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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够。”林娴笑了。她知道赵臻的,赵臻的设计都被她视为不容置喙的珍宝,她护着自己的作品一向跟护着孩子似的。
“所以——”赵臻笑了。
“嗯?”
“所以我失业了。”赵臻笑得举重若轻,“你要养我了。”
“求之不得。”林娴在赵臻额上轻吻一下,“你就乖乖呆在家当我的贤妻。”
赵臻大声“嗯”了一下,一个字都凭空溢出许多笑意来,扭着身子靠得更近,把脸埋进林娴的颈窝,呼吸同步交融。
“手。”赵臻突然红着脸抓住一只滑进自己睡衣里的爪子,气恼地把那只爪子按回它该待的地方。
林娴乌黑的眼眸里流光一转,笑得坏气。
“再乱动就……”赵臻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有半点威慑力,林娴照样调戏不误:“什么?咬我?”
赵臻无情地甩了个白眼,翻身睡了。
林娴贴上去,从背后拥住她。
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两个人,紧密得完全不需要一丝缝隙。
当然,赵臻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出去找工作了,林娴无奈地看着她一大早起来收拾,简直不好意思说昨晚自己做了一晚上“家里有个家庭主妇”的美梦。
赵臻的性子让林逸人又爱又恨。温柔细致,也坚强固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没有人比林逸人更了解赵臻。那天林逸人躲在车里狠狠抽着烟,想象着此刻辩护人的位置上或许空无一人。那时她就早就预想到后果,可是她还是那样选了。
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可以不做律师,只要赵臻能解气。可是林逸人还是有心机的,明知道会被赵臻恨得无以复加,林逸人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因为赵臻爱她,不会离开她。
她赢了,她猜想的一切成了真。可是这结局一片残破。
一道铃声划开思绪,林逸人看到归兰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那个……林逸人。你有空么?我想请你帮个忙。”归兰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细微得有些不清晰。
林逸人看了看窗外,赵臻还没回来,她有些两难。
“晚上好么?我还有些事。”
林逸人听到归兰舒了一口气:“嗯好的,那我到哪等你?”
“宾馆。”
挂了电话。
慢慢的,墙上洒了一层薄薄的日暮,交融在白光中,像是被吹散的金色细尘漂浮。
再然后,外面的路灯亮起来了,星辰的光疏疏朗朗,流转出温柔的目光。
风吹着窗,传来一声呼啸。林逸人转头看,才发现缺了一半的月已经高悬。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归兰大概已经在等了。
林逸人从心底不愿意让这么长的等待白费,可是思绪就像这冷月,已经遥遥望着宾馆的窗口。归兰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
林逸人看着秒针,等它完整地转了一圈回原点的时候,她起身,赶往归兰那。
世事就是那么巧,你前脚走,它后脚到,白白辜负一场好等,还偏怪缘分浅薄。林逸人发动了车子刚走了几步,赵臻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连通,赵臻沉默了好久,才启口说出第一句话:“这么晚到哪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林逸人反问。
赵臻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倦:“我看到你了。”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林逸人打着方向盘,缓缓行驶。
赵臻顿了顿,问:“你想说什么?”
林逸人听出赵臻语气里的紧张,不由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聊聊闲话。如果没吃晚饭的话,冰箱里有冷冻的水饺,抽屉里有外卖的电话。”
赵臻说了一声“我还没忘”,挂断电话。
这样很好。林逸人想。
月光照着路,林逸人头一回觉得家和宾馆的距离还真是不远。归兰背对着门,趴在桌上歪着头,灯光流淌,笼着她纤瘦的脊背。
林逸人以为她睡了,放轻了脚步,步子轻轻落在地上,踮着清浅的呼吸。
刚碰到归兰的肩膀,美人儿就醒了,侧脸还压在胳膊上,眨着眼与她四目相对。
“抱歉来晚了。”林逸人轻声说。
“啊。没事。”归兰的模样很奇怪,身子很不自然地僵着,刚触碰到林逸人的目光就低下头往后缩,舔了舔唇,仿佛梗了许多话说不出口。
林逸人忽然探出一只手去,捏住了什么,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真的等了颇久啊,还是在外面等的。”说着,从归兰发边轻巧地捏下一片叶来。林逸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叶,细细长长,带着很纤弱的绿,但是她记得分明宾馆外这种叶子落了不少,这个女人定时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了。
林逸人坐下与她平视,静静地等了她一会儿。归兰垂着眼,只觉得脸上有些烧,偷偷地瞥着林逸人沉着的表情:“我……”没出息到卡在了第一个字,就断了下文。
有什么卡在喉咙口。一瞬间连张口呼吸都困难了一般。
尽管来之前自以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意料之中的,仍没有办法开口哀求这个人。
“算了。没什么。”归兰好不容易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放下紧绷的姿势,安然地笑笑,然后目光一转,有些狡黠地挑眉道,“想你了。”
林逸人眯起眼,昏黄的灯光在眼中氤氲成一片,深不可测,她抬起归兰的下巴,盯着她的眼让她无路可逃,低沉的声音似是蛊惑:“想求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等文真是……好心酸……说起来都是泪。
因为文章有穿插回忆,怕弄混所以林用两个名字
呸……其实是后来发现林逸人这个名字拗口又太man,忽然不爱了……
☆、第十三章
十三
盘旋的风在漆黑的夜里起舞,犹如夜的黑发纠缠至窒息,夹杂着婆娑的一两声叹息。
对面的人全心看着自己,或许是身为律师的缘故,她逼问的眼神带来压抑的难熬,只稍稍一抬眼,就直触锋芒,裸裎相对,无一副皮囊可藏。
不想要求她。想要这样的平视,视线刚好望进她的眼底,比肩,对视,一般高。
什么东西能把人逼到出卖身体,放下自尊。穿着着漂亮的空壳,静卧在不同的夜里。
归兰到学校的时候,归海靠在墙边罚站,白色的T恤上沾了些脏污,墙上映着他高高瘦瘦的影子。
打架,伤人。光影镀在老师厚厚的镜片上,归兰安静地看着镜片反射出来的绿光,她觉得自己应该痛苦地快要崩溃,可是心情竟然是和那镜面如出一撤的平静,仿佛已不知冷暖,静静观看。窗户里钻进来风,风呼呼掀着办公桌上的书页,书页上的钢笔跟着滚动了几周,细碎的声音都灌进耳朵里。不管同不同意,生活里的意外都在横冲直撞的,已经低到匍匐爬行的人,任由它一下一下撞着腰和脊背。
被打的男生伤了腿和脑袋,正在手术缝合。伤了腿事小,问题是伤了头。这年头的家长都觉得自家宝贝是清华北大的料,若是孩子将来上不了顶级高校,家长说不定会找人堵到家门口来了:“瞧,这就是你给害的。”
渐渐地,归兰盯着那光晕,像掉进了白昼下的一片漩涡,脑袋开始迟钝,发晕,身子晃了晃。
三十度的天,闷湿的。累。
归海解释说自己只是推了他一下,是那男生自己摔到石头上去的。归兰充耳不闻地从归海面前走过,影子掠过归海的,毫不停留,跟着老师赶往学校附近的医院。
消毒水充斥着鼻间,白色的墙壁森森一片,归兰总觉得那片白色会轰然倒塌,从里面爬出来什么吃人的东西。
啃噬着,啃噬着,像自己一样的枯木。残破的身体,荒唐的生活,贫贱的尊严。
白色的,太讨厌了。
归兰记得上一次到医院,也是这样的一片白。父母静静躺在那里,不再相认,白色闷死了他们。
是蚕蛹,挣不开。
那孩子的母亲扑过来,双目通红地捏着归兰的手臂。她骂了些什么,归兰一句也记不得了,那母亲的眼泪干了,口水也干了,却仍旧扯了归兰,用力地,极用力地。
归兰怔怔地看着那位母亲悲伤的面容,仿佛失了魂。医院清冷的日光下,她虚弱地笑笑,忽然想到一句话:有妈妈真好。
那时候归兰还很叛逆,对父母打理的饭店避之不及,考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学舞蹈。因年轻而无畏,总想着,要用最好的结果证明给他们看。直到收到父母出事的消息,归兰有那么一两刻不相信这是真的,所有人都在说谎,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教导主任和老师好说歹说地拉开了那位母亲,归兰却像脱了力似的缓缓坐下来,抚着额,头痛欲裂。
学校让归海回家反思,他已独自乘车回家。归兰坐在长椅上,沉静地等待。老师和主任看看那位母亲,又看看归兰,摇头叹气。
是可怜吧。小海还那么小,连父母都没有。
衰弱的阳光下在长廊洒下斑斑驳驳,好像时间已经停了好久,时光已经走了好久。
好久,好久。
离开医院,归兰立刻觉得漫无目的起来,一种无力和懒惰拖着她的步子,让她走得极慢又费了极大气力。看到缓缓停泊又缓缓开走的车辆,看到一张张看似相同的脸。有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似乎都生了同一张脸,顶了同一副表情,他们的眼互相瞧不见,更不会瞧她一眼。说实话,归兰出乎意料地并不忧愁小海的事该如何处理,一件事不论是好是坏、不论处置得妥帖或拙劣,它终究会过去。
只是,她发现自己到如今,已经不再被看见。
她还记得父母尚在时望着自己的温柔与笑意,慈爱的眼眸里满满的只有她一人。而今,自己已多久没被人认真看过了?一些人说爱她,却不过是荷尔蒙作祟的十分钟,她便也朦胧相对。
以前因为父母给的力量,有恃无恐地去追着梦想;而今靠着自己一人的力量,在茫茫人海中讨着生活。偶尔也会累,比如此时,却发现无一人交心者。
林逸人看着有些恍惚的归兰,故意绷着严肃的脸问:“怎么了?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像好人?”
归兰摇头,双手交握置于膝前,胸口起伏,每一道呼吸都清晰可闻。像是做够了准备,她抬头一笑,毫不给面子:“不像”
听了这话,林逸人平静无波的眼里,反而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归兰也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走到宾馆附近,然后头脑一热地打了林逸人的电话。其实周旋于章台之地的归兰,可以拜托的人自然不会少。只是,或许当时太累,不想应付旁人,只想见到她。
而事实上,归兰也不过是想与林逸人,说说话罢了。
女的,嫖客,特别的,唯一的。归兰抿起一点笑,昏黄舒服的灯光,对面端正坐着倾听的人,这该是这一整天唯一松懈下来的一刻了。
初见的排斥,神秘渐渐淡去,归兰看着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这个女人,糊涂之中竟产生了一点靠近的欲望和莫名的依赖。或许一开始就是特别的,没有谎言没有戏言,没有荒唐的淫词浪语,没有身体的触碰,那份冷淡是一种不克制的诱惑,种下一颗独特的种子。
归兰抓到了这个道理,有些哭笑不得,林逸人深邃的眼瞳,像隔了一层黑色盾甲,望不穿透。
同性之间往往更能设身处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