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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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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多谢先生。”医生自是感激叩头,三声过后,他又自疑问道,“公主的伤还需得一些时日方能见好,臣下离了,当真不要紧么?”
  “公主本是伤在心上,你若能医得了心病,大可留下。”
  “哎?”医士大概没想到解浮生会如此反衬,轻叹了声道,“先生说的也是……既是如此,臣下便谢过先生了。”
  “去吧。”解浮生不做挽留。
  轻踏之声渐远,解浮生也绕着步子在竹塌前走动几步,翻折轻响的,竟是搬了垫子在竹塌前坐了下来。
  右手忽而惊凉,指节便是为人握住,殿中又无他人,自是解浮生无疑。
  我倍觉厌弃,忙睁眼瞪他道,“松手!”
  他不以为意地挽唇,像是戳穿了我某些把戏,眼眸亮亮地反是将指节捏得更紧,笑道,“浮生以为,公主要装睡到底呢。”
  “与你什么相干,要你多嘴。”我一挣不脱,又不敢大力,只能皱着眉头忍耐。
  “瞧您脸色好了许多,想来休养的不错。”
  他放下眼眉,径自取出药箱里的药盒打开,勾着纤长指尖沾染了其中乳白膏状之物,仔细在我右腕之上抹匀化开。
  “临近生辰,我将那医士外放出宫,权且当了一份生辰贺礼,您可欢喜?”
  手腕的清凉沁了骨,噬骨轻麻的药性亦在肌理之间慢灼,我知是那医士自解浮生之处取来的惯常奇药,正是懒得挣扎,听他如此言来,立时挑眉看他。
  与他多说一句话,我都是难忍厌弃,可他竟记得我生辰。
  乍然的示好不解而来,像先生来的一同突兀,偏是恰到好处地点明了我对父王的所有期盼,难道解浮生这样的人,也能端明我对父王的期盼之心?还是说我已经表现的如此急切幽怨,让人随眼可瞧地落在口中随意嘲弄?
  与旁人我是不计较,可与解浮生,我是断不能忍。
  不失惊疑的,我烦躁躁地瞪着他。
  “您的一些小手段可以唬弄大王,也可欺那不明就里的愚民,可是骗不过浮生。”
  他撩起眼角,斜眉轻巧说来,已是表明他全然看穿了我的救人之举。似是满意我暗藏的惊讶,他清澈盈笑地埋下眼睑,自顾继续抹着药膏。
  我心下暗恨地直抽了一口气,咬唇想要从他颜上获取什么可分辨的情绪,奈何他眼眉垂得虽浅,眸色仍旧浓郁无澜,令我不知他这般直白地挑了一个明白,到底是做了如何打算。
  压不住担心地暗自为想,若是故意救人之举为他告知父王,我被处罚尚且事小,那些人…怕是再也活不了罢。
  半响而过,他没有说话,似乎真就只在意料理我的伤处。
  我猜不透他,也看不透他,只好问他,“看破而不说破,你此来说破,可是要告诉父王?”
  他没有答话,我愈发心慌,指尖也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打理伤处的纤长手指跟着停顿,他撩起眼眉,清净幽深地压住我的手道,“浮生要说,早便说了,何故于您眼前放了人?”
  “你要做什么?”他愈是沉淀平静,我愈是断定他未必真有什么好心,讽刺道,“你这样的人,怎会凭白做了好事?”
  “想不到您是如此看待浮生。”他好笑地轻摇了头,抽过干净的麻布于上完药的右手不紧不松地缠上。
  “不然,”我冷戚戚地再次不耻讽笑,“我要怎么看?”
  “浮生所做之事,皆是不得已为之,若是碍了公主的眼,还请看在浮生帮过您的份上,挨过几年也就好了。”他裹着伤,似是说着不与自己相干之事,忽地格外疏离起来。
  “帮我?”我径自冷笑,“这些事还不是因你和那怪人而起,凭什么说是帮我?呵,我瞧你是不是夜里做了什么噩梦,为那些死去之人纠缠,才假惺惺地做了一件本当要做之事?可惜,即便做上一两件所谓好事,也会因罪孽太过为深,难以清净!”
  “怪人么?”他的指尖轻轻抵在伤处,抬眸再是认真不过地锁住我,轻淡道,“你真当他是怪人?”
  不知为何,明明他是如此淡然,我却在他眸中看到了虚浮摇晃,好似人真的在恍神期待了什么,甚至是忘了身份不再以敬语称我。
  我心底讶异,并未表现出来地犹自不屑冷道,“哦,不是怪人,是杀人食肉的妖怪,还是生的极其可怖的妖怪。”
  他瞬间白了脸色。
  像是同那青衣怪人一般触及了心底某处禁忌,只是那怪人尚且吐了血,他却怔怔只顾看我,在渐渐失去儒雅淡定的消逝之中,有什么东西格外纷乱地纠缠在了他眸底,即便为他强行按捺也平静不来地完全暴露在了与我手腕接触的轻颤之中。
  我噙着冷笑等他平静,时间意料之外地短暂即逝,那些纷乱褪得干净,脸色却是再缓不过来地失却了残存血色,他像是一片无主飞絮飘下,不声张地低头将我手腕处的麻布仔细系住。
  将他一番失神模样尽数落在眼底,侥幸欢喜地得意终是将毫无破绽的他拿捏了些许难以碰触的痛楚,心下亦是算定,日后定要在此多做谋算,少不得让他日日膈应几分,生生受过他曾予我有的不二折磨才好。
  “听。”
  原以为他会凉了心思再不会与我说话,不想他却是小心放下了我的手,于轻叹低语之中径自起了身。
  我疑惑地顺他转身而转眸。
  是蝉鸣。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似乎比之前还要大声殷切,一声赛过一声地精神更盛,似是炫耀,又似是抗争。
  是在炫耀它们的安然无恙?还是在抗争于此的争鸣自由?
  “蝉鸣犹甚,公主可是决定还要逐出几人?”
  他说的太过自然平静,令我有些缓不过来的愣然不明,压着欢喜收回眸光,眼前的他,许是过分的疏离,白衣为夏风轻扯,正是一阵流水倾覆地晃漾远去。
  夏风来的太醺烈,不仅撩晃了他衣角,也趁势拂掠起散发夹在我眼角,轻痒的蛰疼令我眯了下眼,恍惚之间,既看不清他的侧颜弧度,也想不明白他是真的要帮我,还是有着更为深处的算计。
  “日后公主要放何人,径直告诉浮生便是,否则动静太大惹怒王上,您便是再不得如此逍遥清净了。”他留下叫人莫名不解的话,便是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更是疑虑,只觉他再不似素来的淡定清雅,轻步之下甚至有些虚浮的颠荡,恍若涛海之中的孤独扁舟,顶着即将而来的风雨,渐渐缥远了轮廓。
  他走出殿外,我好容易得来的欢喜顿时没了着落,人恹恹躺回榻中,无趣地抬起右手张望,包扎的比那医士还要整洁温贴,看上去竟是真的用了心的结果。
  用心?
  还不是欺人的诡辩心思。
  哼。
  

☆、卷一大梦卷之第八章:善复

  日子过的像是一场梦,汤池殿中的人自那医士离去之后便也只剩了外殿的四名甲士和掌事姑姑,我无人可救,也是难得清净下来。
  自从得些可以消磨解浮生心念的法子,我便是日夜难忍,奈何他连着两日没有再来,我寥寥躺的生了倦,索性出了汤池殿,想要直接去寻他晦气。
  解浮生说的没有错,他来监督修筑青陵台,先是整治奴隶纪律,不仅效率提高,何况,还有那些怪鸟在帮忙,工程进度确实快上许多。
  我一路从离宫后的汤池殿绕到玄鸟大殿,青陵台左右两侧的东西两殿已经有了模样,比玄鸟大殿要矮上几分,依稀也是什么巨兽的轮廓。左殿为玉,右殿成青,远处瞧着,好似比玄鸟大殿还要华丽精巧几分。
  算不出他又做了如何打算,我无趣地撇了下嘴角,视线上撩。
  列日之下,那些怪鸟正撩着巨翼,铁钩也似的锋锐爪子抓取着巨石,在解浮生的指令下,缓慢飞行地将巨石安放在了指定位置。
  饶是怪鸟如此有序听话,那些做着细活的奴隶依旧小心翼翼,丝毫不敢与那怪鸟接近几分,尤其是那巨鸟勾着涎水融化巨石之上的某些形状时,更是退的远远,丝毫不敢靠近。
  见到那些奴隶惊怕至此,又不能不与怪鸟同行而处,我不免心生了可怜之意,暗自冷哼下不忿,将解浮生又恨上一分。
  视线掠下,那群光着胳膊挥洒汗水的瘦弱奴隶之中,解浮生的清雅白衣便是格外的晃眼而刺目。
  他混迹奴隶之中,窜来窜去地帮忙,不时扯着嗓子指挥那些奴隶该怎么摆放该怎么陈列,似是在工地上已逗留许久,白衣早失了干净透彻,泥迹斑斑地分外脏乱,挽着袖口的小臂也是汗渍涔涔地黝亮冒光,看得我心头陡然生了一阵热气直冒。
  摇了摇手中羽扇,我倚着大殿檐下遮阴处的幽凉栏杆,凉凉瞅着解浮生的忙来忙去。
  我知他定有算计,不过是想不明白。
  静眼仔细看下来,果然是有些格外的小心意味,甚至是寸许寸缕皆容不得错处,更不惜自己动手,亲力亲为地惹上白衣狼狈,发髻散乱也是不以为意。
  不明之处,自是来于修筑之事,原不过是依照图纸让奴隶修筑,他也不过只需把控大局而已,何须亲自下了阵去?
  莫非,其中有什么机巧,需得他亲自掌看,不能出了丝毫差池?
  我心下思忖片刻,便是计上心来地挽了唇角,回身撇开掌事姑姑,径自打量跟我而来的四名甲士。
  这一行甲士不同于上次护我回行下邳之列,虽同是周身黑甲,却于黑甲胸腹之间纹绣上玄鸟的殷赤暗纹,那暗纹动辄起来会有耀光闪烁,几如玄身火鸟踏炎而舞,是故称为称烈首军。
  称其为首,也是因自建立以来,皆奉于宋国王行身边之列,不仅地位高于普通军众,玄甲配饰也是有所区别。
  我瞅上的,正是他们腰间不同于执戟挎剑普通甲士的精巧劲弩。
  弩不同长弓步射远,却极善穿透之力,只消为之射中,便能穿甲断骨。□□上的特制六棱倒刺更是能令伤口皮肉翻裂,不仅难为取出,便是取了,骨髓也是伤上加伤,远比皮肉之伤难以医治,威力自是远非长弓有所比及。
  “你们几个,过来。”
  我撩上眼,盈盈笑看他们地勾了手指道。
  四名甲士不解有惊,在我加深的凛冽逼迫之下,看似为首的左前甲士踏步推手行礼道,“公主,臣下只负责您的安危,非遇乱,不可妄行。”
  言辞倒是个端正的冠冕堂皇模样,拘禁看守之人便也成了衷心护卫,我心下冷笑,面上不做显地道,“我又没让你们做什么,你们怕什么?”
  迟疑之中,那领头甲士挨着步子走上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你们既是不可妄行,我如何敢要你们做什么。”我兀自而笑,侃他之余,视线落在他后腰悬挂的劲弩上,转了转眸道,“闲极无趣,也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物件儿把玩,见你那腰间玩意儿新奇,不若取下来给我见上几眼如何?”
  “这……”他压制的讶异惶恐更是深切,推手正言,“劲弩看似小巧实则力沉,依公主右手之伤恐是把玩不住,未免伤及旧伤,公主还是思了别处趣玩为好。”
  “什么时候,要你们一帮下贱东西置喙我怎么处事了?”他周周转转而来的皆是有理之言,我却早已定下心计,如何能为他轻易阻挠,言语之间便是压上了薄怒施压。
  “臣下不敢!”他半跪下来,不卑不亢地以军礼行下不屈之意。
  “你既是不敢,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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