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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很烫,否则你以为我乐意背着你?!死猪一样沉。”
“你!”我的话卡在半空,才想起他背上的只是手机世界的一副皮囊,胖不胖和真正的我有什么关系?我用这张脸和他说话,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荣辱成败,不过是一段真实性尚未可知的记忆,所以才能不要脸地把小时候那点儿破事全倒给他听。
只是那双在月色下沉静如水的眼睛让我有点儿心慌,难道他认识我?
他知道我是谁?他不知道……他知道了吧?不,不可能,你以为写小说啊,什么细微的小表情和小动作都能推论出blablabla一大堆结论,大脑回路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人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我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面颊,十七号的这身皮囊,就这样保全了我所有的尊严和自在。
走了很长时间,终点还没有到,眼前的道路被骄阳炙烤到变形扭曲,我昏昏沉沉地又想睡觉,突然听到男孩子沉沉的声音:“你刚才,哭什么?”
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这种反应能力,太超群了,反射弧抻出来都能跳绳了。
“也没什么……”
他嘁了一声,就那么短短一个音节,居然让我听出了至少不下十种的不屑与复杂。过了一会儿,他脚步放慢,托着我双腿的手微微施力,好像在克制着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说的那个男生,也背过你吗?”
这哪里是询问。拜托你有点儿诚意好不好,句末的问号能别读得那样肯定,成吗?
“你又说对了。他……的确背过我。”
☆、'12'再和你同桌
多年后我仍然记得这种感觉,什么叫突然间从平凡跌入最悲痛,从最悲痛飙升到最幸福,心潮起伏地仿佛和着瓢泼大雨的节奏。
一路沉默,仁王雅治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体谅到我的脚连在空中摇摆都会痛,于是走得很慢很稳。
我先是把脸贴在他背后,切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煮熟的番茄,然后因为扭着脖子实在难受,才不得已把下巴抬起来,放到他肩窝里。
他脚步一滞。
“新……夏知,别太难过。”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叫我,也不明白他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难过。”
我慢慢地,把头凑近他耳边,很轻很轻,却又十二分真诚地问他。
“我说如果,如果,如果我后悔了,我还想和你同桌……好吗?”
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湮灭在公交车嘈杂的到站声中。
我的目光近乎仇视地投向那个站台,公交车在雨幕里放出一连串灰烟,摇摇晃晃的背影,像是明目张胆的嘲笑。
倾盆大雨浇灭了我的勇气。一句话不说第二遍,即使第一遍连我自己都没听清楚。仁王雅治喜欢,也格外擅长拐弯抹角。上一秒过去,下一秒,我大概永远也无从得知他对我改志愿者这件事的态度了。
可是……我听到了什么?
漫天雨雾里,少年手中的伞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愣了一下,头深深地埋下去,伏在他背上,不敢哭出声音来,眼泪噼里啪啦地落进他颈窝里。
他停住,问:“女人是水做的吗?这是下雨,还是你哭了?”
“我没有哭……”嗓子像是黏住了,“你就当是我太累了,睡着了……口水,口水……”
“好。”他点点头。
这个回答和刚才的声音汇作一股三年前的巨大轰鸣,越过时空的裂隙,滚滚而来。
——我还想和你同桌……好吗?
——好。
*
那本书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刷牙,满嘴泡泡。白色的牙刷挤在嘴里,右半边脸鼓了起来,像是肉多汁多的小笼包。
突然听到天花板上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抬起头,一只巨型昆虫状的物体在我的头顶上方盘旋,得意洋洋地说:“早上好,十七号,你好像过得挺滋润的?”
我仰头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颔首:“是啊,谢谢关心。”
“哇,好冷淡。难得来探望一下你,居然轰我走。”那种和蔼慈祥的腔调,像是下来走基层的中央领导干部,可下一秒他忽然话锋一转,咄咄逼人地问道,“倒是你们,几天没做过任务了?这种不吃不喝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没有娱乐的日子,你确定你没有腻烦?”
“谁告诉你,我们不吃不喝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没有娱乐了?”我一字一句地把他的话背出来,朝他竖起沾满泡沫的牙刷,“这是什么?”
“好吧,这种起床吃饭打游戏的日子,你确定你没有腻烦?”
“没有。”
我对他说的是实话。
从第四区域回来后十七号向我道了歉,为他自作聪明的一味隐瞒,言辞陈恳,我都挑不出语法毛病,更无权剥开那层彬彬有礼的表皮质疑他的内心动机。我们休整了几天,在第六区域的备忘软件里找到了密码数字,之后达成了不要急于求成的共识,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任务进度慢了下来,我却过得很开心。
我从不做梦,每天按时醒来,醒来的那一刻总是从今天的做饭打扫卫生安排,联系到我还能赖床多久。有时候去任务区域开荒,有时候干脆和十七号并肩而坐,关掉所有灯,拉上窗帘,对着客厅那台液晶电视打红白机——松鼠大战,魂斗罗,坦克大战,反正不管玩什么,我都死得比他早。
那种每天跟着太阳一同作息,每天带着目标醒来,从不悲伤从不感怀甚至从不思考,也许机械化,也许有些无趣,可是疲累的时候靠在餐厅的椅子上,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跟十七号聊些有的没的,单纯而快乐的感觉——是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
至少和他相谈甚欢的时候,不需要分一半心,绞尽脑汁来编造一句足够有趣、深刻、知性,又让对方觉得有台阶下,有新话题可以提及的回答——那样的卑微与期待,是我曾一度想逃也逃不走的怪圈。
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快乐到不想离开。
“我不腻烦,真的。就当这是一次免费的长途旅行,又恰好拥有一个有趣的玩伴。换了你,你会想离开吗?”
“你这样……就像一只死命地把脑袋埋在沙丘中的鸵鸟。”
“我始终觉得死命地把鸵鸟的脑袋往外拔的人更可笑。干卿甚事?”
那本书在空气中微微地抖动,我绷紧了胳膊,怀疑他会一时忍受不了怒火朝我砸过来。
“好,你不腻烦。那你的遗憾呢?呆在这里,就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啊!”
我耸耸肩,“我倒是很奇怪了,当初是谁莫名其妙把我拉进这款手机,现在又来赶我走的?而且,我想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了,我从来都没有遗憾……我能有什么遗憾?”
他的沉默里明明白白激荡着,你撒谎。
“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吗?你说你从来都没有不甘心的时候,那你高二的海原祭……”
我手中的毛巾向下一沉。
镜子里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我仿佛透过那副不太自然的表情看到了那时候天边鱼鳞状铺排得无边无际的云,太阳刚刚落下去,浅紫色的天空仿佛融化成一大滩的提子冰淇淋。穿女网部队服的女孩儿大步冲进组织部办公室,仿佛一阵蹦蹦跳跳的风。
“学姐好,报名还没截止吧?我可以参加你们的活动吗?”
那双结着薄茧的手接过我递去的报名表,水葱般的纤纤玉指握紧了细细的笔杆。她开始填写个人信息,从一开始的略微迟疑羞涩,越来越意志坚定,连脸颊侧面浅浅的酒窝也愈发加深,笑意从嘴角蔓延到我心里,不觉甜蜜,只是荡漾出大片大片的酸涩。
“谢谢学姐~请务必让我参加这次的活动哦,否则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把我想说的话告诉他啦。”
“好的。我们会通知你想要告白的对象,明天下午两点整,在礼堂集合。”
声音干涩得不像是我的。
纸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一年D组,筱原栗香。二年C组,仁王雅治。
于我而言何其熟悉的笔画,却能被另一个人写出千回百转的娟秀姿态。
你自以为的犀利透彻,其实都是一种偏见。比如有这样一个故事,从我的角度出发,每个人都会为我扼腕叹息。而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个有情人将成一对庸俗情侣的,甜蜜结局。
收起那张报名表,朝她点点头。没来得及剪短的指甲深深扎进肌肤,背后的冰淇淋天空粘滞成干涩的污渍,我看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有勇气张开眼睛,闭眼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明亮的灯光照进眼底,晃得我瞬间泪流满面,仿佛坏掉的水龙头,一滴滴急速地淌下来,洇染在手背上,瞬间冷却。
我什么都没有问。
那本从出场以来就聒噪个不停的书,其实并未被我真正讨厌过。他咋咋呼呼故作悬殊的样子,为这个死寂沉沉的手机世界,平添了一两分烟火气。有时候我也会兴致高昂地围观他和十七号的拌嘴,吵架,看他争不过就砰的一声消失逃遁,然后和十七号面面相觑,爆发出大笑。
只是这一次,他选择了最错误的方式。
头顶再次沉默了好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叫了我的名字:“十八号?”
“你们这些常年跑客户的游戏管理员,是不是日常交际都格外贫乏啊?不坐格子间,也不用为了什么名额勾心斗角,暗地里使绊子,所以才会这样迫不及待把一颗真心都剖给别人看吧?”
“你别扯开话题……”
“我没扯开话题。只是想告诉你,走什么样的路在于我和他,你这样急迫,会让我以为我们是否通关和你的奖金挂钩。太露骨太张扬,总会为人所忌讳。”
他的语气让我想起一群人。
一年前我读高二,筱原栗香以立海嫡系的身份直升我所在的高中。如果说国中时关于她和仁王的谣言还能称之为空穴来风,那如今就因毕业时的纽扣事件多了那么几分底气。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是,每当我用一个晚上的辗转难眠为自己画好一张面具,又揣着心底那无数张腹稿来到学校的时候,总是会被那群八婆戳的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
——他们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原来都以为你们两个才是……都不好意思问你呢。
你不是正在问吗?
——哎哟你可别生气啊,我们就是随口问问。
我没有生气啊。
——不过那个谁……她可真是高调啊,搞得我们都替你尴尬了。
呵呵,那个,你为什么要替我尴尬?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原本我并不妒忌,也不难堪,偏偏旁观者总是用她们所谓的“体谅”和“避讳”来□□裸地暗示我,我应该妒忌,应该难堪,应该恼羞成怒——谁也不知道,最终让我局促不安的,恰恰就是这些无比善良的旁观者。
“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不是让你生气。”
我收回涣散的目光,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
“我没生气。我很真诚,你看我像生气的人吗?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不聪明不出众,但我至少努力过,争取过,你又何必在这里激将我?”
如果这本书能化为人形,大概此刻已经忍不住微笑着骂一句“靠”了吧。
“好吧。”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问题。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