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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碎玉抬了一下眼睛,看到是银锁,轻轻点点头。
“谁把你弄这来的?”
向碎玉轻轻动动嘴唇,声音细如蚊蚋,“我的一个朋友,南平王。”
“那我放心了。师伯,我每天来看看你,若你没有危险,我便不现身。”
向碎玉点点头,问道:“见过你大师姐吗?”
银锁道:“我去了乌山,大师姐早跑了,寒儿说她来建业找你,你却没见过她吗?”
向碎玉摇头道:“她轻功不如你,又不懂得躲一躲,一定摸不到这里来,我曾叫她去寻……”
他话刚说一半,两人忽听那守卫直起身来。
银锁赶紧跃上房梁,躲在靠门口的角落里。那守卫站在向碎玉牢前,对他点了点头,就盯着门口,侧对着向碎玉站着一动不动。
银锁出不去,正打算等下一班换岗,向碎玉忽道:“小兄弟……”
那牢头甚是年轻,倒也当得起小兄弟的称呼,他听见向碎玉叫他,很是恭敬地答道:“向师父,是要喝水吗?”
向碎玉点头道:“烦请给我添点水。”
他往外递出水罐,那牢头接了过去,给他倒满水递了回去。他接过之时,抬眼望了一下大梁,银锁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不知是如何消失的。
她今日的任务都完成得漂亮,打算犒劳自己,提前回去睡觉,白天再去花几个钱,买大师姐的一线踪迹。
银锁打算得好好地,美美睡下,翌日清早就跑了出去。每座城里都有那么几个酒肆赌坊,每个酒肆赌坊里都有些专门卖小道消息的人,只要有钱,他们定然就会告诉你。
她撒完钱,又去干无聊的盯梢活动,觉得实在无聊,便将金铃的剑j□j赏玩一番。
剑身上有两个篆体铭文,写做“悲风”,她喃喃嘀咕道:“干什么起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剑光清冷,倒是和金铃很像。她哼了一声,把剑插回鞘中,骂道:“大师姐冷冰冰无情无义,同你一模一样。”
她摸了一下脖子,被这把剑划伤的痕迹现在只剩下浅浅的白色,心中不忿却愈合不了。
悲风何其无辜,默默躺在她手中替金铃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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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王晚间又不在家,王妃招呼金铃一起吃饭。春姐多了个心眼,吩咐厨房再多做一些,终于够金铃默默连吃五碗。
王妃见她饭量恢复,着实放下一颗心,吃完饭又拉着她去散步洗澡。
金铃静静坐在水池里,脸颊被水雾熏得嫣红,王妃拿着一个水瓢,舀着水慢慢从她头上浇下来,忽道:“怎么还没把你养胖呢?”
金铃道:“……我不知道。”
王妃又问:“哎,金铃……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金铃扭头,见王妃又恳切地看着她,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虽然是个很美丽的妇人,可眉间已有了深刻的川字纹,金铃与她相处几日,知她并不是个刻薄严厉的人,那眉间的皱纹,只能说明她长期郁郁寡欢,总是皱着眉头。
可金铃与她相处之时,又绝少看到她皱眉。
王妃并没有半点谎言,她见到金铃,便连眉头都舒展开了。
金铃叹了口气,心中忖道:从前在乌山前线,师父总说我们保卫着一方国土,如今看来,便是保护着这样的人吧。
王妃见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明眸皓齿的样子,看着哪都好,恨不得抱在怀里唤一声儿。
金铃却暗下了决心:若是如此便能安慰她,叫一声娘又如何了?
王妃神色黯然,正要再说一句“不愿便也不强求”,只见金铃点了点头。她简直怀疑眼睛看错,轻声唤了一句:“金铃?”
“娘。”
王妃的眼眶立刻泛起桃红,揽住金铃的脖子小声啜泣起来。
金铃道:“莫把衣服打湿了,我这就起来。”
王妃破涕为笑,拍了拍她的脸,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有点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啊大师姐,你什么时候出去抓小偷……
☆、第97章 他乡故知六
金铃自小便被人传说“拒人千里之外”;连向碎玉都很少见她笑;这小半辈子笑得最多便是冲着龙若,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试探地笑了笑。
王妃赶忙伸手抹平她的嘴角;道:“你还是就这样吧;娘不强求……”
金铃回了屋;往书房去了一趟,翻了一下绸布条;果然又抖出一粒碎金,便知家里又遭了贼。
昨日她回屋时;翻来覆去也找不到那块刚磨好的石头,却在绸布里找到一角碎金,叫她哭笑不得,心道这贼倒够意思得很,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钱,真当我这是开店做买卖吗?
今日她处理的下脚料又叫人换成一粒金子,她简直已不知该喜该怒。
春姐进来添水添香,见她立在书房里,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便问道:“小娘子,怎么啦?”
金铃道:“我房间里进了贼。”
春姐脸色大变,怒道:“什么贼敢偷到我们南平王府了?!”
金铃道:“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小贼。春姐,你昨日说厨房被偷了?”
春姐道:“可不是吗!本来饭菜都够吃的,忽然间就不够了。还有之前,连被子都让人摸走了。王妃觉得是我忘了吩咐下去,可我走之前明明记得被子就在床上,定然是被人偷了。”
金铃问道:“没丢什么别的贵重事物吧?”
春姐一愣,道:“倒不曾听说。”
金铃点点头,“唔,我睡了。”
春姐本来疑神疑鬼,听她这样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只得也回房去睡了。
隔天早上南平王回家,首先去给夫人请安,见她一点也不想自己,十分吃味,“阿贞,你有了女儿,便忘了为夫吗?”
南平王妃笑道:“我不同你计较,金铃已叫我一声娘,可还没有叫你一声爹。”
南平王听罢跳脚:“怎么这样!被你捷足先登!”
王妃含笑看着他,“阿郎,不威严了。”
南平王立刻整了整衣襟,“咳,咳。胡说。怎么?为什么叫你娘了?”
王妃道:“我说要收她做义女,她终于答应了。”
南平王一拍手,笑道:“好!好极了!果然还是做娘的有办法!快快叫人把她小时候的住处收拾出来。对了,金铃呢?”
王妃脸色略略一变,道:“她自己出去散心了。”
南平王脸色也是一变,道:“女儿家自己出去,你居然不管管?”
王妃道:“她的武功只怕比荀儿还要厉害,她跑出去,家中守卫毫不知觉,我如何留得住她?”
南平王叹了口气,道:“建业城里卧虎藏龙,我只怕她心中着急,做出什么暗闯皇城的傻事。”
南平王所料非虚,金铃今日又跟踪了一路骆成竹,最后又回到了皇城脚下。她早已见到城墙上站着许多守卫,她深知自己闯不过去,又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本想冒险一试的念头又打消了。
她只得回了家,南平王今日并未外出,见她回来,十分矜持地拈着胡子,南平王妃却笑得开心极了。
金铃拱手道:“娘,我回来了。”
南平王妃戳了戳南平王,抬起下巴冲着他笑,笑得十分挑衅。
南平王咳嗽一声,扭过头不看她,只是十分恳切地看着金铃。
金铃见这两人争宠,心中深深无力,只得又一拱手,喊了一声“阿爹”。
南平王大力点头,扭回头去跟王妃无声地炫耀,下巴简直要抬到天上去了。
王妃哼道:“不与你争,金铃,陪我走走。”
说罢伸出手来,金铃会意,搀着她往屋里走。
金铃陪王妃散步完,正要回房,王妃却道:“金铃,你已正式算作我女儿了,再住客房不大合适,我叫人收拾了新房间给你,我带你去看。”
金铃愕然道:“这太麻烦了些……”
王妃却不理她反抗,硬拉着她往前走。走到平常散步的那间落锁的小院前,金铃见门上大锁头已收了起来,春姐已候在此处,见是她们,老远就说:“小娘子,你的东西我已一个不少地替你拿过来了。”
王妃笑道:“春姐还不改口。”
春姐一愣,随即改口道:“现下已该喊小郡主了。”
金铃微觉不妥,正要出言反对,王妃道:“阿郎是南平王,你是他义女,怎么不是小郡主了?”
金铃默然接受,走进屋里。屋中刚刚点起暖炉,细细闻起来还是有一股寒气。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看了几页书,春姐便来叫她吃饭。
金铃扭头道:“今天不吃了,说我睡了。”
春姐还要说话,金铃又道:“你去吧。”
她一张脸冷下来,整个乌山都要乖乖听话,春姐背后一寒,缩着脖子出去,苦着脸思索如何同王妃好好撒个谎。
金铃见她出去,便习惯地往背后一摸想去拔剑,却摸了个空。她不甘心地空抓了两下,又心想不过是小小蟊贼,看乌山少主将你徒手捉拿归案。
又一想敌在暗我在明,平白无故吃了亏,须得找个地方躲藏躲藏。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衣柜甚好,趁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藏了进去。
坐而忘忧,她这倒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冰心凝神的状态,心中清如明镜,呼吸细密绵长,耳力却大增,周围一切动物都丝毫不差地落入她耳中。甚至远远地听见了厨房里的吆喝声。
这等境界她从未有过,倍感新奇,正四处监听,忽觉耳中陡然一噪,周围一切的声音好像都被放大了,心中蛰伏的心魔被这声音震出一丝丝骚动,随即躁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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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夜长,此时已然天黑,城中炊烟四起,宵禁的梆子敲起来,银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结束了一天枯燥的监视,慢慢走回她心爱的据点去。
她先去厨房,趁着厨子都不在意,摸了一双筷子,快速地捡了些看起来咸一点的吃食丢到食盒中,把食盒填满之后,放进了背囊里。
嗯,很香。
厨子们都在外间,今日防备松懈得很,不若前两日一副誓要将她捉拿归案的阵势,看来是不打算再管她这个只偷东西吃的小贼。
只听那厨子们喜道:“今日那小娘子不来吃饭,剩这么多,我们可以一人分一点了。”
银锁嗤笑出来,暗道:“小娘子不来吃饭,我替你们吃,省得晚上回来饿了。”
她随即又打开食盒,每格都填满才盖上,装菜的碟子因此显得空荡荡的。她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这么搞得很不给主人家面子,又细心把盘子里的菜摆得好似没人翻过,看起来漂亮些。
审视了一下这几个盘子,她觉得十分完美,又偷偷退出了厨房。
几个起落便回了她可爱的据点,往里一张望,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多了些人味,远不若她昨晚离开之时荒芜寥落,地上的落叶给人扫过,只在点景之处洒几片,好显出些冬天的意味。
屋里并没有人,却亮堂堂的,屋中四角亮着灯,晕黄的灯光照出来,照得院子里凄清不再,照得周围好似暖融融的。
隔壁那个本来有人的院子里却黑灯瞎火,人似已离开了。
院里枝影横斜,冷香刺骨,看来那日几个仆妇担心之事终于发生,主人家甚是宠爱私生女儿,竟连亡女的地方也给让了出来。
银锁心中不屑,暗道: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到底是否主人家血亲都未可知,凭什么占我的小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