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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那个见血即溶的药丸吧?没关系,喝完苦茶药性就解了,没有后遗症,最多也就是拉一两回肚子,老先生可以走了。”
老头儿大吃一惊:“这么简单?”
王谢细心用金针探着裴回的头部,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嘴里却很是温和:“来,容翔,我针下哪里觉得疼涨麻?”
他眼神平静,偏偏老头儿就跟耗子见了猫,噌地闭嘴。
一番试探后,王谢收针:“容翔,我去熬点药,你试试能喝得下去就喝,喝不下也没关系,都是安神的。”
“嗯,重芳大哥,谢谢你。”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王谢摸摸他额头,“你先躺躺,等醒了再说怎么回事。”
“好。”
王谢这才转身往外走,一看老头儿还坐在桌子旁边:“老先生,还没离开?”
老头儿算是知道了,这位谢少爷在给人诊治的时候,容不得半点打扰,一诊治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谢少爷,老夫这不是看你缺人手,想着能帮上什么忙不是?”
王谢一笑,对方早就说明有求于己,如今愿意留下,当然求之不得:“那就麻烦老先生去买几样饭菜,不要辣,不要河鲜,其余随意——老先生的家里人不需知会一声么?”
老头儿摆摆手:“没关系,那老夫就去了。”
王谢到厨下跟燕华打个招呼,自己细火熬上药,出门向四邻打听下午发生了什么。
刚出巷子,就见路旁有人在草帘子前头唉声叹气:“二花啊二花,我苦命的二花,早知道我打死也不走这条路了,你怎么就遇上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呢,那王八羔子怎么就那么心狠把你宰了呢?家里人还等我回去,你死了,我不敢回啊,这下做不成生意,日子没法过了,一家老小叫我怎么办啊,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吗……”
旁边有人劝:“行了老兄,你再叹气这驴也活不过来了。看看牙口,横竖也上了岁数,赶紧找个皮匠,扒皮卖了还能落几个钱,肉和骨头也卖了吧。”
“我半辈子没有不敬神明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倒霉。”那人哀叹,“你们打架,追追跑跑的跟我有什么干系?跟我的驴有什么干系?可怜我的二花,家里以后靠什么吃饭呐。”
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劝着:“那人不是已经被你扭送官衙了么,让他赔你啊。”
“也只能这么着了,唉……”
李大伯还在外头,王谢连忙走过去道谢,顺便问问。
“先头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就看见黄昏时候,你赢来的小先生把两个人送出来,回身进巷子没多久,一个家伙慌慌张张扛着铁锹一边回头一边往外跑,正好那边那位——”指指草帘子跟前的人,“赶着驴经过。那家伙光顾回头看,没注意脚底下,正好绊倒了,铁锹出手,插上驴的这儿。”比比喉咙,“登时满地都是血,大家全傻了。那位驴主儿扭着人就去见官,我疑心那家伙怎么蹿出来的,往巷子里头一瞅,就看见你赢过来的小先生在地上趴着,赶紧叫人给你送了信儿。这边惊动了里正,也过问了你家小先生。”
“我还以为是小先生的血,原来是驴子……”一旁的小小子嘟囔了一句,他报完信慢悠悠走回来的,“那个,谢少爷,我是心急没看清,对不住啦。”
王谢连忙说没关系,接着又谢了一番,心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想了想,又道:“我去问问,那人若是故意选在这里打闷棍,这边的安全就实在可危了。”
李大伯也连声道有理。
“老兄,你的驴?”
叹气的那汉子抬头看看王谢,没精打采:“嗯,我的二花啊,死得冤啊。”
“是谁干的?”
“他大爷的,一个醉鬼!”汉子骂骂咧咧,“我送他见官,他满嘴胡话说是赌银子赌输了报复,他大爷的,你报复找对主儿,跟我二花过不去干什么!”
“那人在哪儿?”
“衙里押着呢,等酒醒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我要他陪我驴!”
王谢回了自家,老头儿已经买回了饭菜,王谢道谢,请他先吃。
自己找出坛酒,拎着去了里正家里,跟人家客客气气说了话,末了又送上四十两银子,这才回转。到厨下,将药端出来,去裴回房里。
燕华正在裴回房里守着,裴回头昏昏沉沉,听见燕华的呼唤,张开眼见燕华一手端着碗,一手摸索着自己额头,忙出声道:“燕华大哥,我醒了。”
“我吵醒你了?抱歉,不过你还是多少吃些东西,好不好?”
“不,没睡熟,头还是晕,但是没大碍。”
“我扶你一把,你能坐起来么?”燕华笑笑,“我看不见,所以动作不太方便,委屈你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虽然做得慢,还是没问题的。”
“没、绝对没有!”裴回有些懊恼,“本来我是想帮燕华大哥你的忙,结果倒是我拖累了你。”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你没事就好。”燕华听到窸窣声,将碗往前递了递,“你一只手不方便,我托着碗底,告诉我大概位置。”
“嗯,燕华大哥……麻烦你……你的碗,再往前一点。”裴回看着燕华动作,很小心地提要求。
“哦,好。这次白粥可没有糊。”燕华笑道。
裴回看燕华微低着头,侧耳分辨声音的样子,鼻尖有点酸。他不是没见过盲人,但是一个盲人过来照顾他还是头一遭,感动得无可复加,嗫嚅道:“燕华大哥,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哪里话,头疼又不是你愿意的。我不懂医术,但是我相信少爷,你会很好的,放心。”燕华听着调羹与碗沿的摩擦,觉察碗里的重量渐渐减少,微微一笑,“唔,少爷过来了。”
裴回在稍后才听到王谢脚步:“燕华大哥,你耳力真好。”
盲人的耳力一向都敏锐,更何况对方是心心念念惦记的人,燕华笑笑没回答,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燕华,辛苦了。我给容翔端药来——容翔,怎么样?”王谢很自然地坐在燕华刚刚让出来的地方。
“喝了点粥,不敢多喝,估计这药也能喝下去。”
“那好,来试试。”
裴回将药一饮而尽,燕华拿着一只小碟子跟过来:“喏,压压苦味。”
几颗酸甜的蜜饯。
真周到,真贴心,真好。裴回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呢?
看着裴回喝完药,王谢见燕华还是担心的神色,只得道:“我在这里陪着容翔,燕华先去吃饭。”
“少爷,谢谢。”
“谢什么——饭菜量很足,我看见有香菇炖鸡,你记得多吃点。那个老先生也在厅上。”
“好。”
见燕华走远,裴回才轻声道:“重芳大哥,我下皖和建里,能给灸灸么,胃里很难受。”
“你一直忍着?”王谢恍神。
“……嗯。”裴回道,“我不想让燕华大哥担心。”
“——难为你了。”王谢不由对很是懂得分寸的裴回也心疼起来,捏了脉,道,“我给你下几针。这不是胃的毛病,你头部受了震荡,影响内腑经络,尤其是胃的反应最为剧烈。头不晕了,胃也就舒服了。要是还有精神,就讲讲怎么受的伤。”
“我也很莫名其妙。”
第三十一章守夜
裴回下午兴冲冲地走到与工头约定的地方等候,宋工头一见他便笑着招呼道:“谢少爷赢来的小先生来了。”蹲在那里等候的几名工匠都把目光聚过来,笑呵呵的。
裴回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昨天的事传开了,他的称呼不知怎的就变成“谢少爷赢来的小先生”。看看左右聚了六七个人,裴回忙问:“大家都是去看房子吗?”
宋工头笑道:“不不,他们都是想看看小先生,谢少爷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有这么大本事胜了,俺们大伙儿都想看个新鲜,小先生别见怪。”顿一顿又悄声说,“王四爷给我们透过底,谢少爷医术是这个——”一伸大拇指,接着道,“我们这哥儿几个偶尔也好赌两把,他们都是昨天赢了的。你放心,就冲这一条,活计上绝不亏了你去!”
裴回一边道谢,一边带着宋工头还有小小子龙小四进了王宅。将要修葺的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登梯子上顶看了看,宋工头的想法和裴回也差不多,当下商定了时间、材料、工费等,林林总总,说完也就黄昏了。
送宋工头出门,一直送出了巷子口,裴回才往回走,走了一半忽听身后疾风不善,一回头就见黑乎乎一样物件当头劈下!
裴回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脸,耳中就听见轻轻“咔嚓”一声,手臂传来的力道将他击倒在地,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他脑子里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等觉得右臂疼痛时,自己是趴着的,眼前天旋地转,想动,动弹不得。又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有人过来,才强撑着动了动。后来有人问话,似乎是里正,他也回答了。
王谢听了笑笑:“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
“啊?重芳大哥怎么知道?”裴回相当惊讶。
捉过吃完饭二次过来的燕华,王谢就笑着将那倒霉蛋自己绊倒,结果误杀了别人的驴,被扭送官衙的事说了说。
“那好,我先走了,燕华陪着你。”
“嗯,我要睡的时候会跟燕华大哥打招呼,不会让燕华大哥枯等的。”裴回的回答很得王谢赞同,王谢对着他比了个大指,裴回露出牙齿无声笑了。
等王谢坐到桌上吃饭,已经是戌时末了。老头儿依然在坐。
“老先生,还没请教老先生贵姓高名,抱歉得很。”王谢道,“实在是腾不出手招待,这样,您不是要看诊么,不介意就先跟我说说前因后果,万一我治不了,您岂不是白等。”王谢随便扒拉两口饭,填饱了肚子。
老头儿摇头道:“没关系,都是为了家里人。老夫姓雷,名金,本来就是四处求医问药的,家里有个庄子,老夫隔几个月回一次家看看而已。”
“哦?”
“这次到春城也不算特意,这地方离老夫的庄子,快马只要一天路程,老夫来过几次,这里的医馆早去遍了。想起家里婆娘快到生辰,顺路去给她买个首饰,听伙计说他们的少掌柜受了重伤,都咽气的时候被人救活了。老夫当时就动了心,跟伙计打听完,又去苏家详问。苏掌柜正好在,见老夫也是为了求医,将老夫带到少掌柜房里。老夫是个武人,这么多年也稍微懂一些外伤,摸了摸伤处,确实伤得很重,而接骨手法又相当高明。老夫用内力在少掌柜身上游走的时候,觉得阻塞,但是苏掌柜和少掌柜都很有信心,说谢少爷保证可以痊愈。老夫自然不信,他们说谢少爷一个人就胜了一家医馆,于是老夫打算过来试试谢少爷的本事,剩下的,老夫就不必说了。”
——想到自己开个玩笑,反被制住,还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制住,老头儿雷金自己都脸红。
也是他被王谢吓服了,是以老老实实说明前因。
“至于病人……唉,便是我那儿子。”雷金叹口气,“老夫年少时为了意气之争,三十岁才成家,娶妻后也净是在江湖游荡,直到三十五的时候才得了一子,取名雷衍水,今年二十有二了。他五岁的时候,从树上跌下来,发了一场烧,没过几天就突然不能行走。我请了有名的大夫,结果……结果那大夫用针灸之法治了三年以后,我儿却连双手都不灵便了!那大夫因为误诊,害了我儿,也耽搁了疗伤时机,后来老夫才知,他与老夫旧日仇人有些渊源。老夫从此悔过,再不过问江湖事,将以前的仇怨,想法子化解了,为我儿积福。同时四处寻医,能请到的大夫都请了个遍,甚至想法子去搭太医院的门路,只求能治好我儿,老夫万死不辞。”
雷金,雷衍水……王谢在脑子里找这两个名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