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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么,孤明白,明白……解浮生说你早已淡漠所有对孤的心念,现在想来,他也就于此事之上没有欺瞒孤了……”
“他死了,不会害人了。”
我说着这一句话,忽地不敢确定,下意识想到那女子虽笃定言说不会骗我欺我,但真的会么?他们这些不知来去的妖或神,解浮生,秦时欢,譬如及她,皆是无比厉害,凭什么要在意了我?
因了阿宁么?
说到底,我还是占了阿宁的便宜。
“死了么?那玄武怕也留不住了,大宋,怕是没了……”
我疑惑,问道,“为什么?”
“玄武背负国脉,如果走了,那国脉也就断了。想不到,殷商宋后,竟是断在我身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言辞撕裂之际,他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血顺着他嘴角的褶皱涌没出来,力气跟着大起来,攥得我手骨发疼。
我压紧眉心去抑制喉咙欲出的深痒,奈何已压不住,闷声沁了一口殷红的血来。
掌事姑姑正半抱了父王托住他的后颈想要止血,可如何止得住?急切望我而来,见我也吐了血,便不敢言声了。
我掰着父王的手,想要避开将欲而来的诀别画面,岂料他竟死攥我手地嘶声挣扎,“子夏,父王…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我心头大痛,血沫涌得更是殷切,“我不怨你,只求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
他惨然笑了,满口的血扑出来,涌没进玄红王袍的殷色之中,无法同那些旧色以作分别。
“好,好,好…好……”
他音气渐弱,我闭上眼,指尖为他松开滑落,尽是收不回来的无力。
眼前一阵阵地泛黑,撑着身子缓慢站起,转身便跌了下去。
好在,如我料想,有人接住了我。
“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没有什么奇怪的香味,药香淡如她自来的轻倦,我挨在她的平静心口,只觉柔软的过分,让人只想倦然睡去。
“不会。”她轻倦应道,“我带你归家。”
“好。”
“睡一会,睡一会我们便到家了。”
不知为什么,我特别信她,甚至比信任时欢还要信上几分。
可是,我还能信时欢么?
秦时欢,我还能信你么!
☆、卷一大梦卷之第四十二章:至欺
“不见,还我阿宁!”
我真的睡了,像是睡了许久,耳际听得时欢的凄厉长呼喝来,也只觉得吵,吵得人头疼。
睁开眼,些许分辨之后,瞅着破败的廊檐,才刚刚走出大殿,视线滑落至她下颚,恍惚有一种当时在时欢怀中的错觉,心头绞痛的,唇有温热涌出。
她低头,倦然的眸底愁苦极了,正要说些什么,我咽过血沫先开了口。
“他好吵。”
她微愣,抿出一个好看的轻倦浅笑,轻道,“我打发他。”
她抱了我继续走,有凛冽的气浪打过来,她侧身避开,周身便身处了安静,如同落在玄鸟之背,有什么无形之质早已隔绝了所有的风转动荡,只是立时又窜动起来。
在凛冽气浪之中行走了许久,也不知她避开了多少攻击,时欢不时欺近而来的呼吸让我压抑,周身有脱力的麻木,所有的意识都顺着毛孔在往出窜。
我有些怕,怕撑不住。
“我想问他一问。”
她灵动的随转之身有片刻的僵硬,急退叱道,“剑出!”
未曾祭出的玉剑如蛟龙腾空,剧烈轰响之后,场面安静下来。
时欢急喘的气息乍然飘远,切齿道,“还我阿宁……”
她立定身形,低道,“你问。”
我攥过她衣襟,勉强转了个向。
时欢立在不远处的断垣之上,衣袍乱了,发髻也散了,华贵不在而威慑凛冽犹在,他执着手中奇怪的墨色长刃而立,纵使狼狈,仍掩不下他一身的恨恨急切。
我觉得空,空得连血沫也涌不出,锁住那狐狸眼狭,轻道,“秦时欢,我不是阿宁。”
这人才发觉我在看他,肩身俱颤,挥剑喝道,“你是,你就是!”
他切齿凄厉,皆是害怕至极的绝望,我也跟着绝了望,转眸仰头,本避开不愿看他,却眼见怀我之人,不知在隐忍如何心绪,竟将唇都咬出了血痕,跟着还发上了抖。
我攥了攥她的襟子,她才回神,低头看我,笑得勉强,“快问,问完我们归家。”
她情绪来得突兀,令我措手不及地茫然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
“秦时欢,我问你,权当是阿宁在问你,你可否答我。”
“阿宁,你问。”他似是欣喜,唇齿皆是颤意。
“阙伯台祭祀之事,你有没有骗我?”我听他应阿宁之名,心下已是冷极,漠然的无以为继。
“我!”
他挣扎颤抖往后退,我已全然明白。
“那我再问你,以你了解的阿宁来看,你这般做,她会不会原谅你?”
“不会!”
并非秦时欢开口,而是怀我之人。
她应的冷淡,从未有过的倦意拢住她,令她整个人散发出疏离的浅淡光晕来。
“你!”时欢气极,如墨的长刃卷起一道黑白两光,甩手劈将过来,“还给我,还给我啊!”
她身前的长剑无主而动,荡起无形的灰朦浅淡屏障,隔绝住时欢凛冽攻击的同时,亦抱着我好整以暇地退开,问道,“可问完了?”
我看着时欢的疯狂冲撞,忽而再没有什么心痛纠结,过往种种皆如梦如烟,一一为他此举抽空,空茫茫地闪过了看不清的轮廓……
解浮生死了,父王也死了,秦时欢…他在意的,也终究不是我子折夏……
先生…何用……我本想顾上一顾,但如今一看,若非因我起因,他们未必过的不比眼下好,他们终将有他们自己的路,与我,终究是不该牵扯的。
“梦完了。”
我扯出笑,迎着她倦然的眼,忽地明白她那些倦意打从何来,不免跟着生了倦,寥寥道,“或许,也不介意,你也带我梦一场。”
她笑,转身将我放在断垣上倚好,倦然的眼几分温顾地扫过我眼眉,轻道,“你能明白再好不过,我尚有些事要处理,很快。”
言罢,她决绝转身,举手挥却浓雾,长剑倒转在手,惊艳似云之身纵跃踏空数十尺,未见如何蓄势,玉剑已兜空砸下,直直劈中了秦时欢手中长刃墨刀。
秦时欢淬不及防,竟抵不住她即来之势,身形急坠,重重砸入了地面之下。
碎裂之声犹自不绝,绵延深塌了本就破碎不堪的青陵广殿继续沉陷,深暗的裂缝蜿蜒裂开,径直塌出一个无比为广的黑窟窿来。
应是玄武腹中那一片极静的黑暗吧,我懒懒地想,不知自己身处之地会不会跟着掉下去,好在并不用担心,一连我身后的大殿,皆未有动辄,应是全然被她的特殊无形之质给隔绝护住了,完全不受外界天崩地裂的影响。
秦时欢□□暗深处窜起,王袍破碎殆尽,一身妖冶的殷红流襟,若不是面具掉却后的真身有在,我权以为是那红衣白骨在世。
他长发遮掩,纵使无面具覆面,我依旧看不清他容颜,这个瞬间,我忽觉可笑,自己竟连他的面容都不曾见过。
多可笑!
秦时欢红衣凛出,端地殷艳刺目,女子反转剑身长笑,甚是冷冽,“难道你还想要于上古之时,斩尽信任你的无数神兽么?”
“不见,你还是如此碍事!”秦时欢冷极,墨色长刃忽变浓烈为黑,斜撩而起地扑向女子。
不见,不见不见,如不见,她真是人如其名,倦如不见,到底经历过多少未知之事,才令她倦心倦骨,不愿再见。
“斩因之刃,名为斩因,实如为果,你剑斩是为生,是为因,亦是其果,难道及至现在,你还不明白!”
不见随心而叱,人倦似流云,无论秦时欢如何出剑,如何迅捷,她皆能随手接下,反击而去的无形之力更甚更烈。
一字一剑,有上多少字,秦时欢便挨了她多少剑。
可他也厉害,无论身上有多少伤口,沁出多少血,他皆能极快再扑而上,手中长刃浓黑似夜,连地下窟窿之中的无尽黑暗都撺掇出来,惹得整个白昼几如黑夜。
“我不明白!我只知要寻回阿宁!你带走她,眼见她化身,眼见我寻她为苦,就不该告诉我一声她的下落么!”
秦时欢如疯如魔,让我彻底相信了他当时言己疯魔之言。
不见冷哼,人攸地快过了光,一剑刺入秦时欢肩头,将他牢牢定在了地底而出的金龙柱上。
那白龙巨骨犹在,长声嘶鸣浑若雷吼,身下的白玉圆台升将上来,那根处当真有一座高台金椅,鎏金暗郁的晃人眼眉。
原来玄武腹中失去意识前见到的画面是真的,我不禁想要看清金座之上究竟是何人,奈何那上面并不是什么红衣人,而是一身白衣披散的解浮生,他毫无意识地像是睡着,对此处发生浑无所觉。
见到解浮生此时模样,不见果然没有骗我,而她竟真的有本事伤下解浮生,如此而来,秦时欢为她定在金柱之上,是不是太过危险?
我慌乱起来,生怕秦时欢会落得解浮生的无二下场。
“不要!”
喊出阻止之言,我人已扑了出去,终究不忍他受伤。
不见回望过来,虽是不堪自己不争气,我还是祈求地看向她,摇头道,“求你,别伤他。”
她瞧着我失了些神,眸底正是微晃,人被秦时欢击在后肩上,口喷血色地急速往下坠去!
我睁大眼,眼见秦时欢越过她身后急速朝我掠来!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
心下赫然而来的是他斩杀怪鸟的画面,原来不是他狠,是我早已刻意忽视掉了这些,也忽视了壁画所述,他说过他如妖似魔,我怎还期盼他有什么良善之心?于阿宁那般顾他境地,都不过是个身死魂消之局,我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追取阿宁,还是在追取自己不曾消弭的不甘不屈,现在想来,都未曾听他言说及心的。他让我信他,可到底是欺我之局,如今害得不见也为此受累,我当真是个罪人。如此之罪,大祸难消,于此眼下之境,只能以死为消。
若证我非宁,秦时欢你会如何选择?
杀我,护我,那一句可笑的不会让我死,怎么听,都是个笑话。
他疯狂扑来,我已了无生意,噙笑冷然,许是仍有不甘作祟,心头揪疼生裂,胸腹血沫犹如水涌,阵阵不能抑制地沁出来。
不见赶至时,秦时欢不过丈外之地,她凌空而踏,面色惊白,唇角的殷红比及眉心也不遑多让,如此端持姿态,如仙亦如煞,手中的长剑凝聚出极为虚幻的流彩溢光,像是自天外引来的银河倾泻,无数繁星拖曳出颀长的流光尾翼,尽数砸进了秦时欢背心。
他咬牙闷哼,坠如流火地跌在我面前,不过数丈距离,隔如天际。
不自觉地伸出指尖,我想不明白,为何及至于此,我仍旧想要顾着他,想要碰触他……不见灰衣轻衫落下,巧堪堪地遮住眼前的遥远。
我竟是来不及看上他一眼。
痛楚搅裂了心扉,我捂心而压,触手的都是温热黏稠,伤口是裂开了么?如此也好,死了就不会做梦了,不会了……
“你!”不见气极而叱,我抬眸,她已极快地转回头,剑指坠地的秦时欢,颤抖气道,“你究竟还要伤她到几时!”
她长喝为颤,几乎抖不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