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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他既是不言避开,我也无法纠缠下去,随他往大殿而走,犹是盘算他所言进食是指何意。
正是难猜,便是到了大殿台阶之下,低眉见阴影滑过台阶,立时警觉地抬起头来。但见盘旋已久的怪鸟乌墨压下,涌动的腥气暗流正急速地往我身后宫墙扑去。
我大惊回身,立时有些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如我担心,是那些怪鸟径直扑向了仍跪在门口捧着木板的数十名奴隶!怪鸟涌没而入,一团黑雾地吞噬了那边的光景。
兴奋的嘶鸣和奴隶的凄厉痛呼混杂而来,怪鸟甚至是将那些送我回宫的十来名甲士也不为分辨地撕裂夺之!
他们为鸟群迅速涌入,不消数息,逃也不及地皆是没了余烈挣扎,浓暗的画面中,只有了怪鸟的嘶鸣与撕裂血肉的帛裂之声。
“啊……”
我再没能忍住惧怕,惊叫了出声。
差点为白色怪鸟扑食都未有过的害怕惊惧突然汹涌而来,冷汗涔涔地人真似掉入了冰冷的寒窟窿里,寒气沁骨而来,如同无数双手同时拉扯着我极快地往某处黑暗坠去。
“你…快跑……”
本想叫那宫女快跑,方是开口,便意识到自己曾有心未问过她名字,该是如何叫她跑?
从没有如此后悔,后悔自己竟刻意没有问过她名字!
心气抽离,人站不稳地往下倒,便是意外跌入了一个温软的陌生怀抱。
解浮生那一张风流沁骨的脸凑来,唇角含笑地没有丝毫的刻心假意,“公主未曾见过玄鸟进食,害怕也是自然,容浮生冒昧,这就带您回宫休憩,稍后再见大王。”
我抖着唇,骨子里都在抖,想要拒绝,喉咙却为什么东西哽着,拒绝的话怎么说都说不出去!无奈想缩着身子不为他碰触,可抖得力气都聚不起来,怎么避开?
我瞪着他,气恼羞愤之中满是厌恶,浊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哽得我眼前泛了黑,便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章:谎言
似是跌进了大朵大朵的棉云之中,一伸手,人便陷了下去,耳际随之涌入了什么,堵着似地令我听不清那些弥漫在云端的说话声。
我不甘心地挣扎了许久,仍旧找不到可以支撑的着力点,眼皮黏住似地睁不开,反倒是那些声音,在下落的寒彻清冷之中,渐渐地清晰起来。
“大王,公主浅受惊吓,休息过后便好。”
是解浮生!
他是在和父王说话么?
“孤并不关心这些,孤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孤的血脉?”
随来的音色有些嘶哑的究根至底,加上些年迈的浑浊无力,便是陌生,仍是令我想起夜夜梦中那一双厌弃看来的眼。
是父王!他为何要这般问?
难道从最开始他便在怀疑我不是他的子嗣,以至于那般地厌弃与我?
久远的记忆在质问之言中褪却了所有可凭的念想,无不化作寒光烁来的长剑,生生往我心上一刀又一刀地戳着。
渐渐分不清是冷大于了痛,还是痛过了冷,周身烟渺的云层轰然迸裂,令我再无依托地往下坠去。
解浮生很是把握对我的断定,雍容淡道,“大王无需置疑,何氏虽衷情韩凭,公主却真真实实是王家子嗣。浮生劝大王移驾下邳,一是因韩凭艺承墨家,修陵置墓无不带有墨家机关巧术,纵使千军万马,也不能破其一二,自可确保大王天地之行万无可失。二来么,”解浮生了了轻笑,将说未说地玩味了未尽之言。
我感觉他正在瞧我,那眸光冷冽而慑人,惊得我直觉悚然地想要逃开。
“何氏原有玄鸟一族的鸯鸟血脉,故才生的貌美惑人,夏公主承天地王气,合天阳地阴之理清气濯盛,两处相合,自是王家血脉之中最为合适此行之人选。待她清气盛年再行天地之举,必可顺利为之。”
解浮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母亲是鸯鸟血脉?我身有清气?天地之行是什么,父王到底要做什么!
“孤不懂你的玄话异说,只是将孤长生大举依凭在一个小妖怪身上,孤怎能确信真的可行?”父王惊疑不定,激动里竟是咳起嗽来。
是身子不好么?
是了,他离开离宫之时就已五十岁余,如今过上十年,恐是真的衰弱及至不堪支撑,故而才会如殷商先祖那般期以长生之术么?
我是妖怪?
我怎么会是妖怪?
我是您和母亲的孩子,怎么会是妖怪!
“非也。”解浮生淡然否定,“何氏只是有鸯鸟血脉,却并非妖物,夏公主自也不是妖兽之行,否则也融合不了王家血脉早早夭折亡故了。”
“哼!”父王冷然愤慨,“何氏罔顾孤真心交付,如今能有一点儿血脉留用王行,权也算回报与孤。”
“妖本不是妖,如人亦是天地孕化之兽。奈何人心复杂,须弥眼眉及至容不得天地其它,依凭口舌之言诛伐天地万物不说,更名其曰妖物。如今乱世,人命草芥,倒也不如妖物活得自在了。”解浮生感叹轻言,尽是不做假的可惜可悯。
父王惊急怒斥,“解浮生,你好大的胆子!怎可将至高之人与那低贱妖物比作一处!既是你求孤以万人之血救活那青衣怪人,便该为孤求得长生!尽你本分!”
“是。”解浮生不卑不亢应下,“是浮生造次,还请大王恕罪。”
父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似是将肺也要咳出来,喘气嘶哑道,“你说那人羹能医治孤的旧疾,怎地饮了数年,孤还是如此咳嗽难忍?”
“人世自爱者少,自贱者众,大王之疾需得大量人羹,少不得便要委屈几分取自低贱奴隶之辈,好在总能缓得些许。如今已至青陵台,只要天地之行顺利,大王自可脱身而出,无视肉身痛楚之疾了。”
“还要等多久?”父王似是信了解浮生之言,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
“青陵台原有韩凭筑基,章法有序,本该早已完成,奈何筑造工人惫懒离散,修筑之力不够,故才拖延至此。浮生已至,自会亲自督促筑建。只是要筑以用来天地之行,少不得要改制些许。算耗时日,或可在公主及笄之年,亦是她清气最盛之时完成。”他犹豫沉吟,似是有些话没说。
“你在犹豫什么?”父王久居孤位,自是敏锐察觉,立时惊疑追问。
“公主早在离宫便经历过万般人情冷暖,蒙城寺听经诵佛五年,心性淡然更甚,加之大王您对她疏离多年,对您的爱护之心只恐早已淡漠的难以为继。”解浮生说的轻,又说的甚是可惜。
“你这是在怪我对她爱护不周了?”父王冷笑,“韩氏背心,难不成孤还要贴着脸皮往上凑么!”
“大王莫急,天地之行全凭血脉行事,若二者人心有背,则其血脉也是难以互融。浮生担心的正是这难以融合毁了多年筹备,以至功亏于溃。”
父王不说话,只有难忍的咳嗽传来,过了些许才恨恨叹道,“罢,孤无视她多年,权且随了你的心思,在成年之前好生予她些爱护之举,权且让她开心过上两年,来日九泉之下也不至于怨孤。”
“大王明理,浮生定会尽心竭力。”解浮生轻松笑道,“下邳远离争端,民心安稳清濯,浮生早已备好此处上好人羹,还请大王移驾用之。”
父王咳嗽应了,衣袂浮动传来,两人便是一同出殿去了。
极为的安静弥漫而来,静的像是方才的话竟从未有人说及过。
我好似终于坠到了底,重重撞在某处,背脊跟着四分五裂,心头割裂成了千片万片,痛的无力去想些什么,但又不能不去面对那些冰冷而残酷的话。
明明生的那般好看的一个人,心怎就这么狠!
人羹,那是磨了人血肉的东西,父王怎么能吃得下去!还是说,他孤独的在世间顶端待了那么久,已无所求的只想了如何活下去?
妖,又是什么?
是那些食人的怪鸟,是我母亲?
是那披着一张好皮相的解浮生,是我,还是那父王口中饮了万人血肉的青衣怪人?
是不是就因了那青衣怪人,解浮生才找上了父王,才有了如今的种种祸事?
青衣怪人,是谁?
是谁!
头要炸开,各种画面纷乱撕扯我的意识,于血肉模糊之中停在某个青衣渺渺的轮廓上,叫人看不清,也想不明。
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流下来,咸涩至苦地扎着我的心身。
极静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人走了进来,我以为是那解浮生去而复返,忙是摒了呼吸动也不敢为动。
猫也似的垫步轻巧跳在榻上,窜来窜去地在我面前晃悠,温热的湿滑带着腥气,柔软地蹭了一下我的眼角。
不知是个什么小东西,尝试之下发觉并没有惊醒我,便更是大胆地伸了舌头,放肆地舔舐我尚挂在眼角的咸涩。
莫不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妖物?
它的舔舐不可谓不温柔小心,可亲眼见过解浮生和那些怪鸟之后,我早有警觉,更是纷乱生疑,直觉认为这小东西定也不是什么寻常存在。
此刻为它贸然亲近,即便是温柔舔舐也只惊得我汗毛暗竖,不敢乱动的十分折磨,呼吸都要断了的难受已极,更不消还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走近,于我又是格外难捱的惊怕。
那脚步很轻,揣着小心而来,呼吸压下时,特殊的幽香便随至环绕弥漫而来,径自又凉又寒地趁着呼吸往鼻翼里直钻,让我的触感意识都敏锐至极起来。
如此便觉一缕轻而柔软倾在了肩头,怕惊扰我一般地即沾即走。
应该是…人吧……
像是这人低了头看我,柔顺的青丝不期然地垂下,吓了这人僵住身形,呼吸都跟着紧张了无声,那舔舐我眼角的小舌也乍然停却。
“青儿,走吧,不是她。”
万分清冷的像是梦中乍起了一缕幽魂,听不出是男是女的音线并没有失望的起伏,好似整个人原就没有生机,没有情绪地跟着也就没有了心,毫无流连地退去。
“吱吱!吱吱……”
老鼠似的尖锐叽鸣咕啦啦的响成了一串,抗议似地在床榻上跳来跳去。
“你若不愿走,那便随你。”
没有丝毫挽留的人踩了无声,径自往远处走着。
那小东西在床上叫着又跳,有些不甘的急切,柔顺的毛发不小心扫到我脸颊,瞬时便安静不动,有视线在我脸上忐忑逗留了片刻,才是挪开地挨着步子跳下床榻,轻簌簌地追了出去。
无形的压力散开,我微睁了眼。
亮着浅灯的大殿幽静暗沉,余光里那人刚行至门口,披了一身的青盈朦光,轻烟缥缈似地往外游离。
殿外已是入夜,月华霜洒一般地倾进来,拢在那轻烟缥缈之上,半是清亮半是阴暗地显出了格外消瘦的青衣长衫。
铺呈的暗影自殿外越过门槛爬上他的脚面,轻晃晃地漾在了他衣袂边角。
原是有什么人挡在殿门之外才令他停了下来。
他随手掩下青色罩帽垂帘,似是不愿意见到门外之人。
“便知道你会来。”解浮生雅致的音调飘过来,带着不出意外的调侃。
我大为惊颤地闭上眼,不敢让解浮生发觉我已清醒。
青衣人没有接话。
解浮生轻笑出声,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下去,“怎么,对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不满意?还是说你不忍见商丘的血流成河,想要逃?”
“我没有逃。”青衣人甚是平淡,面对解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