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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上午,成都火车站,一个穿着灰白色夹克,中等身材,星眸薄唇,五官清秀的年轻男子走出了站口,这自然就是方宝了。
火车站不远处是长途汽车站,到米阳县的高速公路已经通了,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够到达,但方宝并没有回去,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衣锦还乡,但是毕竟见过了大世面,而且实在不好两手空空而回,便出去到了街上的商场,给婆婆买的是两盒人参鹿茸液,母亲是一件鄂尔多斯纯羊毛衫,就连方泽远也有礼物,是一套金利来西服,从小到大,方宝还真没有看到他穿过西服,就连一百元一套的廉价货都没有,在这些礼物中,这套西服是最贵的,商场打折还要八百元,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方泽远的怨恨已经没那么大了,但是,每当一想到无论自己怎么解释方泽远都不肯相信把他往死里打的情景,他都不愿承认此人是自己的父亲,那实在太让他伤心了。给家人买了礼物之后,他又给三个人买了礼物,分别是四舅樊洪举,崔天佑和假和尚智空。
买了一个大皮箱,将一大堆礼品放进去,方宝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花五百元给自己买了一身蓝色的西服与黑色的皮鞋,然后再去了理发店把头发剪理成型,他虽然不能风风光光的回皇妃村,但总要光光生生的回去吧。此刻,他也想到了崔正直会记得当年崔百万暴打的事,可是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他干的,崔正直真要乱来,嘿嘿,现在的方宝可不是过去的方宝,那就老帐新帐一起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下午三点,方宝坐上了到米阳县的汽车,两个小时刚过,便到了米阳县的县城,此刻还有到金窝镇的车,方宝并没有耽搁,直接上了车,傍晚的时候,就到了金窝镇。
到了金窝镇,离羊街乡只有二十公里路,不过此时已经没有车,方宝先进一个小饭馆吃了饭,然后花三十元找了一辆摩的驶向了羊街乡。
当到羊街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过乡里主街还是灯火通明,不时可以见到正在赶工修建的工地,方宝很快看到,在街道的两边,竟然开着好几家不知是舞厅还是小型夜总会的娱乐场所,此刻闪烁着霓虹灯,而且有喧嚣的歌声传来。
在方宝的印象中,羊街乡是没有这么热闹的,而且整个乡只有两条街,由于地理偏僻,没什么产业,街上的居民并不富裕,很多都到外地打工去了,这些娱乐场所开在这里,选择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对。
于是,方宝问了开摩托的司机,这才知道,羊街乡的确有大变化了,而这个大变化是因为一种常见的资源——煤。
金窝镇之所以叫金窝镇,就是因为镇里煤炭资源丰富,可以能够为镇里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在十里八乡之中,唯独只有羊街乡的土地下面一直没有发现有煤资源,但是,就在四年前,就是方宝出去后的那一年,羊街乡传出了一个特大的喜讯,在乡里的东北方向五公里的地方勘测到了一个煤层,而且数量非常的多,远远超出了金窝镇其它的乡,羊街乡的领导在当年就抓住了难得的机遇,雷厉风行的办起了煤矿厂,除了一个公营的外,还招商引资建立了几个私人的小煤矿,这些年来一直在向外输送优质的煤炭。
在这样的形势下,乡财政充足了,来购买煤炭的老板多了,下矿的工人多了,为了丰富人民群众业余的文化生活,也为了提供乡领导与外地客商交流洽谈的平台,各种娱乐行业当然就应运而生,而且越来越繁荣,到现在已经成了附近几个乡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了,羊街乡的领导也打出了五年大变样的口号,等在建的一些大楼修建起来,再拆迁重建别的旧房,那绝对和过去陈旧的样子相比有天壤之别。
听着摩的司机的话,方宝是充满欣喜的,毕竟自己的家乡有了变化,繁华热闹起来了谁都会高兴啊。
不过,由于心急着回去,方宝没有在羊街乡多呆,而是去商店买了两把手电筒,然后让摩的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回皇妃村的那条山道上,付了钱之后,就提着皮箱直接向着山上爬去。
……
快到春节了,也是一年之中天气最寒冷时期,在皇妃村的后山,无疑仍然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在山道里打着手电筒爬行了五个小时之后,便到了那所专供赶夜路的山里人歇脚的大木屋,里面有三个人在烤火取暖,不过并不是他们村的。
方宝进去休息了三个小时,在篝火边打了一个盹,在黎明时分就又启程了,此时,山雾弥漫而起,崎岖的山道变得更湿滑,稍不小心,就有可以摔下山崖。
方宝一边走一边在感慨着,其实从羊街乡到皇妃村的直线距离不过四十公里,到山里面其余的两个村子白羊村、下马村就更近,要是能够修一条公路可以开车直达那该有多好啊,不过这四十公里路隔着大小十几座山,真要修一条公路来,就意味着要打十几个隧道,那成本就投得高了,政府是不会为这三个村庄的数百户人家投入巨额资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村民迁移,但要离开山清水秀,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的地方,大多数人还是舍不得的,就是方宝自己,虽然经历了城市的繁华,可是当踏上这山道,还没有到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而这种亲切感,让他已经忘记了路途的艰辛,不停地向前走着。
翻山越岭,匆匆而行,到了傍晚,一轮冬日还没有西坠,方宝已经到了皇妃村的村头,当看到那块耸立着的,代表着皇妃村人荣誉的贵妃牌坊,方宝忽然涌起了很复杂的滋味儿,回到家乡,回到他生长的地方,看着这些他熟悉的一草一木,他的心里当然是亲切而兴奋的,可是,当想起他离开这里时发下的再回来时一定要拥有百万身家宏愿,他是没有做到的,甚至觉得是没脸的,理想与现实真是不由人控制啊。
但很快,方宝把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调整了过来,毕竟他离开村子细算起来不过四年多,今年才二十三岁出头,像他这么大的乡下孩子,赤手空拳打拼出一百万的人相信没多少,更何况的是,他有着值得炫耀的资本,除了那位崔贵妃之外,皇妃村里可没出过什么副司令,他好歹也带过数千人的军队,那是比别人强得多了。
还没有进村,就见到有一群女人端着大碗在村头的大榕树下蹲着吃饭,这些女人最年轻的也有四十来岁,老的已经满脸皱纹了,方宝认得,她们全是村里的留守妇女,男人多数都到城里打工去了,阴阳失衡,就变成了一群最爱乱嚼舌头的八婆。
这群人几乎都是崔姓的女人,过去对方宝指指点点戳背脊的就是这些人,方宝对她们是很讨厌的,并不想理会,故意装着没看见,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然而,瞧到了头发光溜,西装革履,提着大皮箱,比过去成熟多了的方宝,那些女人顿时都不再吃饭了,而是好奇地望着他交头接耳,终于有一个女人尖声尖气的叫了起来:“哟,那不是宝娃子吗,怎么,从城里发了财回来,就不认识婶了。”
方宝听出了这话这女人的声音,这个人叫做田秀芬,是崔贵生从下马村娶来的老婆,家里在村里开了一家小杂货店,方宝是经常去买东西的,平常这田秀芬对他倒也没什么厌恶之色,他自然不好再装了,只得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望着她道:“田婶,你好。”
一个五十来岁,身体微胖,手里捧着碗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正是那田秀芬,她仔细地打量了方宝几眼,这才笑着道:“宝娃子,出去都快五年了吧,现在才肯回来,是发了财,在大城市里呆惯了,不想回冷冷清清的山里头了吧。”
方宝微微笑着道:“我哪里发什么财了,只是想回来看看,其实我们村子比大城市风景好多了。”
第2章 父子释怨
那田秀芬听方宝这么说。便道:“得了吧,就别瞒你婶了,去年你给家里汇了九万元,你婆婆孙梅可是逢人就说哩,你才出去几年,就存起九万了,可比我家两个小子强,他们去城里打工,一年到头剩不了什么钱不说,上个月老二还打电话让我汇钱给他,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方宝当然知道她说的九万元,那是他在秃鹰部队执行第一次任务拿命换来的,当时秃鹰给了他三十万,他感念老狼,在听了老狼的故事后,就给了二十万捐给老狼所在的村子,然后留了一万给自己,剩下的九万让秃鹰汇给了母亲,说起来他的确也不算是空手而回,要知道九万元在皇妃村来说,已经是笔大钱了。方泽远和母亲累死累活的种庄稼喂猪,家里面给方泽远看病也拿不出两万元出来,他出去不过两三年,就汇回了九万,应该是争气的孩子了。
当下他笑了笑,向田婶告了辞,便向着村里走去,虽然回来之前没有给婆婆和母亲打电话,但是,她们肯定是在家的。
……
进入村子里,却见和他离开时并没有改变,只是似乎显得人更少,也更冷清了,只有一群小孩子在村里嘻闹着,这是一群留守儿童,父母一般都是双双出去打工,他们几乎是由外公外婆或者婆婆爷爷照顾的,好多孩子几年才能够看到父母一眼,是非常可怜的,不过这也是中国山村,特别是皇妃村这种偏远山村无可奈何的现状。
顺着村子的青石路走了没多久,方宝远远见到了自己家那间陈旧的黄土瓦房,这次回来,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先把家里的黄土房建成青砖墙,虽然由于运输建材不便的关系,在皇妃村建房的成本较高。但花两三万,一座崭新的砖房还是能够建成的,至于其余的钱,仍然给家人养老,而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砖房翻新,建起漂亮的小洋房来。
离着还有五十米,见到一个穿着花棉袄,身材矮小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正是他的婆婆孙梅。
方宝正要喊,却瞧着婆婆已经往这边看来了,而且立刻惊喜的“啊”了一声叫起来道:“宝娃子,是你吧,你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谢佛祖保佑。”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见到婆婆的一瞬间,方宝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从离开后,他一直没有跟家人联系,不过也是有原因的,起先的一两年。是家里没电话,要通过村子里的公用电话联系,他担心崔正直知道自己在和家人联系后,为儿子被揍的事会查到城里去,而如果家人不说,会遭到他的报复逼迫,那就给家人带去灾难了。但是,他一直是和假和尚智空保持着联系的,知道家人都平安无事,特别是方泽远服了银叶草之后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他还没有满五十,完全可以撑起这个家,因此方宝是放心的。而后来虽然智空说方泽远有了手机,但他还是不愿打,一是因为不想听到方泽远一贯以来的训斥,而也是因为一直有衣锦还乡的念头,想发了财忽然回去给家人惊喜,与范香兰相好后,有着带她尽快回来炫耀然后摆流水席的念头,因此更不想打电话通知。而现在,事与愿违,和范香兰的一场争吵让他想像中的一场得意热闹化为乌有,但是,同样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不要去依靠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否则,无论这个女人有多爱他,他的头也不能高昂着。低声下气吃软饭的男人这个世界有不少,但他方宝绝不是其中的一员。
向前奔跑着,很快,方宝就和婆婆拥抱在一起,大声叫道:“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