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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开面纱。饶是以千烬的定力见到面纱下的那张脸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面纱之下的脸简直已不能称做脸。嘴唇完全干枯萎缩,牙床暴漏在外面,一边脸皮如一层薄纸贴在头骨上,而另一边半边脸皮则完全消失了,露出雪白的头骨,透过开阖的下颌骨甚至能看到柔软鲜红的舌头!
那真是一张鬼都不愿意见的脸。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疯狂,竟让一个女子不惜毁掉自己娇美的容貌。仇恨的力量,强大如斯吗。
“你看到了吧,我的脸是不是很可怕。”千烈放下面纱:“这张脸可是生生吓死过一个大活人呢,连我自己看了都会恶心作呕。千烬,你呢。你那副易容来的倾城容貌下又是怎样的一张脸,敢不敢揭下面具,给姐姐看看呢。”
千烬忽然笑出声来,眼底尽是讥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师姐。我这张脸可不是易容来的。”
千烈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仰天大笑道:“不公,不公啊。师父不公,连老天也如此不公!千烬,凭什么,凭什么你得到了师父的绝世武功还会得到老天眷顾的容颜!不公!”
“你说我得天眷顾?”她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她竭力止住笑,似有怜惜的看着同门师姐:“你何苦作践自己,以你的天分,不必如此。”
千烈盯着她的眼睛,恶毒的冷笑:“天分,我的天分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我为了打败你,为了追求武学的至高境界,付出什么我都愿意,而你却像一座山一样,稳稳的挡在我面前!”
“你就算是超越我,也无法得到武学的真谛。”千烬淡淡道。
“你胡说!”千烈被激怒,刀锋一转再度袭来:“别以为师父说你是最能接近武学无上境界的人你就可以自以为是的来教训我,我会让你知道,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千烬叹了口气,面露怜悯,然而看在千烈眼里却是无尽的讥笑。
“千烬,你不配得到贪鬼,你不配拥有本命蛊,你更不配窥探武学的至高境界,到地府里为你的狂妄忏悔去吧!”她疯狂的咆哮着,脸色赤红仿佛要滴血,她彻底激发了身体的全部潜能,这样做会再次提升她的实力,却也会加速透支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千烬素来冷漠的眼神也有了一点震动,她叹息般道:“我从未想过窥探武学至境,也不知师父为何会说我会是最近接你们所谓无上境界的人,我武学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报仇和自保,现下我要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再无意于江湖中事,即使身死,也了无遗憾。但既然你不惜性命也要与我誓死一战,念在昔日同门情谊,我便以我毕生所学来回应你的心意,来告诉你我的武道!”
她的眼神瞬间凝聚,然而却没有任何杀气,挥刀的弧度变得圆润而不锋利,像是在一瞬间掩藏了所有的光芒,她的身姿曼妙仿佛在月光竹影下翩翩起舞,带着春花的浪漫,夏月的优雅,秋风的萧瑟,冬雪的肃杀。
“仇恨会带给人短暂的力量,然而仇恨却不能永恒维持这份力量,这是我在仇恨之中领悟到的,真正使你强大的是一颗坚定的心。千烈以你对武学的执着本可以使你登上巅峰,但你却被嫉妒演化的仇恨所困,这样的你永远无法体会武学真谛,用你的生命,来领悟这份仇恨之外的力量吧。”
漆黑的贪鬼刀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流转出宛若眼泪的光彩,稍纵即逝。
“四海八荒,烈火焚千烬!”
一切毁灭,终将复苏;一切生命,必定湮灭;死生轮回,生生不息。
没有任何的缭乱的招式的一刀,只是轻轻的一挑间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斩”之意志,在千烈不可思议的眼光里,,锋利无比,无坚不摧的昆吾竟碎成千万片,她的胸口也瞬间被鲜血染红。
“不,不可能,我不会输,我不会输的,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输给你,什么仇恨之外的力量,只要是力量通通就好!”她在一次催动体内的力量,双目变得血红,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却不可阻挡地朝千烬扑来,高高举起只剩下存许刀刃的刀狠狠朝千烬劈下:“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没有你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我,杀了你我就可以从仇恨中解脱,就能见到你说的那样的力量了,千烬,去死吧!”
千烬却已将贪鬼收入衣袖,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一丝表情。
“被仇恨驱使的野兽,去地狱里反思吧。”
“哈哈哈哈哈,我会下地狱,你也会去,以为你逃得掉吗!”她呕出一口血,再度向前,摇摇欲坠的样子,悲哀又壮烈
千烬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悲哀:“我知道,所以早就有了觉悟。”
利刃即将割破额头的一刻,千烈倒下了,血从她全身的毛孔里深处,瞬间将她染成了血人,她费力地翻转身体,使自己仰躺在地上,看着雪吟的眼睛,却胜利般大笑起来:“千烬你看到了吗,我是死于绝命草,我没有死在你的刀下,我没有输。”
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却依然能笑的如此张狂。
千里烈火苍生烬。
烈是火是生,烬是灰是死。
她们一个将死却热烈的活,一个活着却如同死。
千烬默默看着濒死的人,眼中竟有了淡淡的哀伤:“你一直说师父偏爱我,你却不知师父最爱的人其实是你。”
“你胡说!自从有了你,她就什么都不肯教我,武学蛊术,只传给你一人,只传给你一个人!”千烈激烈的反驳,过激的情绪牵动伤口。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鲜血里竟有内脏的碎块。
“师父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不肯教你。她深知你性子偏执,担心你醉心武学蛊术,早晚有天会身陷歧途,也正是这样,师父才会收我为徒,要我传承她的衣钵,她只是把我当做能使她毕生所悟的武学蛊术发扬光大的工具,她心里从来只有你这一个徒儿,她并不在乎你武学造诣多深,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千烬脸上罕见地爬上一丝苦涩。
“怎,怎么会!”千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一定是在骗我!”
千烬哼了声,冷笑:“我没那么好心编一个故事来化解你们师徒恩怨。”
“师父,师父是为了保护我,才……”
千烬不语,无声冷笑。
那副样子,足以说明一切。
千烈的目光顷刻间松动:“竟……竟是如此吗。”她忽然爆发出一串大笑,一滴泪滑出眼角:“我,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一直无法体会师父的心意,师父,阿烈有愧于你。”
“你可以瞑目了。”千烬最后看了她一眼,复杂的眼神说不出情绪。
她真不知是该嘲笑还是嫉妒这位同门师姐。真正该嫉妒的人是她才对,师父对她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将绝世神兵交予她继承,却独独不肯施舍她一份真正的关爱,反倒是那个被师父倾注了全部爱的人来嫉妒她,真是可笑至极。
千烬转身欲走,突然顿住了脚步,没有人能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忽然难以抑制的颤抖。
千烈似乎意识到什么,朝千烬的方向看去。
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望向师妹的目光说不出的复杂:“你竟然……”她叹了口气,叹息道:“宿命真是奇妙,到了清算的时候,谁都逃不过。师妹,我在下面等你,等到了那边我们再来做……。真正相亲相爱……。的师……师姐妹吧。”
她慢慢合上了眼睛,面目竟无比安详,怕是她一生都没有过那样轻松的表情。这被嫉妒困扰的疯狂的女人,终于在最后获得解脱。
叶风兮和莫清河并肩站在千烬面前,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雪吟。”叶风兮试探地唤了一声,慢慢走出来,嘴角牵起的弧度竟无从辨别她此刻的心情:“还是,该改称你千烬。”
千烬认命地闭上眼睛,复又睁眼看着渐渐暗淡的月轮,轻声道:“五日之后,你我初见之地,做个了断吧。”身影迅速隐没进竹林深处,再看时,那空空荡荡的竹林岂还有半分人影。
叶风兮站在原地,仰着头与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对望,东方天际隐隐泛白,那只明亮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
“今夜的月色,真寂寞。”她轻声说,莫清河分明看到,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眼角滑落,坠进了风里。
这一场可笑的轮回里,宿命会给出最终的答案,只是不知,又有几人完满。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
西江城人声鼎沸。无数披甲军士立于城墙,无数百姓在城下眺望。
这一切,只为了城墙上悬挂的尸体。那个穷凶恶极,血屠三寨的凶手终于也如前几位在西江城作乱的人一样,被红衣女将高挂城头。
人们带着无比憧憬的目光,仰望那位站在城头,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无人不相信,这位西江城的守护神,将会屹立于城头,永远地守护他们。
她伸出右手,那一刻,满城寂静。那是怎样的无上威严!
铁拳重重地撞击在铠甲,撞击在心脏上。
“犯我西江城者,杀!扰我西江民者,杀!”
无数军士同她一样以拳撞击胸膛。
“犯我西江城者,杀!扰我西江民者,杀!杀!杀!“
无数声音汇聚到一起,如一股洪流直冲天际。声声高呼,雄浑壮阔,热血沸腾。这便是莫清河统领下的军威,这便是西江城的军威。
西江城沸腾了,无数百姓向那立于城头的将军跪拜,他们高呼“天佑西江。”如潮如浪。
只有那人群中静默的白衣女子,目光复杂。她眼睁睁看着她将千烈的尸体一路小心翼翼地抱回西江,眼睁睁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将千烈的尸体亲手挂上城墙,眼睁睁看着她威风凛凛地接受万人朝拜。
叶风兮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欢呼沸腾里,她忽然奔跑起来,逆着洪流,穿越无数魑魅魍魉,逃亡。
这世间疯了,清河疯了,连她自己也要疯了。
崩塌的那一夜。清河说:“即便烈不死于千烬之手,我也会亲手杀了她。这是我,莫清河得以立于天地所贯彻的正义。虽死无悔。”
她们都是如此执着的人,也都固执且不顾一切。千烈为了追寻武道,不惜毁容舍命;清河为了贯彻理想,不惜忍痛忘情。她们的道路似乎无人能够阻挡,即使一路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或许正是因为同样的执着,一正一邪的两人,才会建立那样的联系。
世上并非只有黑和白两色,善与恶也并非可以轻易评说。千烬的话犹在耳畔回荡。
叶风兮停在城下,在几欲将她埋没的人潮里——痛哭流涕。
人心的复杂善恶,当真难以揣测,无可评说。
三日后,城上的尸体终于被解下,草草丢在在了某个荒岗。一代枭雄,死后却面目全非,受尽凌辱,而这一切正是出自她一心相护的丫头之手。也正是她一心相护的丫头,从荒岗背回她的尸体,在无人之夜,悄悄葬入将军府。
莫清河一身戎装跪在新坟前。
“烈。”她轻声呼唤,还哪有半分威严可言。
只是这世上再无人会回应她,再无人肯唤她一声小丫头。
她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痛苦又绝望,在某个躲藏在暗处的人惊愕的目光里,将一身引以为傲的戎装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