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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可以不做国师吗?”楚离苦恼地说,“我人微言轻,且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这些日子过得非常不舒服。”
“啧,”拓跋迪皱眉,起身走过来,“这个位子,不知道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楚离,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国师是干什么的?”
“国之师者,为天下人传道解惑也。”
“我是问,”楚离望向拓跋迪的眼睛,“有什么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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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迪没有回答她,倒是皇帝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绕一大圈,楚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国师只是个虚衔,相当于门面担当,名义上是要为天下人解惑,实则是树立一个思想标杆,日常就是为皇族解闷,寻求长生之道。
又是长生。
楚离无语望苍天。
拓跋焘听她告假,大笔一挥,“朕本也有事劳烦国师。”说着侍从递给楚离一打帛卷,拓跋焘接着说,“寇天师离去,这长生之术却不能断。国师也是世外高人,烦请国师为朕炼长生不老丹。”又给楚离金银无数,车马齐备,让她可以自由行走,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谁知道到最后,她的任务还是——炼丹和求长生。
楚离哭笑不得。
“皇上,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国师勿推搪,只看看崔司徒便可知长生有术。”
楚离皱眉,“那应该是延年益寿,仅此而已。”
“既然可以延年益寿,为何不能长生?”拓跋焘非常不高兴,“长生不就是把寿命延长再延长吗?国师不肯尽心,便说没有,这是对朕不恭。”
“……”楚离无话可说。见拓跋焘脸色阴沉,几乎要吃人的表情,她只好咽下反驳的话,领了旨意。反正她素来擅长阳奉阴违,既然拓跋焘要她找,那就找好了。找得到找不到,得另说。
皇帝要留她过完年再去云游,楚离才没有在这里过年的意思,她宁可一路看看各地过年的情景,说不定走快点还能赶回上洛郡呢。遂拒辞而去。
拓跋焘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问,“崔浩,你说的可是真的?”
“微臣不敢妄言,”崔浩眼神复杂地望着渐远的楚离,“李尚书送上的那把凶剑遇血开锋,却戾气尽消。据微臣所知,那把剑乃是李尚书途径湛卢山遗址时着人取残铁铸造,历时十年才铸成。”
“名剑湛卢乃是仁道之剑,非仁义之人不能为主。然而历经百年血洗,名剑湛卢不知所终,湛卢山白骨累累怨气冲天,湛卢之仁道已失,再取其山上之神铁与冷泉练剑,十断其九,不能成剑。唯今一把,却是沾满了恶灵和仇怨,是以李尚书不敢取用。他私炼此剑,故不敢示人,竟借机送给了国师。臣那晚初见此剑,便觉怨煞之气笼罩,极为暴戾,唯恐惊了圣驾,才强行画八卦压制。”崔浩顿了顿,他没有说是因为不敢让凶剑沾上自己的血,所以才用楚离的血给剑开锋,“可谁料凶剑开锋之后竟无半点凶煞,与寻常宝剑无异。微臣以为,此事定当与国师之血有关。”
拓跋焘皱眉不语。
崔浩又道,“世人寻长生不得,是仁道不行,心性不净,故不能寻仙觅道。若是湛卢剑主寻长生,必然事倍功半。楚离虽然未必是湛卢剑主,但她以自身血气消去那来自湛卢山的无名剑之戾,臣以为,她当与湛卢有缘。”
“可她本就该是朕之利剑,如此一来……”
“以剑寻剑,正合适。”崔浩道,“毕竟,皇上您才是天下之主。天下臣民皆为皇上所有,那楚离亦不例外。皇上,臣以为,毕竟楚离已是国师,将此重任托付于她再合适不过。至于别的……不妨按原计划进行,成大事者即便小节有损,只要大节不失,又有何妨。皇上为大魏百年基业殚尽竭虑,纵使楚离日后也当以能替大魏千古霸业牺牲为傲。”
拓跋焘沉吟半晌,“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朕看小国师,只怕她无心于此。”
“皇上,这有何难?”崔浩微微一笑,“毕竟,皇上还有上谷公主。而且,”崔浩胸有成竹,“当日恩师和下官同时占卜,皆得出了紫气东南来的卦象。可巧那日来自东南荆州的楚离就莽撞去了恩师府上。皇上可还记得当初恩师说过什么?”
“自然记得。”
这北朝大魏的天下,处处都是皇室耳目。自楚离出现在国师府门前起,她就已经进入了皇帝拓跋焘的视野。在观察了月余后,拓跋焘召国师寇谦之入宫,详细询问楚离来历。然而寇谦之知道的那些对拓跋焘并无用处,这不免让拓跋焘以为楚离只是个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
然而寇谦之却说,“此女虽乍看平平无奇,但绝非等闲之辈。她小小年纪,只身从荆州来到平城,一路艰险自不必说,可她不仅安然无恙,甚至颇怡然自得。”寇谦之又道,“在府中月余,微臣奉命将金银珠宝置在她厢房,可她分文未动。然而观其装扮,并非富贵之人。据她所说,也不过是个下等贫民,何以视银钱如无物?不止于此,她言行虽不合礼法,然举止有度,久居府中虽常随意走动,但只是在无关紧要之地流连,凡微臣炼丹要处,如丹房、书房、卧室,她都敬而远之。依微臣之见,楚离非不知府上要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刻意避开。这等有礼有度,绝非常人。而且虽话不多,可心思通透。三言两语总能点到要处。”寇谦之皱眉道,“连微臣都看不出她有何目的。千里迢迢到国师府数月既非贪财,又非觊觎我丹方。着实让微臣看不懂。”
可怜寇谦之跟皇室打交道久了,凡事总要想个里三层外三层,哪里会想到楚离仅仅是为了躲她师父的念叨来偷闲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轻易谁也难相信竟然有人大老远的徒步穿过三个州府,就为了偷得几日清闲。
寇天师这番话,让拓跋焘思虑良久,“天师以为,此女可有反相?”
唬得寇谦之连忙拱手,“皇上多虑了,楚离面相清奇,颇有贤士风度。不过是为女身,故而可能多为方外之人。况且她不过十九的女娃儿,又久居深山,并无城府。依微臣之见,她此番前来,恐怕是有人指使。”
“指使?”
“此语或不妥帖,”寇谦之道,“微臣以为,楚离背后或有高人。观此女气度,定是少染世俗。皇上,微臣身为道门中人,门中也常有弟子下山历练。微臣猜测,这楚离虽然声称无门无派,但言行举止异于常人,据说还有个师父,极有可能是高人弟子。而且她极为聪慧颇有悟性,只不过少不更事,心智未开。所以此次前来,极有可能是为历练。”寇谦之沉吟道,“楚离自己倒像是赌气出来的。只是高人行事,向来匪夷所思,怕是此事可意会不可言传。”
拓跋焘当时听罢着人召来崔浩,问他有什么看法。崔浩答,“微臣尚未见过此女,不好多做评述。但是,”他话锋一转,“若想知她根底,恐怕天师之力不能得。”
拓跋焘问,“为何?”
崔浩意有所指地微笑,“年轻姑娘家总容易和年轻姑娘说上话。姑娘们聚在一处,家底都能扒个通透。”
拓跋焘忍俊不禁,“看来爱卿是深有体会。”
崔浩立刻变了脸色,不满道,“只是偶见内人与其友相谈甚欢,这才略知一二。皇上休要话里藏话。”
哪怕是这么不满的话,还是让拓跋焘忍笑,却强作出正经颜色来,“朕说的也是这个意思,爱卿多想了。”
崔浩气得当场告辞,刚走出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拓跋焘愉悦的大笑声。崔浩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表情。然而此刻他面上哪还有半点不悦之色,他的容貌和他的学识,都是他的骄傲,是他崔浩得天独厚的造化。只是,他却为了能表现地像所有血气方刚的男人,不得不为了旁人说他貌美胜过女子而次次盛怒。最无奈是她空有天才之能却生为女儿身,一生只能相夫教子做附人藤蔓。可她怎么会甘心于此!为了一展抱负,名扬天下,不负这人生一场年华,她不得不佯作男子。哪怕,她看不起这天下男儿。
因崔浩一番点拨,拓跋焘为了找到办事牢靠的女子,选择了大魏唯一的公主——上谷公主拓跋迪。他最欣赏这个女儿,却又最不亲近她。因为拓跋迪性子像极了他,能成为最好的助力却又最不服管教最难束缚。拓跋焘只想要个乖巧听话、能让他享受天伦之乐的女儿,而不是事事都有主见一身硬气的上谷公主。亏得拓跋迪是个女儿,若是个儿郎,拓跋焘未必容得了她。
拓跋焘从回忆中回神,看向崔浩,“天师留书一封,如今不知去向。炼丹之术确实不能停,但小国师虽有才能,却无意于此,崔爱卿有何妙招?”
当日寇天师听了楚离一番话,茅塞顿开。亲自送她二人出府,一直目送她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二人身影,他留书一封差人送往皇宫给拓跋焘,竟弃了国师府,孑然一身粗布麻衣而去。
于是,大魏的国师失踪了。
拓跋焘打开信来看,上面只有几行字:贫道无能,七十载混沌不自知,而今得证悟,愿祈离去。后面还有一句话:楚离堪当国之师者。皇帝拓跋焘召来崔浩看完这封信,当时正值征北凉受挫之际,崔浩便计上心来,一合计就让上谷公主将计就计,接近楚离趁机扶植做了国师。
“皇上,恐怕又需要劳烦上谷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钗头凤11
上谷公主正翻着记事官呈上来的清凉峰辩法实录。
史上最年轻的女国师楚离,正是上谷公主一手引导扶植起来的。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日带楚离在平城游览的事情。
在平城,经常有沉迷于佛教的信徒要烧身礼佛,所以在街上遇见丝毫不足为奇。约莫五六个人盘膝围坐一圈,中间站着的衲衣和尚手举火把,姿态激昂,“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用你们的生命供奉至圣的佛主!”
坐着的六人异口同声地道,“烧我,烧我!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
围观百姓叽叽喳喳,有惊恐又有好奇,惯于看好戏。
唯一站在中间的那个和尚念着佛号,将火把递给了正对着他的人,“就由你来成就你们的正果吧。”
那人正要接,楚离一步蹿出去,夺了火把往那和尚面前一扬,他连忙后退面露恐惧,恼怒不已,“哪里来的秽物,休要扰乱我们修成正果。”
几人嚷嚷不休,百姓围观的越来越多。楚离不为所动,只对站着的那个和尚说,“烧身就能成佛?”
那和尚不耐烦地瞪她,“自然,我佛就是这样修成正果的!快别误了吉时!”就上来夺火把。
拓跋迪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楚离眸中厌恶之色极重,“哪个佛是这样成正果的?”她咄咄逼人,和尚答道,“这可是《楞严经》上说的,有大德为证。你哪来的小姑娘,不知死活得罪了神灵,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楚离冷笑,“楞严经上是怎么说的?”
“比丘发心修三摩提。能于如来形像之前,身燃一灯,烧一指节。及于身上爇一香炷。”和尚也看出来眼前这少女来者不善,便不由得神态傲慢的背出了这一段,“如此便能去除一切烦恼,修成正果。”
“狗屁!”楚离声音低沉,毫不留情。
和尚脸色大变,“放肆!”坐着等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