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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皇后恍惚了下,垂眸半晌,用大夏的文字写了封信,令心腹送与乐安王拓跋范。
上面仅有几个字——救你女儿。
乐安王收到这封大夏文字时震惊不已,即刻快马加鞭进京,一路上心绪不宁。他从没忘记过当初草原上遇见的那个少女,只是当他回了大魏请求父皇拓跋嗣赐婚时,拓跋嗣大怒,堂堂大魏皇族怎可婚配一介草民!还下令将他软禁起来,不许丢大魏的脸面。
拓跋范被软禁了小半年,时时刻刻念着那个后秦的小女子。他与她已经私定终身,承诺了必将回去娶她,可是如今半年过去了,他却连府门都出不去。
那时赫连樱还不是公主,她的父亲赫连勃勃还只是后秦的大将军,大夏还没有建立。
赫连樱少女时就极富个性,赫连勃勃有意将她嫁给后秦皇族,赫连樱一恼之下离家出走,正巧遇上了在后秦溜达的拓跋范。拓跋范其实是在打探后秦军情,自然不能以真实身份相告,只说是牧民。赫连樱离家出走,恨不能再不回去才好,所以也没有据实以告。结果两个人少年人,反而因着没有身份地位的束缚相交甚欢,及至两人私定终身有了肌肤之亲,拓跋范却接到圣旨不得不回京。
临走前他向赫连樱承诺,一定回来娶她。赫连樱苦等半年,不见拓跋范人影,便以为他是负心薄幸之徒,受伤不轻。然而,更惨的是,她怀上了拓跋范的孩子。
半年时间,赫连勃勃杀了自己的岳父,吞并了他的势力,建立大夏。赫连樱心碎不已,黯然回国,成为大夏的长公主。草原部落,对未婚先孕这种事并没有多么大的感想,赫连樱心里还总抱着幻想,觉得孩子的父亲会回来找她。可是,直到孩子出世,都再没有那人消息。
赫连霂出生时,正是清明左右,阴雨霏霏,就像赫连樱的心情。她抱着这个女儿,又爱又恨,便给孩子取名霂——就像她拥有这个孩子的心情,并不那么开心。
拓跋范并非没有回去找他。半年时间,他的父皇觉得儿子也该消停了,就渐渐松了管制,就趁此机会,拓跋范溜了出去,可等他到了后秦,找了一两年,后秦都没有赫连樱这个人。拓跋范知道半年时间里,后秦经历过一场厮杀,便以为赫连樱那个无所依的女子也丧命了,伤心欲绝。待回大魏后,拓跋嗣大怒,怒斥他没出息,但到底也疼爱儿子,当即就给他许了一门亲事。拓跋范意兴阑珊,不敢违抗圣旨,也就无所谓地应下了。
赫连樱没等到他,他也没找到赫连樱。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直到十年后,他的皇兄拓跋焘即位,并大杀四方俘虏了大夏的长公主,并立她为后,乐安王才再次见到她。
然而,一切都晚了。他身为魏帝的兄弟,本身身份就极为敏感,再次相见,她成了他的皇嫂,他们便只装作并不相识。
但是,拓跋范心里从没忘记过她,只是深深地埋了起来。如今见到这封信,乐安王心内震动不已。他即刻北上直奔平城,却么见到赫连皇后的面,只有宫人传来的口信——赫连霂如今正在崔浩军中。希望乐安王能带走她。
赫连霂。乐安王老泪纵横,不就是石霂吗?难怪他女儿与她那么亲厚。
乐安王星夜兼程去找崔浩要人,可还没走到一半,听手下传来消息,卢水胡盖吴起义!起义军离他的封地长安已经近在咫尺,乐安王两难之下只好令副将去找崔浩,自己又赶回长安镇守。
崔浩顾忌着赫连皇后,一直也没打算动楚离。毕竟魏帝还没开口,楚离还是有剩余价值的。
结果这一拖就拖了半年。
楚离和赫连霂就跟在崔浩大举灭佛的军队中,一路颠簸。正在这时候,卢水胡盖吴起义,让崔浩不得不撤了军队,去与魏帝会合镇压盖吴。
取道去长安,正遇上乐安王的人。崔浩以为是来搬救兵的,直接一挥手,“连夜赶往长安!”
楚离和赫连霂行动还算自由,渐渐地也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在魏帝没有发话要让楚离背黑锅之前,楚离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她们默不作声,紧锣密鼓地布置着自己的求生之路。吴王与太子拓跋晃的厮杀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楚离将当初太子以吴王之名追杀她的事告诉吴王,吴王恨的牙痒痒。
十日后,崔浩一行人总算到了长安。
谁料魏帝竟然在一所寺院发现兵器,怀疑僧侣与盖吴通谋里应外合,震怒不已,当即下令诛杀全寺僧众。
崔浩趁机劝帝灭佛,魏帝全部采纳,盛怒之下诛戮长安全部僧人,焚毁天下一切经像。
这下,大魏才是彻底乱了套。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整个大魏都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然而此举却着实把佛门逼急了,他们还没出长安,就遇到接连不断的明杀暗杀。
楚离眼见着僧人一个个惨死,那寺庙被染成了血色,她脑子一阵子发懵。霍然间,忽然想起曾经昙无成的话,楚离此刻才恍然大悟,明白昙无成那些话的意思。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天地之道无穷尽,人有不能至,当虚怀若谷以求大道。
——物极必反,因果自造,不怨人。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昙无成的?
——在下定当顶天立地,绝不负人。
可而今呢?
鲜血染红了楚离的衣衫,将士们将僧人们斩尽杀绝。寺庙里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血迹斑斑。
她怔怔的站着,手被赫连霂牵住了。赫连霂同她一样,怔怔的望着这血洗的寺庙,像一片残破的秋叶经历了寒霜,灰败死寂。
忽然,楚离听到一声弱弱的哭泣。她一惊,赫连霂却已经先她一步朝着声音走过去。寺庙侧院的土坑里,藏了一个小沙弥。额上脸上都是血,满目惊惶。看见楚离和赫连霂过来,小沙弥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说话。
赫连霂顿时哽住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别怕,”赫连霂放软了声音,朝他伸出手,“我带你走。”
小沙弥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却不敢动。
赫连霂喉间哽咽,朝小沙弥笑笑,伸出自己的手。
小沙弥迟疑了下,慢慢地把手移向赫连霂掌心。
眼见着小沙弥就要握住自己的手,赫连霂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那小沙弥忽然手一扬,一把匕首直刺向赫连霂心口。
“小心!”楚离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赫连霂躲过去,那匕首划破了她的手臂,然而她刚从赫连霂身上起来,小沙弥看见她起身愈发害怕起来,竟然手忙脚乱地撒了一把毒粉,正中楚离脸上——“啊!”
楚离惨叫一声,那小沙弥趁乱慌忙爬上墙头,跳入山里去了。
“离儿!”赫连霂连忙捧住她的脸,却见楚离眼角渗出血来……
☆、第98章 臣服
楚离瞎了。
乐安王派人护送楚离和赫连霂回国师府,她们终于暂且摆脱了那一路的杀戮和鲜血。赫连霂又改回石霂,尽心照顾楚离。
崔浩和魏帝的灭佛运动声势越来越大,楚离和石霂已经无力干涉。三年来,沙门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寇天师也无能为力,深感罪孽深重,竟然因病去世。
魏帝远征在外,令中常侍宗爱前来府上凭吊。楚离先是拜礼谢过,忽然道,“宗大人贵不可言哪!”
宗爱大奇,“小国师……噢,不,国师何出此言?”
“实不相瞒,我在宗大人身上感受到了蛰伏的贵气啊!”楚离笑笑,“只可惜看不见你呢。”
石霂笑道,“看不见有何妨,我来说给你听。”她打量着宗爱,“宗大人大富大贵的显贵之象已现,只怕近日要遇贵人。”
“师姐,你比我精通这个,你也看出了宗大人的贵气?”
“那是自然。”石霂道,“不是我看出来,而是宗大人贵不可当。只是……”
“什么?”楚离接口道,“师姐,你可要说给我听。”
宗爱听得心里痒痒,“国师,石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只是,”石霂皱眉,“贵气外露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宗爱被唬了一跳。
石霂沉吟了下,“这话不当说,民女可不敢说。”
宗爱轻咳了两声,挥退众人,待只剩下三人时,才道,“现在没有旁人,出了你的口,入了我的耳,就随风散去了。姑娘,请说!”
楚离接口道,“不是师姐不肯说,而是贵气外显,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啊!”
宗爱变了脸色,“有这等事!”
“宗大人不信的话,那我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楚离握着石霂的手,就要走。
宗爱连忙拦住她,“国师哪里话!下官不信谁,也不能不信国师啊。承蒙国师大恩,下官定当铭记心中,他日结草衔环以报。”
“宗大人言重了,”石霂笑道,“虽有杀身之祸但并非不可解,只看宗大人有没有这个胆魄。”
宗爱眉毛拧成一团,“姑娘此话何意?”
石霂摇摇头,“不知。只是大人的面相告诉民女,大人只怕要有大难。但若是大人心坚胆强,则杀身之祸可避。不仅如此,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说完,她不再说话。径自扶着楚离的手让楚离站起来,“宗大人,时候不早了,国师该休息了。”
宗爱心里七上八下,他如何没有野心!谁不想大富大贵!想他一个小小的中常侍,再富再贵能到哪里去呢!然而国师楚离的话,宗爱又不能不信。素来传说国师是奇人,天命术数没有不知的。宗爱心想,也许,真到了自己发迹的时候。
他犹豫着骑上了马,心事重重地走在御街上,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大胆!敢撞我们主子!”
宗爱眉头一拧,刚要发火,定睛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南安王!”
南安王拓跋余,原封号吴王。
宗爱连忙跳下马来,战战兢兢,冲撞了皇族可不是小事!他想,果然国师所言不差,近日是有杀身之祸。
南安王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中常侍啊,无妨。中常侍这是刚从国师府出来?”
“正是,正是!”宗爱一头冷汗。
南安王笑笑,“中常侍不必紧张,你跟在父皇身边伺候,代本王等尽了孝道,本王该请你喝一杯才是。不知中常侍可否赏脸?”
宗爱哪敢说个不字!
南安王笑意愈发明显,“既如此,选日不如撞日,宗大人,请!”
“不敢当,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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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和石霂懒懒地在花亭里坐着。
“师姐,你说,拓跋余和宗爱聊上了没有?”
“应该聊上了吧。”石霂一边翻医书,一边道,“那中常侍本就是个见钱不要命的人,这种人最好聊了。”
楚离凑过去摸到她的手,“师姐,我饿了。”
“正好,这有糕点。”石霂放下医书,捏了糕点往楚离口里送。
楚离撇过头去,“才不是要吃这个。”
石霂一顿,睨她一眼,“那你要吃什么?”
“你!”说罢,就倾身上前把她勾入怀中,尝她口中香甜。
石霂唇角露出笑意,咬她唇瓣,“你呀!”
“香!”楚离美滋滋地歪在她怀中,摩挲着她的手指,“师姐,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石霂吻她眉眼,“只要咱们在一处,就都好。”
一边亲吻,指尖探入她腰间。楚离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师姐!你又来!”
石霂低笑,“没办法,食髓知味呀。可算知道你以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