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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菁菁躲在后殿,颇有些心虚,总觉得不应该做这种偷听的事情。待刚要走,耳朵却捕捉到花姑子三个字。她一愣,小声惊呼了一声。
大厅里的三个人耳朵一动,立刻察觉到有人在偷听。元淳脑门一痛,猜到必是妹妹元媛又在后殿偷听。他把白蛇精兄妹打发了下去,待左右无人了,他才站起来,走到后殿。
他站在门槛上,看着正准备偷溜的两人,阴森森地开口道:“你们俩很闲啊!元媛,我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你要是再躲在后殿偷听,我就罚你回山谷面壁一个月。”
元媛哭丧着脸,扯着白菁菁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白菁菁心一软,忙挡在元媛身前,朝元淳哀求道:“你别生气。是我嫌闷了,拉元媛出来走动走动,不小心就给走到了后殿。”
元淳未知可否地噢了一声。
白菁菁看着眼前二十几岁模样的男子,身形挺拔高挑。她又瞧了瞧自己豆芽菜的身板,总觉得她已经没了以前和他吵架的气势了。看来,这身高差距还真是让人捉急啊。
刚刚听到花姑子的名字,她有心要开口问元淳,又怕犯了他的忌讳。她嘴唇张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咽回去。其实再一次见到元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已经变了一个人,让她十分陌生。而且,这里是白莲教的地盘,她始终没办法完全放下心。
☆、花姑子(二)
这白蛇精兄妹与獐子精一家都住在华山上,本是多年的邻居,不过往年间却几乎从不走动,概因彼此看不惯对方的行事。章老头觉得白家兄妹阴狠残酷,做事十分无情不留余地;白家兄妹反觉得一个妖怪还讲人性十分可笑,认为章家人就是一窝虚情假意的窝囊废。
等到白莲教教主铁令一下,白家兄妹自是如找到组织般欢欣鼓舞,不想章家老头却胆敢不接铁令,十分硬气地拒绝了教主的征召。这两家人都在陕西境内,分属陕西分坛,元淳作为坛主不能容许治下有人抵抗教主命令,便把劝章家归降的任务交给了白家兄妹。不出所料,白家兄妹铩羽而归,看来这章老头十分固执难搞。
白家兄妹离开分坛回到家中,心中仍是愤愤难平,嘴中不停咒骂章家那对老不死的夫妻。兄妹俩人交头接耳商议了一阵,仍未想出办法,此次不把这章家料理服帖了,只怕他们兄妹在坛主那就过不了关了。只是章老头法术比他们高明了不止一截,若要硬拼,显然他们兄妹没有丝毫胜算。此事非得好好谋划不可。
章家此时亦不平静。宁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二十年,人间又要开始动荡。二十多年前被朝廷围困在光明顶的情景,章老头一刻都忘不掉。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不想再把老妻和女儿拖入漩涡之中。只是白莲教逐渐势大,白家兄妹又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是时候准备搬家了。章老头一番考量,却并没有告诉妻子和女儿花姑子。
透过树梢灰黄的光线,可以感觉到夕阳即将带走它最后的余烬,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章老头驼着背,拄着拐杖,慢慢走出了树丛,凝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那里是白蛇精兄妹俩的家,看来,他们已经从分坛回来了,只怕接下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眉头紧皱,费力地思量着。
冷不叮被人撞了一下,章老头拄着拐杖站稳脚跟,才发现撞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
这年轻后生在山中迷了路,眼见太阳下山了,他越发着急赶路,未注意到站在树下的章老头,便哐地直直撞上去。章老头没被撞倒,这年轻后生反一屁股跌坐在地。
章老头走过去,用拐杖戳了他两下,“后生,何事惊慌在山中乱走?”
这年轻后生长得眉目开阔、仪表堂堂,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忙向章老头致歉。这才开口解释道:“我为舅父办理丧事,正待回家,却在山中迷了路。我瞧那远方有人家,灯火璀璨,我正准备前去叨扰一夜。”
章老头鼻子哼了一声,斜眼看了他一眼,朝前方的白家一指,问道:“你说的可是那户人家?”
年轻后生点了点头。
“那可不是什么安乐窝。还好你遇见了我。我带你去我家借宿。后生,可否告知姓名?”
年轻后生忙拱手致谢,“我名唤安幼舆,是陕西的贡生。”
章老头听到他的名字吃了一惊,上下将他好生打量了一会,问道:“公子是否曾经高价买下一只獐子,又把它放生了。”
安幼舆思考了半天,“我确实喜好放生,若被我遇见猎人抓住的鸟兽,我通常都会买下它们然后放回山林。”
章老头点了点头,口中直说对上了,对安幼舆的态度便十分热络了起来。原来他二十年前光明顶一战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法力却只剩十之不足一二,直到一年前才堪堪恢复了五成。
那时他法力微弱不足以维持人形,就化作獐子在山中行走。不料竟被一猎人捉住,他彼时法力微弱自然无法摆脱。万幸后来有一个年轻后生买下了他,又将他放回山林。当时他便暗暗记下那年轻人的姓名,以求日后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不想竟在今日遇见他,真是天意啊。
章老头将安幼舆带回自己家中,又命女儿花姑子去烫酒,预备与救命恩人好好喝一杯。他女儿花姑子面若芙蓉、眼含秋水,犹如一朵清晨刚盛开带着晶莹露珠的白玫瑰。安幼舆一见她从后殿走了出来,霎时呆愣住了,待花姑子已转回西间屋,他仍未醒过神来。
章老头往酒杯中斟满酒水,朝呆立的安幼舆喊了一声。安幼舆忙坐了下来,举起酒杯与章老头对饮。一放下酒杯,安幼舆就问道:“刚是您的女儿吗?”
章老头回答道:“老夫姓章,已七十来岁,家中只有一女,花姑子。山里人家,没有仆人,只能让妻子女儿出来置备酒菜。安公子勿要见怪。”
安幼舆连连摆手,继续问:“您女儿可许了人家?”
章老头摇了摇头,“未曾。”
安幼舆一听,心里大为高兴,只待回去后找人前来提亲。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都是花姑子那宛若秋水般的目光。回到家中,他便找了官媒到章家提亲。不料媒人回复他说未曾找到这户章姓人家。他不信邪,亲自往山林中寻找,一无所获。
他回到家中,日思夜想,怎么也忘不了花姑子的一颦一笑,竟生出了癔症,病倒在床上,嘴中整日喊着花姑子三个字。他的家人见此情景十分焦虑,却搞不清楚这花姑子是何人。
这厢白家兄妹又找上了章家,自然是吃了闭门羹。兄妹俩人不停在门外叫嚣着,声音大的传到章家后院。章老头拄着拐杖在房中来回转圈,脸色十分难看。花姑子也躲在房中绣花,不敢出来。
这几天,耳边总传来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她知道是那安幼舆。这年轻后生不过见了她一面便不可自拔,多半是被她的面相所惑。只是人妖殊途,还是趁机断了他的念想。
她低头继续绣着手中那朵月季,针头却不小心刺到了手指。她忙把手指含到嘴中,终还是绣不下去了。也许她该去看看那安幼舆,这样她也能安下心来。
夜里花姑子潜到了安幼舆家中,站在他的病床前。安幼舆脸庞消瘦、颊骨突出,似乎睡得不安稳,嘴中含含糊糊地叫着花姑子三个字。花姑子心下不忍,近前一步,推了推他的胳膊,把他推醒。
安幼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儿。他猛地清醒了过来,捉住花姑子的手腕,紧紧握住手中不肯放。
花姑子见他病得不成样,心中一软,顺着他的意思,坐在床沿上。
安幼舆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脸颊边,神情迷茫地看着她说道:“我这是在做梦吗?还是你终于可怜我,来看我了?”
花姑子盈盈笑道:“从未见过你这般痴情的。你这是何苦。我今夜前来,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们无法在一起。今后你别再自苦,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此这般我也能安心,稍微减轻心中的愧疚。”
安幼舆望着她潸潸泪下,喃喃道:“我也希望知道该如何才能不想你。花姑子,你来告诉我吧!我现在既后悔曾经遇见你,又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
“你我是万万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再苦苦纠缠了。”说完,花姑子抽出双手,缓缓地替他按摩太阳穴。安幼舆鼻尖闻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随着她的按摩,身体里也慢慢充满了力量。
花姑子看他精神恢复了过来,又在他枕边放了几个小圆蒸饼,便要离开。安幼舆一个激灵,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花姑子瞧着天色即将大亮,实在无法,只得暂且安抚他,“我过几日再来,你且放手。”
安幼舆眼睑红肿,仍不肯相信地看着她。花姑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月季的手帕,放在安幼舆手中,“这是我的信物,过几天,我一定会再来的。”
安幼舆捏着手帕,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紧抓的手,手上已经汗津津地流了一层薄汗。他愣愣地盯着花姑子离开的方向,突然觉得肚子饿了。他抓起花姑子放在枕边的蒸饼吃了起来,等到天亮时,竟能下床了。
安家人纷纷大为惊奇,安幼舆问他们可曾见过一位美貌的姑娘来过,众人都摇头说不曾见过。
花姑子漏液赶回了山中,正撞见章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她房门口。花姑子脚步停滞了一下,心虚地不敢看父亲的脸色。
章老头也不问她深夜去了何处,只说道:“你在家中帮你母亲好好收拾行李。过几日,我们就搬家。”
花姑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惊愕的表情。
章老头通知她以后就转身拄着拐杖准备离开,似乎是不大放心,又回头说了一句,“人妖殊途,别再去找安幼舆了。人和妖纠缠不休,最终只会祸害其身,不会有结果的。”
说完,他哒哒拄着拐杖走远了。花姑子听了父亲一番话,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思。她去见安幼舆真的只是为了了断他的念想吗?如今父亲吩咐要搬家,她该如何是好,还要不要再去见他?
☆、花姑子(三)
安幼舆自花姑子离开后,坐卧不安,整日倚在窗前,手中握着她留下来的月季手帕,眺望着远方的道路。总是幻想着,下一刻,花姑子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左等右等,没有等来花姑子,几乎以为她要失信了。
夜里,花姑子却依约出现了。安幼舆惊喜地跑到她身前,犹豫着伸手想去搂住她,又怕冒犯了她,忙缩回了双手。
花姑子未察觉他这番心思,凝望着他低声说道:“你是我家的大恩人,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今夜才冒险前来。”
安幼舆疑惑道:“我与你家人素不相识,何来报恩一说?”
花姑子并未解释,继续说道:“我父亲已决定搬家,我不久之后便会离开这里。”
安幼舆一下子懵了,被这个消息打击地不知所措,“我还未上你家提亲,我还准备和你做一世的夫妻。你既然来看我就是对我有情,为何又突然说要走?”
花姑子见状,拉着他的手安抚道:“上次我便同你说过,我们有缘无分,今生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竟不曾听进心里。”
安幼舆仍是惶恐不安的神色,不错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