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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的心越悬越高,果然只听金铃道:“影月右使,请。”
她一抬头,心道乖乖地不得了,金铃指着的方向却与给几位前辈指的相反,正正指着车夫位。
莲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将那车夫也拉到了身后。寒儿再愣,见她这全神戒备的阵势,也戒备了起来。
如此折辱俘虏,万一俘虏发起横来,胡乱伤人可如何是好?少主为何如此?少主平日里虽然御下甚严,可从来不这样欺负人,即便是对敌人,也是要么杀,要么放,还没见过她如此刻意羞辱别人。
那生得文文弱弱的影月右使果然听后抬起脸来,眼神锐利如刀,一刀一刀割在少主脸上。
“金铃少主,好一出狗仗人势。”
两人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金铃仿佛恍然未觉,好整以暇地迎上去,重复道:“请。”
银锁眯起眼睛来,往前走了一步,与她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盯了她许久,忽地动了一动,寒儿手中长剑出鞘一半,却见银锁转身上了马车。
金铃微微冷笑,笼着袖子从后面走进车厢。
车下两人一身是汗,只听马鞭打在马臀上,车子动了起来,由慢到快,顺着土路往山下走去。
远处哨卡的人见一穿得颇似少主的少女,虽不敢拦,但尽皆跑出来围观,一看此人并非金铃,慌忙拦住,那少女并不冲卡,还当真减慢速度,只见她身后布帘晃动,金铃从里面钻了出来,端端正正坐在银锁旁边,一手挽在她臂弯里,对正要上来问话的人说道:“我有长辈来访,我带他们到乌山四处转转。”
“少主,她……”
金铃道:“新请的车夫,回来的时候记得放行。”
这人也不知见没见过银锁,但听金铃如此吩咐,急忙称是退下。
马车驶出了乌堡岗哨范围,地势越来越高,金铃嘴角微微上翘。车中传来曲破星的声音:“唉,不是说你二人要相亲相爱么?怎地欺负银锁了?”
银锁笑道:“是啊,你为什么欺负我?你打算怎么陪?”
金铃高举双手,温声笑道:“随你处置。”
银锁见她这么乖,反而犹豫起来,金铃见她不敢,笑容更深,道:“你先想想,我又不跑。”
银锁听罢凑到她眼皮底下,皱着鼻子笑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
金铃正经点头道:“不耍赖。”
银锁得她应允,打马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马车顺着山道往上,云海之中的雾不但没散,还从各个山口处溢出来,山路上白雾弥漫,往上看去一片白茫茫,金铃疑惑道:“车真能赶上去吗?这里的路挺陡的。若是不成,我们下车走便是。”
“当然能了,要不是你乌山不准随意出入,我和师父就赶马车上来了。”
金铃将信将疑,一路看着银锁将马车赶过深谷石梁、长草窄路,有惊无险地停在了每年比武之时所站之处。
银锁率先下车,伸出一只手来,金铃轻车熟路地搭着她的手下了车,过后才觉得不好,轻咳一声。待到曲破星看到两人之时,这两人已颇为拘谨地站得相隔约莫有三尺远。
见殷絮凝和任逍遥下了车,金铃道:“此处便是九凝峰。刚才来的路上有一条岔路可上这座山的山顶。”
她往那山头指了指,旁边还约莫有一百丈高的山峰,其上怪石嶙峋,却仍生着一些顽强的树。
“那便是此山顶峰,称为云顶。弟子有时被罚面壁,便是在那处。”
银锁道:“我还从未去过,你何时带我去?”
金铃小声道:“你去做什么?那里上去可没马车,没吃没喝的,若逢下雨下雪,山下的人没法送饭上来,就得断粮。”
银锁笑道:“大师姐莫糊弄人,我光明顶上不也什么都没有?同你的云顶也没甚区别。”
金铃亦笑道:“如此说来,是没甚区别。”
殷絮凝在前方大呼小叫:“任逍遥,你来瞧瞧!这个好玩!”
“哎呀絮凝当心摔着!”
“摔不着!”
☆、第492章 不速之客六
曲破星眼见这两人潜入浓雾之中,摇头道:“唉,这两人怎么就长不大呢?”
银锁迟疑地问道:“仇先生,两位太师叔看起来……比……比你小多了。这是何缘由?”
曲破星道:“我是大弟子,我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不到三十岁。再收絮凝为徒时已快要六十了……唉小淘气别算了,老夫显老,其实今年没到七十,还不是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结果早生华发,三十多岁头发就白光了。”
见银锁要笑,他连忙指着银锁道:“你莫笑我,我瞧你也是个劳碌命,当心也少白头。”
“我怎地……”
“你和亢龙一般,成日里殚精竭虑地算计人家,容易肾水亏,肾水亏得早头发白的早。”
银锁听得“肾水亏”三个字便没了声息,这个词两人经常于无人处拿来互相调笑,没料到今日给人大喇喇提了出来。银锁心道我若是肾水亏,也绝不是因为殚精竭虑地算计人家,乃是有人每晚劳心劳力地算计我。
金铃望向远处,心里自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罪魁祸首换成了银锁。
银锁率先溃败,“我去瞧瞧她们!”
金铃亦跟了上去,曲破星摇摇头,道:“我就说婆娘甚是麻烦,最好她们自己凑一处,肯定合得来。”
银锁走过铁索,却在另一头没见到殷絮凝和任逍遥,只从浓雾中隐隐听到喊声和笑声。金铃在她背后落下,一只手搭在她腰间,问道:“我们现在贸然过去,会不会……”
“打扰到她们?”
金铃微微叹息,忽地也听到另一个人叹息。她猛地扭头,见曲破星白袍白发白胡子,险些要成了个浓雾妖精。
“走吧走吧,她二人早习惯了的,在我面前根本不知避讳。”
他扛着鱼竿,左看看又看看,同两个小儿一道走到了山边上。
浓雾不知何时散去,云海中的云却仍是那么浓那么厚,清气浊气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泾渭分明。
曲破星叹道:“唉,若是甩一竿下去,不知道能不能钓到白色的鱼。”
“师兄说什么傻话,云海里有没有鱼,你下去摸摸才知道。”
金铃连忙道:“师父说他腿脚尚好的时候,仍不能在光滑的石壁上来回,太师父也莫托大……”
殷絮凝倒是来了兴趣,问道:“这下面是什么?为何上面有土,还能长树?”
金铃道:“九凝峰本是石柱,根部光滑陡峭,顶端受雨雪侵蚀,石头碎裂成砂,苔藓于其上生长,苔藓死后成土,能长小草,土层越厚,越能长大树,不知几千几万年,这顶上方能长出树木来。下面地势甚低,有一个湖,不过多数地方仍是森林,草木繁盛,人迹罕至。”
曲破星眼睛亮了一亮,道:“有湖?”
“师兄?”
曲破星笑道:“老夫去也!去摸几条鱼来晚上烤了吃!”
他忽地甩出鱼竿,鱼线前的铁坠在长出去的树梢上绕了几圈,他便拉着鱼竿往下跳。只听线轴时放时停,树梢弯曲,渐渐地听不见声音了。
大家一时都不说话,银锁眨眨眼睛,轻声问道:“怎地……没声音了?”
正说着,银锁听到丝线似被人弹动,紧接着,一道弧波沿着绷紧的丝线急速升了上来,受这弧波所激,缠绕的丝线忽地松脱,那铁坠子又转了几圈,摇摇晃晃地坠了下去。
任逍遥笑道:“师兄的轻功和鬼一样,且随他去吧。我瞧这地方甚好。”
她这么说着,殷絮凝已爬上树去,朝着云海招手大叫。
任逍遥问道:“你二人就是在此处比武?”
“唔……是。”
“两日为限,不论死活?”
“是。”
“睡也睡在这九凝峰上?”
“对。”
殷絮凝好似是闹够了,跳将下来,从后面扑在任逍遥肩膀上,道:“这地方着实适合我神仙谷的比武,比之当时那个山谷还合适,山谷还能时不时往下看呢。对面能看到这里吗?”
金铃不知她说的山谷是怎么回事,不过仍是答道:“这里草木繁盛,不大容易被看到,还时常有雾。听阿七说师父与二师叔常在外面的亭子里下棋,也好似从来没想过要往这边看。”
“哦……他二人居然不好奇?我徒儿若是同别人打架,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盯着,生怕他受了欺负。”
“这两个小子倒是守规矩,说不看就不看,只怕下来就要问东问西了吧?恨不得让你们将每招每式都演一遍,对不对?”
金铃道:“我只说分胜负的部分。”
银锁做了个鬼脸,“我不说,急死他。”
“师姐,师姐,”殷絮凝唤着任逍遥,可惜任逍遥只顾着和大小徒孙讲话,殷絮凝发狠叫到:“任逍遥!”
“唉,唉,小祖宗,怎么了?”
殷絮凝这才面色稍霁,道:“这里正好看日出,你晚上陪我来。”
任逍遥道:“这里地势甚高,风又这般大,晚上冻也冻死你!外面不比谷中四季如春,你这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了?”
殷絮凝一指银锁,“这两个小混蛋定然知道,她们在这峰上睡了五年了。”
她随手一指不打紧,倒是无意间说了句真话,银锁净白无瑕的脸上慢慢浸出些红晕来。殷絮凝年轻时候叫人逼得狠了,待到后来得了自由,行事反而加倍乖张,荒山野领处野合之类的事没少拉着任逍遥做,现在看银锁这般反应,立时便猜到了。她也不说破,只笑吟吟地问道:“你二人往常在山上,是怎么睡才不冷?”
银锁侧过身去,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倒是金铃气定神闲地站出来道:“小太师叔随我来。”
殷絮凝跟在金铃身后,瞧着她转过身来,脸上的淡漠与向碎玉同出一辙,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浮想联翩:“此处高低有差,风从头顶吹过,吹在对面那一处,只会往内卷风。此时只需点火,便有风将热气吹到此处。只需穿两件厚一些的大氅便可。”
“小龙王!你怎么了?”竟是快手阿七的声音,他赶忙跑过来把银锁从路中间拉回来。银锁跌跌撞撞,又摔了一跤。
他把银锁从地上拉起来,道:“小龙王,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银锁摇头不答。快手阿七见她失魂落魄,道:“小龙王,你不回家吗?”
“回家?回哪个家?”
“就是、就是你小恩公的家。你们吵架了?”
银锁又摇头。
阿七着急道:“那、那你回我们的家吧,回我们的乞丐窝。”
银锁这才点点头。
阿七领着丢了魂似的银锁回了乞丐窝,鲁不平一见是她,乐道:“小龙王,你回来了探亲了?”
快手阿七急忙示意他噤声,鲁不平不明就里,不过还是点点头,带着余下两个人出动“打猎”去了。
银锁和大家打过招呼,径自跳上房顶,一坐就是一下午。
乞丐窝里还剩宇文攸和快手阿七看家。宇文攸本来在下面做活,银锁的影子就在他脚边挪来挪去,他忍不住问阿七:“小龙王到底怎么了?犯事了叫主人家赶出来了?”
阿七说:“犯事就犯事,会这样要死不活的吗?宇文,你当初不也被人赶出来过?”
宇文攸不服道:“我那又不是我的错,我干什么要失魂落魄?你没问她到底怎么了吗?”
阿七摇头道:“问了,她不肯说。只觉得和她小恩公有关。”
宇文攸斜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