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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说上正事,我将急躁之心压下,右手磨着食指小心揣摩着她所言之词。
见我缓和,她舒了一口气,道,“阙伯台冬日虽暖,夏日却颇有些难熬,梅园葱郁茂盛,是个纳凉福地,我便多逗留了一会。”
言及此处,她那种飘忽的游离再度浮上了眼眉,唇角轻抿的笑,让她散发了一种格外亮眼的神采。
“转悠之中,我随手正要摘梨,便觉有人在看我,我看过去,原来梨树上倚了个青衣着身的人。那人戴着大王一般无二的狐狸面具,倚在树杈悠悠晃着腿,好不悠哉清闲。我见上面具,以为是大王,正是要喊,赫然想起大王不是在守着您么,怎会出现在梅园之中?阙伯台是火神祭祀之地,常有一些奇异难解之事发生,我权以为是此,思来想去地尽是惊怕。”
青衣和狐狸面具,那不就是时欢么?
何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我也没想现在问她,只是除却惊讶,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别扭,令我不情不愿地觑了眼去打量她。
暗想,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公主,你有在听么?”
何用的手突然在眼前晃晃,我回神过来,脸上便有点儿挂不住的燥热,恼恨自己怎就会和何用做了比较!
忙是应声别脸,紧张小觑她一眼,好在她没怎么发觉我异样,自顾说了下去,才令我侥幸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我正是惊怕,那青衣人忽地从树上跃下,巧不巧地落在我身前。我慌乱退开,脚下不知撞到何处,眼看要摔上一个趔趄,腰间已被人捞了在怀,竟是他抱住了我……”
她说到此处,颜颊泛红的甚是惊艳,小心觑觑眼来,小声道,“奴婢想,应是那个时候…念上他了吧……”
“什么?”
我脑子瞬间空白地叫了出来,压着别扭心思蹙眉盯她,纷乱如麻地想着怎么可能!
“念上了?”我犹是不能确认此事发生,惊道,“你见都没见过他,这就念上了?”
“唉,公主,你不知道,大抵,念上谁,真是一件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事。”
她叹气,眼眉之间并没有别样眸色,应是以为我是因她动念才生了惊讶,只有我最清楚,自己是有多怕那个人是时欢。
“是么……”攥了手心,我故作不在意地问,“那他待你如何?”
“这个……”她迟疑而言,失落来的明显,恹恹道,“奴婢也是愁么……所以今日见了梅花,想着也带给他瞧瞧,奈何他总是时出现、时不出现的,我也不知他今夜在是不在。唉,他总是奇奇怪怪地让人悬了心……”
见她不能肯定那人是否有心,我稍作安定,听她愁言奇怪,压下心底难堪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她发愁地托住脸颊,拉长了怅然道,“奇怪之处很多啊,最奇怪的是他总在夜里出现,我甚至刻意在白日去梅园找他,也并未找见过。难不成他是阙伯台附近之人,白日不方便进来,才总在夜中翻墙进来?”
对上她全不作假的迷惘眉眼,我心下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阙伯台不是轻易来去之地,他敢冒上风险在夜间会你,想来他已视你为重要之人。”
“是么?”她璀璨了眼,盈盈生艳地迎着我,“听公主这么说,奴婢虽觉还是有些不可能,但心中已是开心了许多。”
我见她欢喜难矜,怕是真的陷了心念,若那园中青衣之人真如我猜测,可要怎么办才好。
“要不这样,若你今夜还要见他,也带了我去,容我在旁帮你看看他如何?”
想来想去的,只能先去看过情况后再做打算。
“这样啊,”她迟疑皱眉,眼眉闪躲道,“恐怕不好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令他被人发现,是台里之人倒可解释,若不是,依着那些老头子,哦不,火正令大人的脾气,真生气的话,打断他的腿也是有可能的…搞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我听着听着便觉不对劲,不无寒气冷冽地叱她,“何用,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她脸上血色褪尽,是慌也是惊的眸底乱晃了片刻才迷迷惘惘地落了过来。
“公主,您可信世上,真有鬼怪么?”
果然她已有所觉。
她心中既是有底,此事处理起来定会更加麻烦。
“何用,你当真要将一个不清不楚之人放在心上么?”
许是我望她的眼太过纵容心疼,她委屈地放任眼泪流下,飘着轻烟似的低语哭道,“我也想不明白啊,怎么就念上了啊……”
她难以自持地哭来,我也禁不住心生酸涩,只是经历过青陵台的过往种种,及生及死之后的我,再不会心思淡然地任由自己处于被动局面了。
“那你更要带我去见了他!”
☆、卷一大梦卷之第二十章:有恨
“阿用?”
为我轻唤,她回转了心神,僵冷的眸子暗沉敛下,复为睁开之时已满是清冷幽光,明暗起伏道,“那边走不得!”
我还未问及为何,已被她拉着走向了大殿左侧。
小觑两侧所行光景,一路所来不是殿外小径,就是葱郁茂盛的院子,我难免不做猜想。
那串灯火是打大殿右处行走,我们从左侧过去,依此断定梅园是在大殿之后,且是左右互通之局,想是为避免直接撞上执灯之人,何用才选择左侧行之。
果不其然,何用静过心后,解释而来,“阙伯台的温度高于别处,花草林木喜于此处生长,数百年下来,台内台外的皆是草木繁盛之地。若非人为刻意修剪阻拦,以梅园之盛,早将整个阙伯台都吞没了。”
“梅园覆盖很广?”
“是,从左侧绕过几条小道,就到了。”
她方才睁眼,我已瞧出其中决意明显,此刻听她清冷应话,想来心中已是做了决定。
奈何阙伯台非寻常之地,不仅国之尊崇,百姓亦是敬仰,台中之人地位更是尊贵,她若贸然与台中火正守卫正面相抗,为人见过模样的话,日后怕是再不能在台中安稳留下了。
“阿用。”
“在。”她径自走不停,听出我言语中的小心沉重,没有回头道,“公主无需担心,何用明白,会看情况行事。”
“好。”
她是个聪明人,我想了又道,“真有什么事,我会替你担上一二。你要念上他,我也不会阻你,但他若真是个什么山魅精怪,到底与人不同,你可想清楚了?”
她这才顿住停下,犹自没有转身,我知晓她在挣扎。情系之事,即便我有心帮她,也不能替她做如何决定,只能由她自己去想个明白。
不过呼吸之间,她复走起来,再没有任何犹疑,冷清道,“有些事,总由不了人……他若真是那山魅精怪,我…也回不了头了……”
她既是如此决定,我虽觉心惊惋惜,仍是反握紧她的手给予安抚。叹息溢出唇角,也不知是在可怜她,还是哀凉了自己。
是啊,已经回不了头了,不走下去,还能怎么样呢。
此后再无停驻,绕过几处冬境犹是葱郁的院子,才在一处阴影暗处停下。
阙伯台本是帝喾之子契管理火种之地,地温自来高于别处,此行而来,虽是大雪弥漫也不觉多冷,倒是临了此处阴影之地,颇是有些格外为冷之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将此处热气皆尽汲取了个干净,明明前有耀眼之光,竟比别处还要冷上太多。
我随何用藏下身形,裹紧外麾罩上风帽也不能抵挡沁寒,只好忍着惊冷,转过视线去看眼前的光景。
眼前也是一处院子,不甚宽广地掩在某处大殿之后,大片的阴影扑压而来,那些执火而来的人群便更显挤簇地堆在院中的大树之下。
他们有十来人,身着耀火的赤色长衣,前襟后背纹绣的火焰图腾繁复精细,应是阙伯台的卫火之人。
领首两人须眉花白,大红长衣披挂了纹绣艳丽的玄端以作身份区别,博带嵌坠血色方玉,束发小冠亦是以玉器勾裹出青铜火焰纹镂,华贵为显的凛然尽是大气。
“老七,你怎么看?”其中一人要年长些,他走步打量了大树几眼,拧着眉心问了身旁之人。
“三哥,我瞧山魅并没有什么恶意,生在台中多年,不仅与我们相安无事,还曾做过许多善事,帮衬我们了一些小忙。夏公主来了之后,方是有些不寻常的不稳定,可即便是因公主生变,不是还有大王坐镇么,应是出不了如何变故吧。”
应话之人年轻一些,面皮绷紧,不似问话之人的褶皱老矣。
“是正三和正七大人。”
何用皱了眉心,言语愁意甚浓,担心道,“七大人脾性温和一些,倒是正三大人自来严厉,处事也是端正,是七位大人之中最为严苛守律之人。”
“火正令?”
我对阙伯台的耳闻,来自于先生的教习。
台·中·共有火正令七人,从一至七,皆是正午时分出生的阳气极盛男子。女子天性善阴,即便出生正午时分,阳气也比不得男子纯阳,故而并无女子可以位列其中。
但凡七人之中有人阳寿折尽,立时会寻正阳之人补足其位,是一则是一,是二则是二。
因是取正阳之人,故对年龄长幼并无限制,即便补位之人年幼,甚至比在位之人还要年轻,仍会因位列之序受他人尊称敬仰,以此出现老尊幼者的局面,在阙伯台却是正常可能。
我见两人虚龄差之不大,又以位序相待,想来应是同期入职,交情怕也是相对平等深厚一些。听他们提及我,倒是令人有了些意外。何用回看过来,意外轻显的眸底有些莫测难猜。
我无辜回她一眼,那边便有了动静。
“老七,你自来良善,对非人之类常怀宽厚之心。可如今的局面你也知晓,连年征战之下,恶相浑浊,不少精怪混杂人迹之中,不仅须弥人前眼眉,更是惑乱人心,齐军如此之盛,听大王讲,也正是因此。”
火正三沉吟叹气,又道,“公主自青陵台回来,本是濒死之身,若非大王以血脉将养,不消说醒,早早殁了都是可能。近日大王纠缠战事,抽不出身回来,若台中生乱,山魅浊气侵染公主,届时可就不是你我能掌控的局面了。”
火正七闻言皱眉,清隽的脸色沉下去道,“山魅无形,本质天地,你我若是贸然出手,岂不是有违天理伦常之道?何况山魅变故也仅是汲取一些许火正阳气,令此处温度消减些许,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异样,若说要害了公主,怕是不可能吧?”
“阴阳互通,此消彼长,若是阙伯台中阳气尽数消散,怕是再镇不住此处天地灵质。归散出去,向善也罢,若也像争战之地的精魅吸取人心恶相,怕是要遗祸诸方了。”
火正三摇头,愁道,“商丘为诸方王侯觊觎,无不想化为己有,年年征战,浊气远来已久,阙伯台也不过是觊觎之地。”
“三哥,还是等等吧。”
火正七稍松眉心,略见安抚道,“毕竟山魅没有蛊惑他人,倒是不知那小宫女怎就闯入了他灵气之中。明日我唤那小宫女问问话,顺带瞧瞧她身上有何奇特之处,方是令她受山魅心惑尚不自知,徒生了难解的纠葛。”
听到此处,我与何用互为相望的俱是惊怔不已。
我惊的是自己活下来竟是时欢以血脉将养,而何用她,不仅是真的念上一个非人的山魅精怪,连那原以为无人知晓的情·事,其实也早为火正令们尽数在心了。
“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