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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需要在手心里呵护的娃娃,也像在怀中微眯的小猫,看上去傲娇又可爱。
张启山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那个女孩子,怀里抱了一柄藏青色的长剑。她身上,有一半的衣服都染了暗色,老远处闻来一股子鲜血味,还散着鲜活的香甜的气息。
她的目光太冷静,沉的像是暮海中偶然闪烁的那么一瞬星光,深入人心又刺痛着、灼烧着。
干脆、冷清。
太寂静。又太耀眼。
张启山有那么一种想法,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却也是同类。
没错,同类。
张启山耀眼到什么程度呢。
苏周太记得这深刻在自己灵魂中的一幕了……
背后是一辆充斥着干土泥巴丑陋又黝黑的庞然大物,她清晰的闻到那其中腐朽的味道。也感受得到,到处都弥漫着不安躁动的因子,像是散着的黑雾,给这些人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暗灰。
唯独他。
是的,唯独他。
伫立在人群中,在那些僵直的军姿之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作为光芒的他。
他静静的站立着,身后那暗绿的披风随风抖着。露出他修长高大的身形,隐隐的凶戾随着风扑到苏周身上,像是一种无形的气场,将她裹得快要窒息。
然而,他不是这样的。
那一双眉眼中,她看到的不是漫山遍野的尸骨和鲜血,她看到的……是一种信仰。
一种专注到生命尽头的执着。
他不在乎掌控生死,只在乎掌控命运。
他是这麻木世界的支撑者。
手持黑暗,以生命之光,冲碎乌云。
如果说苏周是千年沉寂在雪山上的冰,张启山就是翻滚在岩浆蓄力的火。
她以眼中沉寂的星光,寻找着现世腐朽中的净土。以权势粉碎枷锁,又负累着生存的沉重。
他以手中毕露的锋芒,挥刀以求残垣断壁下新生。以鲜血淹没别人的黎明,又被套上层层的枷锁。
他们像是宿敌。
更像同类。
她,在走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
我想到了小说里的霍仙姑,想到了张启山的真爱关三小姐,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尹新月,想到了太多人。
每个人都美得像是陈年旧画,温婉灵动。
唯独佛爷。
在他身后的女子,从未与他并肩。
即便我写出了苏周,却依然觉得张启山就是一座山。
无法以笔撼动。
我想着,不能描写他有多帅多迷人。
哪怕只能写出他万分之一的灵魂,我也要竭力给他幸福。
☆、七
“佛爷,他就是昨天晚上在这守夜的顾庆丰。”站在张启山旁边的男人微顿,“这位是……”
“苏周。”
苏周抱着剑,冲两人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闪电般的分离。
“昨晚列车进站,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请如实回答。”
顾庆丰局促的望着苏周,发现她垂着眸似是在看自己的剑,只好斟酌着答道,“我们站长说了,现在可能是由于战备的原因,经常有列车突然抵达,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启山扬扬眉,冷冷的语调也上扬着,“嗯?”
顾庆丰突然感觉四周一凉,吓得他一颤,再次将局促的目光放到苏周身上。
苏周感觉到了,她抬起头,顺着车头行驶的轨迹看了一眼,轻声道,“日本人,”接着,她想起凤祭感受到的死气,唯有自己抱着安抚它,它才肯安定的死气…又加上了一句,“死的。”
“死的!?”张启山眯了眯眼,也顺着苏周的目光望去,似有所感,他走到车头,就着皮手套蹭了蹭车窗上的锈迹和干土,向里看去。
有一个悬浮着的人。漂在空中。
那是一个吊死的人,穿着普通的劳工服吊在火车顶上,尸体冷冷的看着他。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眼珠极小,犹如黄豆那么大,剩下的都是眼白。
这不像是人类的瞳孔。
“死亡时间。”
“火车进站前不久。”
“不久是多久。”
张启山转过身,目光淡淡的注视着跟过来的苏周。
尽管他的目光并没有审视的意味,苏周还是感受到了冰冷的紧致感。锐利的像一柄剑,在这个专注又凌厉的气场里,独属于他的气场里,一切,百无禁忌。
她毫不畏惧的越过他,扬着自己漠然又冰冷的眸光,向车窗里望了一眼。
她虽然是军人,但也不想惹麻烦,大家各司其职各管各的,所以昨天即使知道死了人,也没查看过。
可如今这情况,大概不是她能说的算的。
她现在的情况,有点玄幻。
好像世界变了。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她看着死人,一恍惚竟然从那瞳孔中捕捉到一抹怨毒。
她喉头发紧,下意识的又舔了舔嘴角,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沙哑,“自火车开动,起码一百五十公里以上。司机吊死在火车头里,应该是进到长沙界之后就把速度降了下来,算好距离上吊自杀,没有人添煤,水冷下来,火车一直往前趟,机头滑进站里,撞散了三十几个沙包堆,停了下来。”
张启山盯着她,让苏周有点头皮发麻的那种盯。要知道,自从正式接手秘军,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足以压她一头的军势了。
“这开车的是个老手,否则估算的不会那么准,车绝不能那么准确的停进站里。”张启山说着,冲副官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气割瓶正在准备,马上到。”
他点点头,又开始打量编号和车身,看上去漫不经心的。
“进站时间。”
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顾庆丰张口就来,“我们站长说……”
“守夜的人是你,还是你们站长!?”
顾庆丰被张启山转头凌厉的目光吓得倒退了一步,差点撞到离开火车头的苏周,她偏了偏身,“凌晨。”
张启山又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却对着闪到旁边低头发颤的顾庆丰道,“你下去吧。”
顾庆丰如获大赦,连忙就要走,但他望着张启山欲言又止,又看了看苏周觉得没甚么好说的。
一晃神的功夫,便被士兵带了下去。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张大佛爷你知道我的规矩,这车太吓人。我回去了!我回去了。”
苏周一怔,望着来人眯起了眼。
☆、八
“回去?你回哪儿去?”张启山刚跳下铁轨,声音就传了上来,冷的出奇,“副官,算命的敢踏出这个火车站一步,一枪给我毙了!”
副官看了算命的一眼,算命的也看着他,副官说道:“八爷,这么死不好看。别了。”
似是知道张启山从来不开玩笑,他气的一跺脚,小跑到月台边,就见张启山在月台之下的铁轨上,看着火车头上的撞痕。
“佛爷,这怎么回事?”他半弯着腰,这才注意到火车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倚靠着一位怀中抱剑的女子。
长得娇俏可爱,身着军装。
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怕是和他同病相怜。
佛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想法,张启山轻声道,“齐先生,你莫不是怕了。”赋满磁性的声音像是一张编织的网,徒等猎物挣扎。
“我!!”齐铁嘴一时语塞,看了眼苏周,又看了眼张启山。最终叹了口气,顺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等了片刻,车厢的铁皮先被割开,铁皮掉了下来,哐当巨响砸在月台上,露出一个大洞。张启山略微挥手,边上的警卫兵已经全部举起了□□。
苏周老早就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些老式枪上,现在在没发现不对劲,她就太蠢了些。
可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张少将,”她蓦地直起了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剑又被她重新绑回了背后,衬着那被血色染红的衣衫,竟让人直接忽视了那过于稚气的面容,品出了几分铁血之味,“不知可否同行?”
张启山的眼底升起了几分兴味。
他偏着头,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却脱了皮手套,露出一双修长分明的手来。
他将手套递给了副官,行了一个同样严谨的军礼!
一瞬间,苏周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个念头,自己若是拿出了那高上两级的上将军证,怕是只有丢脸的份。
“请。”
点头,轻笑。
她也笑了一瞬,走过去时却又将身后的剑拿了下来,抱在怀里。
空气中弥漫着气割的烟雾,因为车厢所有的窗口和缝隙都被封住,车厢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被割口处,外面光线照进去的一块。
副官拿了四只风灯,齐铁嘴看着身前的佛爷,刚想拒绝,又见他身后的苏周若无其事的拿了一盏灯,不由犹豫。
前边张启山回头见着他这副怂样,不由一把把他拽了上来。
“怕什么?到了长沙的地界,没什么东西能比我凶。”
他的视线划过苏周,又淡淡的望向车内。
齐铁嘴也觉得丢脸,人一丫头比他还积极的往里钻,他一大老爷们……
想到这,他脸一红,凑到苏周面前,“这位姑娘!我见你眉眼凶煞却命带贵气,想必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知你…姓甚名谁!?”
见女孩只望着他不语,他嘿嘿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闭嘴。”前方的张启山似是不耐烦了,喝了齐铁嘴一声。
齐铁嘴撇撇嘴,只好好好赶路,这一照,就把他吓了一跳。
车厢里非常黑暗,但并未完全密封,光线从各处细小的焊接疏忽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出了空气中的气割废气颗粒,副官走过扰动空气,这些颗粒猛烈的涌动。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因为那些细小漏光点的存在反而更加暗,看不清楚。副官用风灯去照。风灯的光暗淡昏黄。照出了黑暗里,车厢两边的巨大架子,在这些架子上,齐铁嘴看到了一具一具被铁箍固定的棺椁和棺材。
这些棺椁棺材很多都盘绕着树根的干泥,有些是木头的,已经发白膨胀,腐烂开裂,有些是石制的。压的架子都变形了。从表面和腐朽程度来看,全部都是古棺。不知道什么原因,棺材和架子之间,有大量的蜘蛛网,像一层棉絮把这些架子和棺材都粘在车箱壁上。显得古老而神秘。
所有的棺椁棺材上,都用红漆写着汉文数,数字排列并不规则,写的很随意,似乎是有人在整理编撰。草草一看,最大的数字是四十七,也就是说,最少这里有四十七口棺。想到这节火车一共七节车厢,后面的几节,如果都是这些东西?那恐怕棺椁总共会超过百来口。再看数字边上,还随意的写着“甲四墳东室段二道”的标记。
☆、九
本来火车车厢和车厢之间靠巨大的铁褡裢相连,从这个车厢到下一个车厢,需要跨过一段露天的区域。
但是日本人武装起来的火车,为了防止爆破,这个部分也用铁皮包了起来。甚至包括了车底项链的褡裢下方,下面也有装甲。
四个人只得原路返回,苏周下了火车,凉气袭人,她紧了紧手中的剑,依旧沉默着。
倒是齐铁嘴,他却好似很热,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长出一口气,正好下一节车厢的铁皮正好被割开。
铁皮这次往车里翻倒,闷哐了一声砸在车厢里,佛爷停也不停就走了过去。齐铁嘴暗骂一声,只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