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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皇宫中吗?』
『不,要出宫。』
问话的人是朱乐,回答的正是丁宣。两人急匆匆地走到养心殿的大门前。朱乐急跑两步赶在丁宣之前将大门闩移开,用力地推开了门。丁宣了解地冲朱乐轻微地点了点头,便先于朱乐迈出了殿门。
门外,一辆马车正停在大门的侧墙边。牵车的两匹马儿嘴里咀嚼着苜蓿草,低低地喘着气,蹄子偶尔在地上蹭那么两下。似乎这马车来了还没有多久,朱乐这样想着,脚下却没有停歇,紧随着丁宣走了过去。
丁宣轻掀开车帘,示意朱乐上去,而朱乐此刻却停了下来。上车?可是,没有车夫,上去做什么?难道丁宣要亲自驾车?朱乐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丁宣,见丁宣的表情如一,似乎还真是要驾车的样子,朱乐也就不再言语,跨前一步跳到了车上。还没等她坐稳,本以为要亲自驾车的丁宣竟也扶着车棚的边缘坐了上来。
『车夫?』朱乐话音刚落,丁宣的声音也紧随其后,『走吧。』
突然,嗡嗡两声如鞭子挥舞般在空中回响,马车顿时向前一晃,朱乐还没反应过来,头狠狠地撞向了车棚顶部。
『嗷。』朱乐顺势发出一声闷哼,捂着脑袋就窝在了车厢的地上。朱乐的这一幕着实又使丁宣皱了皱眉,为什么这种意外总是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不明所以,却还是担心大于了疑惑。她赶忙俯身扶起了朱乐,将她带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会又这样不小心?』
『公主还是说句安慰的话吧,我的头真的很疼。』朱乐捂着脑袋闷声哼哼。
见朱乐捂着头,满脸的痛苦。丁宣为难地表情瞬时显露于面,她抬起的双臂却滞留在了半空中。像是思索良久,她终于将手慢慢放下扣住了朱乐的肩膀,顺势向怀里拉了拉。而这一下,朱乐倒是惊觉于丁宣的举动,被丁宣拉入怀中的她甚至还未回过神来,便脸上一片血色。
发髻被轻轻地解开,长发瞬间倾泻散开。那轻揉的触感便一齐涌向四肢。鼻中淡淡地清香味道,似是熟悉,又似陌生般迷糊了朱乐的大脑。
『好像真的伤了,回去后找御医来瞧瞧。』
似乎丁宣触到了什么,钻心地疼痛令朱乐立马就缩了缩头。『公主,别碰那,好疼。』
听到朱乐的叫声,丁宣顿时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拨开朱乐的发丝,却发现隐在发丝下面的某一块似乎有些突出。『你何时能改改你这毛躁的习性?』
『这种意外是不能预料的。』朱乐咬着唇小声地说,『马车启动的太突然了。』
『你为何不说是你太鲁莽?』丁宣无奈地摇着头,轻轻地将怀中的朱乐向外推了推。
朱乐见丁宣要推开自己,忙放松身子,以身体的重量倾靠上前,以至于丁宣并未将她推离开身体。
『朱乐,你做什么。』丁宣双手撑住朱乐的身子仅离自己半寸有余。
『再抱一下,不好吗?』
朱乐那似乞怜般的语气让丁宣的心里莫名的颤了颤,不经意地触动了心中那最柔软的一根弦,她轻轻低了低头,眼中的朱乐轻闭着双眼,眉头微蹙,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女子般的神情,女子般的容貌,此时或许更加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撑住朱乐身体的那双手,渐渐地放缓了力量……
『我好久没有这样了,小时候难过时总是会避到一个角落里,让难过慢慢地溶解掉。如果让我妈看见,她就会轻轻地将我拥在怀里,就这样让我在她的怀里释放难过。』
朱乐在丁宣的怀中,小声地呢喃着。回想着过去,点点滴滴蔓延在心头。或许,长大后不再依靠母亲的怀抱,尝试着让自己变坚强,一个人哭,又一个人擦干眼泪。然而,每到这时,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期盼曾经那份温暖,曾经那个怀抱。
而此刻,舍弃母亲那个怀抱之后,她头一次感到如此安宁。与母亲的怀抱不同,丁宣的怀中不仅仅让她感到温暖,更有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你难过?』抱着朱乐的丁宣,见怀中人的脸上慢慢展露出笑容,她叹了口气,问道。
朱乐闭着眼睛抿嘴无声笑了笑,『我难过,是因为我怕你不明白我的心。我怕我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我难过,是我总期望可以拥有一种能力,不至于让自己显得过于懦弱。然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有的仅仅只是别人瞧不起的儿女私情罢了。』
朱乐的话让丁宣的眉皱得更深了,『你为何这样看低自己?儿女私情怎又会是他人瞧不起的?』
朱乐呵呵地一笑,竟从丁宣怀中直起了身子,她将背倚在了倚背上,依旧闭着眼说道,『一个人,莫要低看自己,但也不能过份地高估自己。什么样的料,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论地位,论身份,我和公主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或者说,我与公主相识恐怕都是天方夜谭。只是,命运往往总是喜欢开玩笑,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却总是遇到对的人。即便如此,朱乐还是没有大志,没有卓越的才华,没有自信可以为公主做些什么。事实上,任他人想的是如何建功立业,而朱乐想的却只是如何使公主喜欢上朱乐。』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慢慢张开眼睛,含笑地看着丁宣继续说,『难道公主不这样认为吗?』
朱乐的话似乎打通了丁宣心中某一道障碍,紧皱的眉头因朱乐的话竟渐渐舒展。刚才那一番话像是另外一个朱乐所说的,但却与另一个朱乐不同,她可以确定眼前之人,是最初的朱乐。是她的驸马。
『驸马你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丁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着眼前那人深深眷恋的眼神,自己的嘴角竟也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丁宣玩笑般地语气让朱乐心中顿时也松了口气,这番话之所以闭着眼睛说完,是怕看着丁宣而开不了口。她曾怀疑面对丁宣那般痴傻的自己如何真能得到丁宣的回应?上了马车之时她也曾怀疑丁宣接受了自己的事情是否只是梦一场。而如今……『我还有一句话想说,不知道公主想不想听?』
见丁宣不语,依旧含笑,朱乐脸上竟然微微蹿着热气,闪避着丁宣那锐利的目光,微微低了低头,『我曾听说过一句话,原话我倒是记不得了。大体的意思就是,一个母亲或许要用二十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才能把一个孩子培养成材,而一个爱人却可以一刹那间将这个已经成材的人变成一个傻瓜。』
朱乐说完,丁宣仍是没有回应。当朱乐诧异至极的时候,她终于抬起了头,准备看看丁宣是怎样的反应,只是她没想到,当她抬起头的刹那,迎接她的竟是丁宣抚摸她脸颊的纤手。
『有些时候,着男装梳男发的你总是让我忽略你是女子的事实。以后没人时,你便随便些,将头发放下来好了。』
『公主?!』
『叫我宣儿吧,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没有人这样叫我。』
『宣儿?!』
见朱乐眼中的惊诧慢慢放大,丁宣无声地微笑着。突然,马车又是一晃,马儿长长地嘶叫声突然传进了车内。马车停了?朱乐顾不上丁宣的手还抚着自己的脸颊,急忙掀开窗帘,正欲探头向外望去,此时,丁宣却突然拦住了她。
『不用看了,已经到了。下去吧。』
紧接着,丁宣径自掀开车帘,朱乐一见,赶紧抓起一旁的发带,胡乱地将散开的头发系了一个马尾,紧紧地跟在了丁宣的身后跳下了车。
『这……怎么没人呢?』刚跳下车的朱乐便惊呆着看着马车车夫的位置,空空荡荡。
丁宣瞄了眼朱乐所看的方向,便伸手将她拽了过来,细心地将她领口敞开的扣子系了系,『车夫走了,你随我来。』
这是一个树林。四周尽是高耸而立的古树和灌木丛。朱乐抬起头试图探测树木的高度,却发现上方的天空竟是墨黑一片,连之前刚出来时的那些隐隐闪烁的星星都早已消失无影了。
『公……宣儿,我回车里拿个灯笼吧。』朱乐在丁宣身后扯了扯丁宣的裘袄,小声说道。
『不用,不会迷路,你跟着就好。』丁宣头也不回地便往里面走。
见丁宣这样说,朱乐也不再多话。拉着丁宣的裘袄边缘紧紧地跟着。两人在林中快速地穿行着,跟着丁宣,朱乐也巧妙地避开了一条又一条分岔的小路,朱乐暗忖,似乎丁宣是经常来这里。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朱乐已随着丁宣停在了一片灌木丛之间。她正寻思着开口寻问,却瞥见丁宣一脸的凝重,而问题也慢慢地吞了下去,此刻,还是等丁宣想好后再说吧。
不多会,丁宣走到灌木丛边上,将手从树枝间递了进去,正待此时,中间的灌木慢慢地向两边靠拢,那一片灌木丛间似乎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般,逐渐出现了一条仅仅只能供一人侧身而过的小路。
『哈!』朱乐下意识地张口。
『进去吧。』丁宣此时已然回到朱乐身边。
朱乐定了定神,狠狠咽下一口唾液,点了点头。跟着丁宣侧身挤过了小路。
里面,是一道石门,门向上吊起,走进石门,丁宣却停下了脚步。转身在墙上摸了一下,石门便缓缓地落下。令朱乐惊奇的是,如此厚重的石门在落下这一刻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
『这里是我母后的陵墓。』
黑暗之中,丁宣那清冷的声音轻轻地钻进了朱乐的耳膜。陵墓?丁宣的母亲?这个答案让朱乐有些诧异,丁宣如此神秘的带自己来她母亲的陵墓做什么?不过,浊国皇后的陵墓为什么弄得这么神秘?皇家不是有皇陵吗?这里也不像是皇陵啊!此刻,她脑中一团问号挤在了一起。
滋啦一声,周围渐渐亮了起来。只见丁宣手拿一个火折子正点着墙壁之上挂着的一盏烛台。朱乐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慢慢调试着视力,虽然可见度不是很远,但隐隐约约地她发现这陵墓的通道似乎很长,而墙壁两边每隔七八步左右均挂着一盏烛台。这应该是当初建造这座陵墓的工匠有意设计的。不过,似乎这陵墓有些太简陋了吧?!!
也难怪朱乐这样想,这陵墓的过道除了两旁的烛台便只剩两旁墙壁那些粗糙的打凿痕迹。没有壁画,没有石雕,这些朱乐都可以理解,但这墙壁,看着实在有点寒蝉。粗糙的手艺不说,这打凿的痕迹的确是有失皇家脸面,坑坑洼洼不说,那上面藓苔也太厚了吧?
『你看什么呢?』久久未曾出声的丁宣这时却发现朱乐正瞠目结舌地打量着两边。
『这里?』朱乐指了指四周,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这里不是皇陵。』丁宣似是知道朱乐要问些什么,简单地回答道。她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脚下。接着说,『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这外面有些潮湿,地上也有藓苔,走路小心些。』
朱乐默默点头,跟着丁宣便向过道深处行进。
跟着丁宣,走在这寂静得都能清楚听到偶尔上方滴水声音的过道里,鼻中嗅着藓苔发霉的味道。只是越往里走,朱乐感觉越奇怪,似乎藓苔少了,水滴声也少了。取而代之的则变成了墙壁上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