身体同时达到巅峰，两相融合，对体内的一切都紧密控制，不再让一丝力量外泄。
这就是不漏之身。
拥有不漏之身以后，每日勤加修炼，实力就会一天天的增长，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终有一日，他可以拥有超过天地的力量！
不过实际上这种情况也无法实现，毕竟无论如何，人的寿命有限，即使是武皇，也不可能无止境地活下去，力能胜天，终究还是一种奢望而已。
所以这一条道路，修习的人就更少，到这个武学末世，更是无几人能通其中奥妙。
也就是风子岳机缘巧合，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他需要放弃先天之途，双管齐下，更有奇效。只不过在先天之前，先追求不漏之身，不但是难度大大降低，将来得到的好处，也比先天之后，再来冲击这一层境界要大得多。
楚狂人到先天巅峰的时候，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跟风子岳说。
——不要太早进入先天！
直到此时，风子岳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倒也有些感激。
风子岳对这个外祖父楚狂人的看法，其实也是有些复杂，这是一个武道狂人，为了武学的提升，甚至不惜杀女杀婿，似乎是全无一丝亲情的存在；但他也会想到女儿的伤，和外孙女的特殊体质，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关怀。
其实站到风子岳现在的高度，也能够理解楚狂人的想法。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强者，整日里想的，只是如何变得更强，突破极限后的极限。儿女亲情，虽然也偶有牵挂，但在这大目标之前，也就只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