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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彼时他们在名分上,还是大伯子和弟媳妇,是太上皇和当朝贵妃。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合作的默契,是无人可比的。站在一起就是对儿天造地设的璧人,一对儿恩爱夫妻。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钱皇后倒也罢了,是个善良温和,贤良淑德的好女人!皇帝陛下不想亏待她,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是,朱祁钰呢?不论是作为帝王,还是作为一个男人,他都是让人鄙视的!他根本不配当大明的天子,更配不上谭大夫!
这世上,唯有陛下才是谭大夫的良人…
现在,见到皇帝陛下和谭大夫终是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李三为他们感到高兴。他看着谭允贤,咧嘴憨憨地一笑,转脸看向朱祁镇:“陛下,您和谭大夫终于在一起了,臣恭贺二位百年好合!”
“是啊,以后,允贤既是大明的皇后也是谭大夫!”朱祁镇笑道。
李三疑惑地“嗯”了声儿,想了一想,哦!陛下是说即使是回宫了,皇后也能像过去那样,去御药房做她喜欢的事业,培养更多的医女。
三人去了尊卑规矩,像是老朋友般有说有笑地叙了会儿旧情后,朱祁镇将守在门外的丁香喊了进来,转脸吩咐道:“李三,你先帮着丁香将桌上空了的碟子和碗,筷子送到厨房里再走。”
“祁镇…”听了他这句话,谭允贤都有些啼笑皆非了。但,当她瞥见李三一身粗麻短褐打扮,浑身没有一星半点儿朝廷武将大元的样子时,才恍然大悟,心底暗暗佩服朱祁镇的脑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的。
李三和丁香自然也领悟到了朱祁镇的意思,笑着领了命便出去了。
谭允贤扭过脸看了一眼窗外,复又转过脸,弯着眉眼看着朱祁镇笑道:“你还真想得出来!哈哈,李三倒也和你默契,竟穿着…”
“佩服你男人吧?”朱祁镇伸手,宠溺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得意地笑道。谭允贤扎扎实实地点了下头,由衷地笑道:“佩服!”
朱祁镇一只手搭在谭允贤的肩上,笑道:“这次,曹吉祥找到你义父帮这个忙,还算他有眼力!不过,那是在他完全不信任徐有贞,石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知道徐有贞也好,石亨也罢,即使和他一样都想整垮汪瑛,也会从中和他讲条件。那样,就算此事成功了,那两人也不会放过捞他一把的机会!石亨的贪婪,他是知道的!”
颌首,谭允贤深以为然地笑道“是啊,义父秉性刚正,为官清廉,联合义父打垮汪瑛,既能给他博个与贤臣一起,协助陛下铲除奸贼的好名声儿,事后又不会被贪官污吏敲诈一把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朱祁镇呵呵一笑道:“是你说的这样!”
“汪瑛,他不会…陈翔的死,就是他派人干的,你就不怕李三也…”
“不怕!他和陈翔不同!陈翔是个宦官,虽是东厂的番子,但他不会武功,随便一个人就可以除掉他。李三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再者,汪国公做梦也不会想到,曹吉祥会去找于东阳合谋整他!”
说这话时,朱祁镇笑纹深深,微微有些沧桑,却不失英气俊朗的脸上堆着满满的自信,看得谭允贤也笑了起来,歪着脑袋,接过话笑道:“所以,你完全不担心李三也会遭遇陈翔那样的悲剧!”
朱祁镇“嗯”了声儿颌首。
谭允贤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问道:“陛下不会怪妾干政吧?”
听着,朱祁镇扬唇淡然一笑,抬起脸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你这也是干政?嘁,别高看自己了谭允贤!即使你干政了,朕也不会怪你。想古今干政的女人,也不多你一个!”
看着他这幅模样,听得他的这番话,谭允贤心底升起一股感动的暖流,不禁“嗤”地一笑,心满意足地凝视着朱祁镇。
李三假扮驿馆仆从,帮丁香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后,当天便搭乘一辆快车,拿了朱祁镇草拟的诏书去往杭州,走水路顺利地回到了北京。
……………………
京城,坐落在十刹海北岸的汪国公官邸,这天热闹非凡,宾客云集。客人们所乘坐的轿子,马车和坐骑将整条巷子都占满了。
人在墙外,就能听到汪国公官邸私自搭建的戏台子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戏,铿锵铿锵地耍着□□大矛,你方唱罢我登场,出将入相煞有介事。台子下看戏的一众官老爷,官太太小姐时不时得叫好,噼里啪啦的拍着巴掌,像撒喜糖似得从自己香包里甩着烧包的银子。
墙内,便是汪国公在京城的其中一座官邸,也是唯一能见光的住宅。其他两座,一处在西直门外五槐里大街,一座十分精致的两层楼别墅。另一座,则坐落在怀柔县菩提乡。两座私宅的隐蔽性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说那两套私宅,就说当前这坐落在时刹海,能见光的官邸,都被汪国公修葺得像模像样,就足以想象得出私宅的奢华指数。
“汪国公,您看这戏的唱腔如何?这可是我专门为您的寿诞,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京城的名角儿来唱的呢!”
说这话的,是与汪瑛坐在同一张席面上的一个中年官员。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瞧着身上官服的补子,便知是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藏蓝色的补子上绣着白象,白象周围是白色的卷云。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儿。柿饼脸,眯缝眼,酒糟鼻子上还点了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说这话时,他那倒挂眉激动地一颤一颤的像极了戏剧里的丑角。
汪瑛看向那人,眯起三角眼,一只手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右手拍了下那姓李的中书舍人肉呼呼的手,得意洋洋地向他打包票道:“那真是让李舍人破费了,汪某在这儿谢谢你的盛情了!您放心,届时有机会老夫定会投桃报李,在陛下那里给你说好话的!只要陛下对你有了好印象,还担心吏部尚书的之位会飞了?”
“呵呵,这升官嘛倒在其次啊,今天卑职花这个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孝敬一下您老人家。您听着,这唱腔如何?”
这话,李舍人说得真是假得不能再假了!汪瑛也不是傻子,一点听不出这话有多么的虚伪造作。可偏偏的,他就是爱听!入耳,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嘴咧地就像块儿切黄了的西瓜牙子,眼角的笑纹好似一条条沟壑般深深的,非常立体的感觉。
“这李舍人的一张嘴真是啧啧…马屁拍到这份上,陈某还是第一次见识!佩服啊!”坐在李舍人对面,与他同席的礼部尚书陈远光晃了一下肩膀,清俊儒雅的脸上神情古怪,话语也极尽讽刺。
汪瑛听得这话,那般听了李舍人的奉承话,笑得一脸灿烂的面上即刻呈现出了一片黑暗,嘴角也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十分不满地问道:“陈尚书这话什么意思?”
“嚯”地,坐在汪瑛左手边的李舍人从椅子里跳起身,梗着脖子像只斗鸡似得,瞪着本就怎么睁也睁不大的眼睛,气势汹汹地冲陈远光嚎叫道:“是,是啊你,你什么,什么意思你…陈远光,你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想来就别来。既然来了,却说出这般没意思的…”
他一个“话”字还未出口,就被探过身瞧热闹的一名官员抢过话头,卡在了喉咙里:“李舍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尚书的官职比你高出许多吧?他是朝廷二品大员,你呢?只区区从七品的舍人!”这人说着,伸着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相互搓了一下,俊逸的脸上露出鄙视嘲讽的冷笑道“你有什么权力冲陈尚书乱吼乱叫?你这叫以下犯上!”
“是啊,是啊…”在场的人七七八八地附和着。
忽闻“啪”的一声儿,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向今天的主角——汪瑛。只见他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儿,斜眸横了那李舍人一眼,冷声道:“李舍人,你还想不想升官了?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我还想找机会在陛下那里帮你美言几句,提拔你当吏部尚书,让你平步青云呢!你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以下犯上!你啊,真是蠢猪!”
听了汪瑛的这席恨铁不成钢的话,李舍人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如何也收不回来了。好容易花了大价钱,想要在汪瑛的六十岁大寿这日好好巴结一下这位权倾朝野的内阁元老,好让自己升官呢。这下可好…全都打水漂了。
就在这时,汪府的管家脚步疾快地从各个席面上穿梭着,走到主桌前,弓着身向自家主人禀报道:“老爷,忠国公和于阁老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叫小的来请老爷去前厅福瑞堂商议!”
捋着胡须,汪瑛眯起三角眼,转动着擅长阴谋诡计的头脑,疑惑地揣度着。石亨,于东阳…这两个人,据我所知,在朝廷上可不是一路人啊怎么就破天荒地搭着伴儿一起来了?难道…
想得脑仁子都一阵阵儿痉挛了,这位平日里老奸巨猾,参透官场门道儿的汪国公,也想不出这其中的所以然来。他懊恼地甩了下卯敞的袖子,低头闷闷地说了句:“走吧,跟老夫去前厅看看再说!”
管家应了声儿“是”便跟在汪瑛身后匆匆而去…
☆、第十四章 倾覆(上))
“于阁老,忠国公,二位来汪某府上,可真是稀客啊!”一跨进官邸正厅的红木门槛儿,汪瑛抱拳向两位同僚拱手打着招呼,话中有话。
他虽是一脸的堆笑,然坐在高堂椅子上的于东阳和石亨,却将他眼中暗藏的锋芒敌意,看得个一清二楚。此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汪瑛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袭暗褐色氅衣,里面衬着锦缎提着寿字的杏黄色中单,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东坡帽。如此看去,倒更像是个土财主。
两人见到汪瑛走进,并没有从椅子里站起身,而是像两尊雕塑一般岿然不动。四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两张脸皆是一片肃然。
一度的冷场,汪瑛脸上的尴尬稍瞬即逝。不过须臾,他打量了一下上座两人郑重的穿戴。于东阳一袭内阁首辅大臣的朝服—朱红色的广袖,交领衣裳,头上戴着七梁冠。腰上系着革带,配有黄绿赤紫四色的丝织云凤绶带两条垂在裳裾前,左侧佩有蓝田玉石流苏。
与之隔桌坐着的石亨,则一身的戎装重甲,像是要出征了似得。汪瑛眯起一双往下耷拉的三角眼,眼底划过一道狐疑的寒芒。腔子里的一颗善于算计的心,溢着本能敌意的揣测着…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既不是平日里早朝议事,又非遇着重大节日,不过是来同僚家中“做客”有必要穿着这般隆重?
若说拜寿?呵,鬼都不信啊!于东阳,石亨,还有那个该死的阉人曹吉祥,从未和老夫对盘过,一个二个都巴望着老夫早点死呢!
议事?到底是何等大事,非得挑在我过寿的这天来议,非搅得我连过生日都不得安逸才觉得解恨吗?
难道…难道他们是…不,不可能!东厂派去西塘告状的那个狗奴早就被老夫派的人干掉了,朱祁镇就是有通天的本身,也不可能从一个死人的嘴里,得到任何不利老夫的证据,如何治我的罪?
可是,他们…他们这个阵势,傻子都能看出来者不善!真是…
石亨是武将,虽性子有些跋扈张扬,为人也是贪得无厌,然却是个不喜欢在官场上说套话的怪人。他要和你对着干,从不作伪装。在察觉到汪瑛眼中的那道锋芒,后,他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