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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是急忙去护士站把病历抱过来,跟主任借了笔开始写,写完之后,主任又说:“39,41床的出院日期先别写,这俩又不出了。”
我一噎,重新写了一遍,交给主任。
又有一床病人入住,先安排在了5床,主任指着电脑:“学生把病历写好。”
我连连点头,写得差不多时候,郭老师盯着没有纸的打印机一瞬,翻了翻抽屉,指着我:“学生去护士站,找护士长拿打印的纸来。”
我答应一声,保存病历,噌得起身。
护士长很温柔地听我说了话,又很温柔地带我到仓库,很温柔地开了门,很温柔地递给我一沓纸,很温柔地锁上门,然后很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背:“我看妞不爱说话啊!”
那一瞬间我无比感谢动作语言学,腼腆笑着点点头。
护士长笑了,很温柔地继续:“这可不行啊!你看咱们科平时也不太忙,这时候你可以去病房多和病人聊聊天,一方面锻炼自己,另一方面还可以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细节,说不定对看病就有很大帮助。要知道书上看的听人说的,总不如你直接接触到的。是不是?”
我乖乖点头。
其实语言不通什么的,说多了都是泪。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恰好碰到主任,我于是停下听了听,只听到说“糖尿病”,“遗传”什么的。然后主任面前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说自己就有,家里小弟时有时无。
主任表示知道,并提醒注意,又说:“老太太心脏也要注意,一会儿给从5床安排到43床。”
我没多听,抱着A4纸离开了。
中午一过,到下午又闲下来,我照旧跑到护士站,护士姐姐拿着一盒荔枝问我:“吃不吃?”
我急忙摆手不吃,蛋蛋过来送化验单,对我撇了撇嘴。
护士姐姐硬是塞给我两个,又转身问蛋蛋,蛋蛋笑得跟花儿似的拿了一个,姐姐长姐姐短的走了。
我冷冷一笑,低头继续看病历,一下午把最近新进的几床病人的病历看了一下。
晚上大家照例聚在一起交流会。
妇产科这个说:“妈呀!我以后绝对要顺产,剖腹产太重口了!”
那个表示万分同意:“开一个口子,然后就这样往两边撕,真的是撕!”说着两手残暴地比划了一下。
另一骨科的小孙摇了摇头:“这很正常。我们骨科大多是男医生,上手术的时候,拿着锤子,真是锤子,朝股骨,那人是股骨头坏死,就那样嗙嗙嗙地敲。”
那个刚才接到个电话正说到:“一次手术医生抽成——”
这个打断了:“我们干这行的,自己知道就好,跟别人说太多不好。”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这个说:“我以后也绝对不要生病,生病了也不要来医院手术。妈呀!人在手术床上就跟小鸡崽儿似的!真是那什么任人鱼肉!”
一片唏嘘。
小刘说:“端午前后,我们科室送走了四个。”
小孙说:“最近出院挺多的。”
小刘说:“不是出院,癌症还能出院康复吗?”
所有人顿时了然,又是一阵感慨。
我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条风雪交加的大道,周遭一片漆黑,没有前途,我知道这是梦,所以闭上眼,不去看,不去听,甚至幻想等到这条路变得绚丽多姿时再踏出去。
我是个懦夫。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云
将日记本珍而重之地放好,我再次驱车去了那个学校。
我又见到她了。
心跳得乱七八糟,我几乎以为自己室性早搏或者房室传导阻滞了。
我第一次想要主动搭讪。
我该说什么,比如问她自动取款机在哪里?
07月14号 多云
今天查房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43床。
43床的老太太身材微胖,一头银发,精神矍铄,很好相处,怎么说,就是很有素质的那种好相处,说话带笑。
我先前看过这位病历,有糖尿病,家族遗传大儿子也有,小儿子时有时无。
主任异常热情,亲力亲为。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离开了。
刚离开不多远就见四五个提着礼品的领导级人物来了,主任于是急忙折身跟在后面,我跟在主任后面,一行人往43床而去。
进去,礼品放下,几个人笑着说了会儿话,我大致听到一个关键的词语“院长”,出自老太太之口,其中一个人连连摆手谦虚。
我嘴角挑了挑,没有动,心里默默猜着这位老太太的背景。
领导们走了,主任又回来跟老太太笑着说话。
不一会儿,老太太说自己昨晚感到胸闷,主任让我立刻取血压计去。
我把血压计拿来,发现护士长也在。
主任指着说让量一下血压,自己去联系心内科。
护士长边说笑边量血压,完了表示血压正常,摸脉后冲我一笑:“妞,快来摸摸。”
我心里激动表面微笑地走过去,发现脉搏跳动不规整,护士长问怎么样。
我模拟了一下跳动规律,护士长连连点头,笑着说:“这就是室性早搏和房颤的脉象,妞,记住了!”
我赶紧点头。
主任再进来时,身后跟着一护士。护士熟练地让老太太吸氧。
心内科不一会儿就到了,心电监护仪迅速到位。
心内科主任亲自来为老太太检查。
老太太挺积极的,笑着和医生说了几句,当即就同意了转科。
主任又安排了相关事宜才离开,刚到护士站,护士就拦下了主任:“有新病人急诊,现在临时安排到了21床。”
主任点点头,我急忙拿出纸笔跟上去。
21床病人面色非常苍白,少气无力的样子。主任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急忙扶病人躺下,简单问了下。
病人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眼珠子也在晃,说话不成句子。
两只脚肿得厉害,有高血压三年,吃吲达帕胺和硝苯地平,但是没管用,也没有用其他方式治疗。
浑身无力,头晕心慌。
主任立刻让护士插上心电监护,血压显示200/127,主任嚯了一声,问病人父母有没有高血压。
妻子回答父母都有,母亲还因此偏瘫了,父亲也行走不利。
我心里叹了口气,估计家庭条件很不好。
出来后,主任让病人,妻子签了相关手续的字,说了病人的情况,转身回去下医嘱。
不一会儿,病人情况恶化。
主任还没来得及整理病历,急忙起身去看,我也跟上。
病人躺着,面色整个灰暗了,话也说不清。
从病房出来后,主任问同来的家属和病人的关系,五十多岁的男人摸了把脸,说是比较远的亲戚。
主任问病人,妻子哪里去了。
男人说回去拿身份证和医疗本。
主任说:“病人情况不妙,现在是重度贫血和肾功能衰竭,建议转到肾病科。这种情况不好的话可能两三天的事情,家里要做好准备。”然后问:“是否要转科?”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无法做主。
主任又说了一遍情况的严重性,男人还是那句话。
主任不再说了,拿着病历回到办公室,把病历啪得摔到桌子上:“真是的!这样下去指不定到什么程度了!”
我站着没敢动,主任把21床所有医嘱停了,摆手冲我和刚进来的蛋蛋说:“快去看一下21床,重度贫血加肾功能衰竭面容。”
我拉着蛋蛋跑到21床,看了一下,又摸了摸脉。
病人浑身肌肉瞤动,闭着眼睛,一脸灰败。
男人进来让我们出去,自己也跟着出来,两眉皱得死紧:“你们说,我能做主吗?我毕竟是个外人,只能跟着来,做不了主。”
我看了蛋蛋一眼,没有说话。
主任又来了,将原来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见男人不说话,提高声音说:“就是推着床到楼下的事儿你怎么就……真是——哎呀!他妻子什么时候来?”
男人说马上就来。
主任点点头,说:“来了赶紧转。”就走了。
路过一间病房,蛋蛋在里面,我就折身进去了。
是一对老夫妇,老婆子双手捏着瓶子连连点头,那男医生又说:“可以让孩子们送饭啊!这糖尿病最重要的就是吃饭,孩子们很忙吗?再忙连饭也送不过来吗?”
老婆子双手无措地捏着瓶子,喏喏说着:“主要太远了,也忙。”
医生又问:“太远了?在哪里住着?”
老婆婆头低得更厉害,声音也更低了,说了一个地方。
医生高声重复了一遍,我只听到一个区字,医生说:“这也远?就送顿饭而已,我以为有多远。这饮食必须注意,让孩子们送饭,吃馒头不能吃一个,吃馒头就不要喝粥,喝粥就不要吃馒头,包子也要少吃,吃两个。还有纯牛奶能喝,吃菜千万别再吃土豆了。医院楼下那些大部分都不能吃,必须送饭,跟孩子们联系一下,记住了吗?”
老汉从话题扯到孩子就不再开口,脸上也没了笑。
老婆婆的脸色更是整个脱了笑,那种有些腼腆的表情也没了,只是垂着眼,低着头,双手不停捏捏瓶子,喏喏点头:“是,嗯,是。”
我突然有些心酸,和蛋蛋出来后,问她怎么没跟着杨老师。
蛋蛋说:“跟着杨老师太闲了。”
回到办公室就见主任拿着一摞化验单交给我:“学生把这些送到护士站。”
回去的时候,蛋蛋坐在电脑前写病历,我也跟着帮忙。
等到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一点了。
主任大手一挥:“吃饭去吧!”
蛋蛋甜甜一笑:“老师也没吃饭,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买?”
我看到精英主任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花:“不用了,你们快去吧。”
说实话,我真心瞧不起蛋蛋这个精神分裂症…
晚上的时候,妇产科这个说:“一穿上白大褂就有一种使命感。”
那个连连点头:“的确的确。”
蛋蛋又说:“当初到医院的时候,我一直想,自己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很高尚的人,医院是个神圣的地方。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医院的水很深。”
小刘附和:“我们老师在我刚去的时候就反复说过,‘咱们肿瘤科的水,很深,你在外头趟趟就行了。’”
小方说:“医生医生,医生者生命。我开始说实话的确很自豪自己是名医生。”
小孙点点头,又问:“你们科室的新病人都是怎么安排的?”
小赵说:“我们科室每天早上八点左右,所有的医生都不去查房,而是在科室等着,谁接到就是谁的。”
小刘很震惊:“不会撕吗?我们是轮流的。”
小赵耸肩:“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至少表面看起来一派和谐。”
妇产科这个说:“不用想那么多,反正我们还有时间。妈呀,我要是像扁鹊一样有透视眼就好了。”
小刘大笑:“我就是有透视眼也不行,我压根儿不知道正常的长什么样儿!”
小方噗嗤笑了:“就是就是。不过透视眼挺那啥的哈!”
小赵说:“诶小方把门关上,我现在可是裸的!”
蛋蛋笑:“我见你午睡也换衣服?”
小赵摇头:“我习惯裸,睡,午睡也是,什么都不穿。”
众人哇的一声,小刘噌得起身:“这都自己爆料了,不看太亏了!我以后中午坚决要看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