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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乐暗忖这功夫,卓巧风似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朱乐感到屁股上的凉意慢慢消退,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却覆了上去。
『公主,驸马的伤处理好了。明日我会进宫再度为驸马换药的。』卓巧风低头收拾着医具,作势准备离开。
可以说,卓巧风清楚地明白她自己如今所处的角色。在丁宣面前,她仅仅是个医者,只是丁宣请来为朱乐医伤的大夫。药上完了,她的职责便也完了,是该离开了。当然,另一点她也明白,朱乐是女人,这是她和丁宣的默契,知道似乎都不想说。然而,即使同为女人的自己为朱乐上药,还是应该小心万分。因为,世上无人可以弄得清楚皇家人的处事方法,况且,朱乐在外的称呼的确是驸马,公主的驸马。
『那有劳卓大夫了。』丁宣淡淡地说道,对于卓巧风的识实务,她是比较满意的。
『等等。』躺在床上的朱乐意识到卓巧风即将离开,她突然忆起她要找卓巧风问药的事情。
『驸马。』卓巧风似是了解般地冲朱乐微笑,轻唤她的称号。
『卓大夫,天色渐晚,路上小心,本宫就不送了。』丁宣先于朱乐下了逐客令,在朱乐半张口的瞬间处之泰然。
卓巧风默默地笑笑,低头作揖,便转身离开。朱乐在卓巧风关门的那一刹那,慢慢地合上了嘴,吞了口口水。她抬眼望向丁宣,却只看到丁宣那淡然的表情,慢慢地,视线随着丁宣的身影而移动起来。
『朱乐,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丁宣坐到桌边的椅子上,距离朱乐有一两米的距离,淡淡地问道。
回忆,那怵目惊心的回忆!朱乐想起那一幕,心中便倒抽一口冷气!惊惶之感随即而来。丁宣注意到朱乐脸上瞬间的变化,起身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便探手为朱乐抚背。或许是丁宣的安抚,朱乐慢慢地沉静了下来。渐渐地,朱乐的脸色开始好转,她细细地回想,闻着丁宣身上传来的馨香,一点点地,娓娓道来……
丁宣凝神听着,不时地轻蹙眉头,不时地疑惑皱眉,但并不插口,她顺着朱乐的说法,仔细地分析着……直到朱乐语罢,她终于问出了她的疑惑,『你并不想拿弓射温煦是吗?没有报复的想法?』
与丁宣说完事情的始末,朱乐突然之间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轻松。而听到丁宣此时的问话,她便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我都被箭戳到屁股了,只会感觉到疼,哪还有力气去想拿弓射温煦?况且,温煦的失手我也是有看到的,他一文弱书生,拿弓手都在抖,不小心脱手而射出的箭,我又怎么会想去报复他?』
『那按照你的话来说,你是不由自主地拿起弓,想要射的并不是温煦而是温奕?!』
是的,那一刻的仇恨,她现在仍记得清楚。朱乐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真是西院的问题?丁宣闭上了眼眸,儿时的那一段记忆一直都无法挥之而去。浊国人都知道,她的父皇丁伯晔一生挚爱她的母后,自她的母后去世,从不曾打过续弦的念头。但浊国人却不知道,她的母后却是自缢而死。那一年,丁宣八岁,当她兴高采烈推开她母后房门的时候,她的母后却悬在梁上……
丁宣的心中一阵悸痛,那一幕便是她从此以后一直无法忘怀的,母后那惨白的面孔,却带着解脱般的笑容,正对着刚进门的自己。是什么会让母后选择这种残忍的方式了此余生?她不止一次问过丁伯晔,却都被丁伯晔怒目驳回。但丁宣心中一直记得她的母后身体不好,会发病,而她一发病,丁伯晔便不让丁宣和丁涵接近。直到发病结束,丁宣每每都能看到自己母后那恍惚的神情,就像今日的朱乐!!
『公主?』见丁宣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朱乐看着她那有些青白的面孔,心中不免泛起担心,小声地唤道。
丁宣看了眼朱乐,从床边站了起来,『你早些休息吧。』
朱乐见丁宣有意向门边移去,朱乐一急,忙抬起身子,『你去哪里?』
丁宣望着朱乐恍神,是啊,她去哪里?是去求证?那又该与谁求证?
看着丁宣,朱乐的心泛着淡淡地柔情。此刻,想抱着她入睡的心情更加强烈。她舔了舔唇,小心地说,『太晚了,公主如果有事便明天再去吧。』
丁宣想了想,便默默地点了点头,此刻,她毫无头绪。这一天的折腾,她着实累了,身上的乏,脑中的乏。明日早朝还要面对温奕那可恶的嘴脸,想想,头都有些痛。
『你上床来睡吧。』朱乐建议道。
丁宣初听朱乐的话便有些诧异!朱乐见状,赶忙在后面补了一句,『我下去睡。』
丁宣望着朱乐歪了歪头,颇感好笑。没想到朱乐这一句话倒将刚才那些忧虑都给遣散了,『你要下去睡?』丁宣眯起眼睛看着朱乐,有种感觉告诉她,朱乐所说并非实话。
朱乐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不过,仍是仰起头,『对,我下去睡。』
丁宣无奈地走到床边,冲朱乐摇了摇头,『我在边上凑合一晚,你受伤了需要照顾。』
夜渐深,蜡烛没有吹熄,昏昏暗暗的地照亮着整个房间。
朱乐趴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侧耳细听,丁宣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侧起一面身子,轻抬起头仔累地打量着丁宣的睡容。睡眠中,那轻蹙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时而轻抿薄唇,时而睫毛轻颤,似乎,她睡得并不踏实。朱乐轻轻地叹着气,将披在丁宣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将自己的头侧倚在她的身边。
丁宣有烦恼?!是否是自己给她带来的麻烦?
朱乐闭着眼睛,抬起右手,将手指点在自己的眉间,狠狠地压着。她正仔仔细细地回想,这件事情中,是否发生过一些让她忽略过的东西?
刹那间,似乎她想起了什么,掌心……掌心发热……
灵光一闪,朱乐展开掌心,意外地,她看到了那条感情线上竟泛着醒目的红色。
——是血迹?还是……
第三十一节
朱乐看得入神,这丝丝猩红渗透在每一条纹路里。抚之,搓过,均没有掉色的迹象。难道不是血迹?昏暗的烛光下,伴着枕边人身上传来的幽香,朱乐再一次皱紧了眉头,眼前所见并非神鬼奇幻,这是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
现代科学告诉她,世上所发生的事情,无关鬼神,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然而,今日,她朱乐能穿越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度里,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发生的?这是科学可以解释得了的吗?事实摆在眼前,朱乐百口莫辩。
忽然,一阵碎步的声音打断了朱乐的沉思,诧异中,她猛然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向门边,一道灰黑色的投影瞬间从门外边掠过。朱乐眨了眨眼睛,半张着口……这半夜三更的,哪个会挑这种时间偷窥?对,是偷窥。这点朱乐基本可以肯定,因为,之前那阵忙乱的脚步声定是说明了来人的慌张,而迅速离开,正说明此人的心虚。不过,偷窥丁宣和自己,是要做什么?!
夜渐深,蜡烛已然成灰。
是从何时开始,本以为自己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竟然变成了主角?诡异、离奇这种事情会成为每天的家常便饭?朱乐暗忖,如果这样的事情一直发生而得不到解决,总有一天自己会被逼疯。屁股上的火辣感似是在提醒着她,是要找冷寒松好好谈一下了,这感情线上……
事情发生的频率太过密集,朱乐有些难以消化。这些有违常理的事情打乱了她之前的世界观。她轻咬下唇,透着月光,盯着身边人的睡容,那样恬静而美好。是否,会是梦一场?黄粱一梦,一场空。终究会因为不属于这个时代而离开,终究会爱而无终?爱?!这个字使朱乐的心颤抖了一下,为什么对丁宣的感情会用爱这个字来形容?
有种震撼叫做目瞪口呆。何时爱上的,为什么会爱上,朱乐说不出来。此时,空气有些稀薄,眼前的丁宣仿佛海市蜃楼般,内心向往却又感到虚幻。情不自禁地,她屏住呼吸,伸出了手,却又不敢触摸。缓缓地探到丁宣脸庞的上方,抚摸空气,似是顺着弧度感受掌心下面传来的温度……爱不是甜蜜的吗?为何还会感到哀伤?
丁宣没有睡熟,朱乐在她脸庞上方晃动的手掌似乎影响到了她的睡眠。忽然,耳边一阵凉意促使她不得不睁开双眼。
『朱乐?!』
不是呢喃,不是呓语。丁宣被她“吵”醒了!刹那间,意识到这点的朱乐立即收回了手,她有些惊讶地应道,『你……何时醒的?』
丁宣疑惑,却并未回答她。因为在月光的辉映下,朱乐脸颊边竟闪着晶莹之光?是泪?『你为何流泪?』
泪?朱乐征了征,伸手抹了抹脸边,水迹清楚地沾到她的指尖,温热而真实。她怎么会哭?还是在丁宣面前?朱乐有些难为情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我,我这不是受伤了么?伤口有些疼罢了。』
『伤口疼?』丁宣皱着眉坐了起来,走到桌边重新燃起了蜡烛,『卓巧风有留下药,她说会止痛。我为你拿些,你口服下便好。』
有时候要圆一个谎便要编织更大的谎,即使是为了善意的掩饰。朱乐不吭声,接过丁宣递过来的药丸看了看,心中有念道,这似乎便是现代的止痛药吧……吃些也无碍吧,兑着水便吞了下去。此时,缓过情绪的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她打扰到了丁宣的休息,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大半夜的伺候一个小民已使朱乐极为感动,『公主,有劳了。你早些休息吧,不过多久便要上早朝了。』
『朱乐,是否有些事情你有瞒我?』
朱乐的心不自觉地漏跳好几拍,『公主,你指何事?』
『果然有事?』
好一个聪慧的丁宣,一句话便清楚地抓住了自己的心理。朱乐打着哈哈笑道,『公主,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不过是在想一个问题罢了。』
『问题?什么问题?』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丁宣似是意识到了朱乐今日的反常,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在想啊,浊国有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我想向他学几招。这样下次再遇到这次类似的情况,我可以防身嘛。』胡言乱语本就是朱乐的强项,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一瞬间,丁宣脑中再一次浮现出母后死时的那一幕,她微闭了眼睛,淡然地说,『不会再发生这次的事情了,你不需要找人学功夫。』
丁宣的语气有些冷淡,似乎有些不高兴。朱乐不傻,这时最好还是闭嘴比较好。况且她又没真想找人学功夫,一阵困意涌了上来,她张口一个哈欠,眼皮有些沉。好快,睡意来了?还来不及跟丁宣打个招呼,慢慢地眼前变成漆黑一片……对了,还没跟丁宣说有人偷窥的事情。头很沉,意识变得模糊。
当朱乐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中午,她睡眼惺忪地抬了抬刚睁开的眼,屋内的光线有些刺眼,一时之间她还有些不太适应。床上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暖被半披在身上,她挪了挪屁股,似乎伤口好了很多,疼痛感基本已褪,只留下稍许的酥麻而已。
『怎么就睡着了呢?』朱乐揉着眼睛,暗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