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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就够了。”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铃……
铃……
铃……
单调的经典铃声缓慢悠长,带着某种鄙睨的意味。
这跟刘云上午领教过的急促款不太一样。刘云还以为泉源是那种不会特地去设定铃声的人,但没想到她其实会,但只在同样发出铃铃声仅仅只是节奏不同的经典款里面选择。刘云要给泉源的执着跪了。泉源却朝向大客厅往书房的方向怔了怔。
显然这是个超出预期的电话。
“我去接电话。”
“快去吧,电话粥请在半个小时以内结束。”
泉源笑了笑:“不会那么久的。”
泉源虽然在笑,对待刘云的态度也没有改变,但刘云觉得泉源似乎冷淡了下来。刚才还因为跟刘云斗嘴所产生的那种微扬的情绪似乎被铃声在一瞬间熄灭了。
铃声还在继续,有种堂炉中余火与灰烬纠缠的感觉。
刘云转过身去热锅下油。
这种讨厌的铃声,无法理解平常泉源是怎么忍耐它。不,其实也不是铃声本身惹人讨厌,而是跟泉源的态度搭配起来之后,这种声音就显得尤为高傲与不近人情,怎么听都有那么一丝违和。
……泉小源家的电话铃声居然能够表达出这么多种情感实在也太高智了吧!
刘云一边炒菜一边侧耳注意书房方向的动静。
她倒不是那么八卦,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像街上看见了一个美女,怎么都想多瞟两眼,更何况是泉源这个刚出炉的意中人。
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在意。
泉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刘云在歪着脑袋挥锅铲,一副故意卖萌的样子。
“你脖子疼吗?”
“我在偷听你打电话。”
刘云也就是这么一说。虽然她看起来刚认识就干涉了泉源的私生活,但其实那是建立在知道泉源不会反感的基础上的。像跑去偷听电话这种事刘云自己想想都会觉得讨厌。不仅仅是泉源,实际上刘云自己也明白现阶段跟泉源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她跟本没有起过偷听的念头。
况且泉源三四分钟就回来了,看起来电话内容实在乏善可陈。
泉源知道刘云在开玩笑,她也问:“听到什么了?”
“有人想约你,你说你现在要陪我所以没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泉源没忍住,笑出气声。她的表情变得生动柔和了一些,把接完电话的那种生硬感觉消除了。
“确实是约我的电话。”
“拒绝了对不对对不对?”
“……没有。我父亲叫我明天回家一趟。”
刘云在醋溜白菜里加上盐,翻了几下出锅。
她不知道为什么泉源跟家里人打电话之后情绪会变得那么紧绷,但她当做没有看出来,什么都没问。
“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泉源笑了笑,在餐桌旁坐下。
“谢主隆恩。”
刘云并不放过任何一个口头占便宜的机会:“爱妃请起,不必多礼。”
泉源就真的站起来。
“那臣就不打扰了。”
刘云马上哀嚎:“不不不,女王陛下请一定要打扰我!”她扔下锅铲殷勤地给泉源拉开椅子,把泉源安排在最能欣赏到自己炒菜英姿——实际上是自己一撇头就能刚好看见——的位子上。
泉源只是跟她斗斗嘴,就顺势坐下了。
刘云心满意足地继续去做厨师。
泉源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跟餐厅相连。餐桌一端连接着一个微型的吧台,刘云给泉源安排的座位就刚好在吧台旁边。
刘云在大战油盐酱醋,泉源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实在没有事情干就开了一罐啤酒来喝。
啤酒其实是华夏买的。
泉源喝了几口,觉得有点无趣与厌烦,又放下了。
刘云刚好炒完了一个菜,看见泉源喝酒嗷嗷地叫起来,一副我一没注意你就做坏事的表情。泉源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你想喝的话这里还有。”
刘云继续用“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的眼神盯着她。
“怎么?”
“感冒的时候不能喝酒!”
泉源随口问:“医生下的命令吗。”
“酒精和感冒药会混合起来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产生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我现在已经死了。”
刘云取过桌子上摆放的半罐啤酒然后朝泉源哼了一声:“乖乖坐好!”
泉源其实本来就不想喝了,但她看见这个样子的刘云还是有点无奈,喂了一声。
刘云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气势汹汹地喝光了剩下的啤酒:“现在没有了。”
泉源看着小吧台上整齐码放的一大摞啤酒,刘云也看着小吧台上整齐码放的一大摞啤酒。
刘云如临大敌的神情实在是太夸张。泉源并没有想笑,反而觉得挺温暖。
“我没有心情不好借酒浇愁,你不用这样。”
“怎样?”
泉源知道刘云装傻是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毕竟跟家里关系不好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
“谢谢……我只是,跟父亲不太亲。”
刘云不再盯着泉源,给了对方空间。
她说:“虽然是父亲,有时候不喜欢可以说出来。”
“嗯,你说的对。”
刘云知道泉源理解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意思,也没再解释。
气氛似乎还是冷下去了。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一点。
午餐很快就好了。三菜一汤,一荤两素,经典搭配。最后刘云又在厨房摆弄了一会儿,取出一份半中半洋的洋葱沙拉,放在离泉源最远的地方。
“用水焯了一下,跟沙拉酱味道混起来没那么冲,我堂妹也不喜欢洋葱,不过会吃这个,你可以常常。”
很显然泉源之前切下来的半个洋葱都在里面了。
泉源尝了尝:“很好吃。”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受不了洋葱的味道,年龄增长之后挑食的毛病也会减弱,泉源几乎没有不能够入口的东西。她只是单纯讨厌洋葱,到了神经性过敏的程度。但她自己知道控制,并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太严重的情况,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应该是她在厨房切洋葱的时候刘云看出来的吧。
刘云看起来专精插科打诨,不太靠谱,但为人却非常细腻温柔。
炒菜里面都没有加洋葱来调味……
泉源说很好吃是发自内心的。
被人一心一意地呵护,不可能不觉得感动。
泉源尽量多吃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但多年来心理上的抵触也不是这么容易抵消的。
等她喝了半碗汤再来夹的时候,却发现洋葱已经几乎被刘云挑完了,小碟里面只剩下生菜和番茄。
刘云抬头冲她笑:“我可爱吃了,你下手太慢,我已经吃完了。”
泉源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刘云的又一次体贴,想起之前华蓉的电话就问道:“晚上小希和之前打电话的华蓉都来我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吃?华蓉也想认识你。”
“哇见家长!”
泉源没有计较她占便宜,又问:“来吗?”
刘云一副失落的样子:“跟别人换班了,下午就要去干活,晚上到九点才有空。”
“那下次吧。”
“快来拉钩,不准耍赖。”
泉源已经习惯她花样百出,伸出手:“拉钩。”
刘云满足得不行,吃完饭还把泉源推去休息,自己洗了碗,好像那是全世界最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本来还想在泉源身边继续赖一会儿,但她穿来的制服泉源拿去洗了,不得不回家换衣服,所以只好穿着泉源的衣服提前告辞。
不过她其实对这件事也挺满意的,这意味着她又有了取衣服和换衣服起码两个拜访泉源家的借口。
☆、第三十章
泉源原本想开车送刘云回家,想了想还是作罢,那样会显得太亲密。她虽然不太希望一个人待在家里,但也不能对刘云太不公平。泉源并没有忽略对方向自己表白了的事实,虽然在对方半真半假的口吻中她很难揣摩出对方真正的心意,但无论如何给予真实心情以外的更多温柔是不对的。
不过也恰好是刘云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卸下了泉源的防备。泉源通常并不会被玩笑冒犯,但正式的追求却会令她竖起防御。
觉得自己前路漫长的刘云临走时还不忘撒个娇,要对方记得补偿自己一顿饭。然后在对方近乎宠溺的纵容下把对方推倒在床上:“睡个午觉,要梦到我!”
泉源几乎下意识地就揉了揉刘云的头发:“上班要迟到了。”
刘云灰溜溜地离开泉源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卖萌太过被对方当成了小孩子。说起来……泉源似乎是个非常习惯于站在保护角色宠爱他人的人。这真是个……无比美好又要不得的属性啊。
而在刘云离开后,躺在床上的泉源也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刘云真是个喜爱卖萌装傻的家伙。要说被占了便宜似乎又算不上……至少没有觉得讨厌或者无法忍耐,但怎么想都似乎确实是被对方占便宜了吧……
泉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最多提醒自己稍微正视刘云的表白。十分奇异,泉源虽然是个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人,但对刘云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大。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坦率吧,又或者单纯因为刘云装小狗太成功?
泉源从床上翻身坐起,她狡猾地没有回应刘云要求她睡午觉的话。泉源没有午睡的习惯。从睡梦中苏醒,知道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也不过是空旷无人的房间,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无法排遣的孤寂感。大多数的早晨她睁开眼睛,都会感觉到这种孤寂似乎已经实体化,迈动脚步在这个房间里发出空虚的足音。
她其实很庆幸昨天遇到刘云,很庆幸刘云留下来陪她。她想在病痛与各种离别的协力攻击下自己的潜意识中一定是希望有这么一个人来依靠。贺晨曦不行,华蓉也不行,就算不论她们本身正是带来离别之痛的当事人,就以往来说,泉源也无法向她们倾诉使她们担心。
如同第三人效应那样,忽然出现的刘云成为了她的浮木。
泉源认为自己是在利用这个性格爽朗笑容无垢的女青年。
当然这样的想法有点夸张,但泉源从不吝于恶意地揣摩自己。这种习惯来源于极度的自卑。她不断暗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好,那么一旦有人弃她而去她也就不会太难过。
不断有人弃她而去,再亲密的人也会最终远离。
在这样宽敞的房屋中,总是只有她独自一人。
她寻求着普通的人间温暖而不可得,所以感受到了寂寞。
从小到大,她阅读了许多书籍,但每次面对着仅有自己的房屋的时候脑海里只能想起一句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在泉源的生命中,寂寞如影随形,空洞无味。
刘云的跳脱与无厘头让她暂时得到喘息的时间——那不过是饮鸩止渴。她有意纵容刘云,她需要一个人、一件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样她就不会满脑子去思索那些让她伤神的事情。
刘云是最好的选择——原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自来熟、懂得把握分寸、虽然吵闹但却总是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停止……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十分在意泉源的感受,泉源享受这种被在乎的感觉。这过程产生的负疚感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饮鸩止渴,只要一时得到欢愉,其后的事情就不必再考虑。反正毒发的那一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