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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杯酒,问邓杰:“邓杰,你想说的意思是什么?”
邓杰说:“她跟了你三年,我和晨曦都看得到她改变了很多,变好了。她让自己改变了三年。”
我如遭电墼,心里突然冒出很多可怕的想法。
欣然为了我改变了三年,她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改变不下去。她要过她本来的生活了!
一直以来,我把欣然看作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为了她,我慢慢地改变自己,我努力做一个传说中的好人。
原来,欣然也是如此。
我们同时把完美人格当作规则,努力将自己套进去,做了三年的尝试,欣然终于发现,这些规则是枷锁,完全与她的本性冲突。
晨曦那天说过,我和欣然,都是病了的小羊。
我们在人生的最低谷相遇,我们互相温暖。我们都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牧羊人。然后,我们结伴而行,从歪斜的人生之路,慢慢向正道靠近。
我整个上半身压在桌子上,勉强喝完一杯,惨笑着说:“羊群中有些羊是不愿受牧羊人管制的。这样的羊会进入死胡同,而把自己的路看成是一条美丽、光明的道路,事实上是一条危险可怕的路,因为它们不听牧羊人的声音,拒绝受他的控制。”
“何况,根本没有牧羊人,她不愿意接受牧羊人的约束,又怎么又听另一只小羊的安排?”
邓杰抽着烟,说:“这只是有些羊,不是全部。你完全可以找到你的牧羊人。”
晨曦努力笑着,说:“明年的时候,你带着你的女朋友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玩。”
我喝了好几杯酒才略微冷静了些,说:“晨曦,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我跨了。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让另一只小羊找到回圈的路。”
我忍受着要哭的感觉,说:“我和她,就快要和你们一样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
这顿饭,吃得不容易。
我想起了《阿甘正传》中的珍尼。
直到小阿甘出生以后,这个摇滚女歌手变成了一个餐厅的女招待,戴上了一条围裙,目光重新变得清澈。
珍尼到死亡的那一刻,她才找到回家的路。
有些人,一辈子也找不到回归之路。
这种人,就是病人。
我的头慢慢低垂,我想起那条噩梦般的短信。
短信说我走在炼狱的道路上,我想,若是回归前必须经过炼狱,那么我就走下去吧。
正文 第十七章 杭州的夜
第十七章 杭州的夜
我在杭州的最后一夜,发生了很多事。
我和邓杰还有陆晨曦吃了饭,喝了酒,然后我们找了家咖啡厅喝茶。
我们说了很多话,他们讲了很多道理,我在心里流了很多泪。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把我最完美的微笑展现出来,告诉他们冻顶原来真的比铁观音好喝啊。然后又告诉他们,欣然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人。她以后做什么再与我我关。我和她之间,现在是债主和债务人之间的关系。
当我回到酒店以后,我打了欣然家里的电话,欣然的父母告诉我,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另外一套房子,说是想冷静一段时间。
我并不确定她是想冷静还是想放纵,于是我发了短信给她,说我有急事找她。
她和我通了电话:“有什么事?”
我说:“按照你前面的还债计划,每个月都给我五百的话,你会不会缺钱用?”
她说:“那也没办法。”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你还钱还得累了,你感到疲倦了,你可以叫我拿几万块给你用。”
她说:“你想用钱买我?”
听到这话,我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我说:“你知道的,我是个穷鬼。我那里有资格拿钱买你啊。”
我说:“听你爸爸妈妈说,你住到另外一套房子了。”
她说:“没错。”
我说:“我不同意你的还债计划,我想提出个要求,你能答应我的话,那笔债就算清了。”
她紧张地问:“什么要求?”
我苦笑,心里想,莫非你会误会我么?
我说:“从明天起,你搬回父母那里,和父母一起住。欣然,我不能管你太久,我只希望你能住到八月份。以后,我就彻底不管你了。”
她没说话。半晌才问:“为什么?”
我说:“从明天起,每天晚上十一点,你要用家里的电话打我的手机,让我确认你在家里,和父母呆在一起。只要你熬到八月份,以后我会从你生命中消失。”
也许她在骂我神经吧,也许她会骂我多管闲事吧。我懒得跟她解释,最后跟她说,既然答应我了,就一定要做到。时间并不长,就当作是一种煎熬吧。
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我希望欣然的家庭能够保护她。
我把所有的灯都关上了,房间里很黑,我靠在床上,突然想到我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未曾睡觉。
我站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夜晚的杭州。
与广州相比,杭州的夜,显得很冷清。
站在窗户前面,只能听到汽车驶过带起的呼啸声。
在远远的地方,有一处光亮。
仔细看的话,可以分辨出来那是一家夜总会。
我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灯红酒绿的地方,我的喉咙里发出荷荷的抽气声。
我飞快的跑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
“不要走……”
略带哭腔的声音在我耳边阵阵回荡。
我掀开被子,拿起一罐啤酒,一下喝完。
然后我跳下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最后,我冲进了洗手间,将马桶盖拉下,整个人坐在马桶上。
我很孤单,也很害怕,于是我就掏出手机,给我香港的朋友,我的兄弟黄华生打了个电话:“你睡了吗?”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吵闹,他说:“等一等。”
过了几分钟,他才说:“好了,这里比较安静。我找了个马桶坐下来。”
我无语,半晌才说:“你也坐马桶吗?”
黄华生说:“这里只有卫生间最安静,好不容易才找了个马桶。日的,今天叫了几个港大的妹妹出来,正在热恋中。”
我说:“你跟我说说话行吗?我挺害怕……。挺无聊的。”
他随口说:“说话是好事嘛,怎么了,思春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会原形毕露,要不明天过来,明天这边有个换伴大PARTY。有几对法国鸳鸯、印度鸳鸯也会参加。”
我所:“老黄,你什么时候结婚?”
黄华生说:“早得很。我没事找个老婆做什么。不过,老家那个女朋友一直在催我,逼着我明年和她结婚。唉,这种事,能拖就拖吧。”
我说:“老黄,你真幸福。”
“你,吃错药了还是磕多了?我刚吃了一颗,你说你也在马桶上?”簧华生说:“马桶就是好,马桶是个宝。鱼公子,咱们几年前,不也经常坐马桶吗?”
我又无语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好象在解衣服,然后,我听到了黄华生的喘息,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跟我说话:“现场直播,小子,福气你了。大妹子,哼两声给我兄弟听……你是香港科技大的?久仰久仰……。咦……你真是温柔啊。”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怔怔看着通话孔。
黄华生还在呼唤我:“兄弟,我的兄弟,回来吧。是时候来我们身边了。”
一个亲昵的女声从话筒传过来,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黄华生大笑:“兄弟,她说我是诗人!我感觉好极了。”
我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马桶上,点燃一只烟。
在浴缸的边缘,放着一罐啤酒。
正文 第十八章 离别时刻
第十八章 离别时刻
第二天,我搭上了晚上十点十分那班航班,空空荡荡地回到了广州。
我在机场搭上巴士,回到单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我心里有些不安,就悄悄从侧门进入宿舍大楼,也不坐电梯,从楼梯慢慢爬了上去。
虽然说现在已经是半夜,单位里的头头肯定回家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有种难以面对他们的感觉。
楼道里只有微微的灯光,我走到七楼,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宿舍门口。
“你回来了。”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
我吓得混身一颤抖,仔细一看,李明灿站在阴影中。
我呵斥他,说:“你干嘛装神弄鬼,差点吓死我了。”
我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说:“你为什么不进屋,你不是有配了钥匙吗?”
李明灿说:“前几天都能打开门,今天打不开了。我从十点试到现在,好象门锁被换了。”
我立刻感觉不妙,掏出身上的钥匙去开门,果然,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半晌,我取出手机,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电话,我查询着短信,终于,我找到了赵科长的最后一条短信。
“江先生,你想离开单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采取的方式就大错特错了。鉴于你的工作态度,单位正式将你开除。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完成最后的交接手续。”
我看着李明灿,说:“事情不太好,我被开除了。”
李明灿说:“没关系,跟我一起去做生意吧。”
我说:“明灿,我帮你解决问题以后,你回家耕田吧。”
他低下头,说:“我和他们签了合同,违反的话,要交百分之五十的罚金。”
我掏出烟盒,顺着墙壁靠了下来,蹲在地板上。
李明灿也蹲了下来,说:“我好象上当了。第一天卖了六十件衬衣以后,剩下的四十五件一件也没卖出去。”
我们并肩蹲着,象是都市里的两个流浪儿。
我递了只烟给他,两个人闷头吸着烟。
在黑暗的楼道里,烟头一闪一灭。
我问他:“你该给他们多少钱?”
李明灿说:“合同上说的是三个月押金,三万六千元。还有顶手费二十万,违约的话,要赔十一万八千元。”
我心如槁木,说:“我在中国银行有十一万,工商银行有三千多,还有其他几个银行也有一点,加起来,大概有十一万六千。明灿,你有多少钱?”
李明灿说:“现金的话,有一千六。”
我一拳砸在他脸上,把他打翻在地板上,我问他:“除了现金,你还有什么?”
“四十五件衬衫。”李明灿擦了擦嘴角的血,慢吞吞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说:“要不我们跟他们谈判,让他们少收点。”
我说:“明灿,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这里是广州。他们最多会同意你缓付的,问题是,就算是缓付一千元,按月百分之八的复利计算,一年以后你该还多少钱。”
李明灿终于害怕了,颤抖着说:“我不能连累你,我跑路吧。我跑回到天涯海角,他们找不到我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明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的身份证在他们那里,你想把他们引回你们村子吗。”
我坐了下来,将腿摊开,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我和李明灿,就坐在这黑暗的楼道里等待天明。
天朦胧亮的时候,我和李明灿走出了宿舍大楼。
李明灿的眼里有血丝,他说:“你不把你宿舍里的东西拿出来吗?”
我想了想,宿舍里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电脑,其余的不过是些衣物和小家电。以我现在的处境,拿出来也不知道把它们放在那里。
短时间内,我原来的宿舍会被封闭,其他人也不会搬进去。暂时把宿舍当仓库也好。
主要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赵科长和处长解释。
我叹了口气,说:“明灿,先把你的事解决吧。”
中午,我和李明灿来到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