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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眼看见她,菀清只知道她是个连容督军都要让三分的人物,今夜为了救自己,菀清从容叔口中又再次知道,原来她是季城容督军之女,为何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这个身子竟然是这样的伤痕累累?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怜意,手指颤然落上君棠肌肤的瞬间,手中的军刀却迟迟不敢落上那个伤口。
“下手!”命令的口吻,君棠已满头冷汗,紧紧咬住了牙,“否则,我真的死了,你向阎王都不见得要得回那九十个大洋!”
冰冷的军刀落上了君棠的伤口,君棠终究忍不住一阵颤抖,双拳握紧,“忘记我是个活人,先在伤口切个十字……然后……”
“撑住!”菀清颤然闭眼,军刀划破君棠伤口的刹那,还是听见了君棠苦苦憋住的一声极低的呻吟。
毕竟血肉之身,你怎么会不疼呢?
菀清忍不住看着君棠,“我要下第二刀了,要是忍不住……”
“别话多!动手就是!”君棠一声低喝,颤然的身子让菀清不由自主地红了双眼。
“若是疼,可以哭,可以喊的。”不管君棠的话,菀清还是把话说完。
“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忽然响起,君棠嘲然一笑,“我早就没了泪……也忘记了什么是痛……”
强忍的泪,强忍的痛,君棠的泪依旧没有掉落。
终于一个十字划好,菀清知道再慢下去,定然会让她受更多的罪,只有——狠狠咬了牙,菀清双手握紧的军刀,让自己的手不那样颤抖,刀尖挑入了君棠的血肉。
强忍颤抖,君棠终究忍不住双手撑上了木板床,一滴热泪砸碎在了木板之上,身后已是一片模糊的鲜血,“下手准一些……把子弹挑出来!”
刀尖触到了一个硬物,菀清一咬牙,狠狠用力一挑。
君棠终究忍受不住,扑倒在了木板床上,一片难以自抑的颤抖。
弹头在即将出肉的地方忽然卡住了,菀清慌忙抽出了刀子,轻轻贴上了君棠的身子,伸手握住了君棠的手,“若是疼极了,就咬我。”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君棠冷冷一笑,可是笑容因为剧痛而显得格外异样。
“你还要逞能!”即使伤的不是自己,菀清也觉得这样的痛,这世间没几个人能承受。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敬意,季君棠,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那……是我的事!”君棠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手却倔强地甩开了菀清的手,“我要是……咬人……只会一口咬死那人……我不想……伤你!”
“季君棠!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吗?”一句话质问而出,菀清突然咬住了那片血肉模糊中的弹头,不知道为何会落泪,却在放下手中军刀的刹那,将弹头咬了出来。
“你……管我!”君棠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她因为鲜血而格外红艳的唇,在那张泪脸下,竟然散发着淡淡的魅惑光彩。
眼前的她越来越恍惚,君棠只觉得全身仿佛脱了力气似的,任由她狠狠地用自己脱下的白衬衣扎紧了那个伤口。
“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是怕你死了我没人要债了!”菀清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的命比其他人好太多太多了,为何还不好好珍惜呢?”
“我的命……好吗?”终究无力地闭上了眼,君棠陷入了昏迷之中。
你难道不好吗?菀清看着她深锁的眉心,那嘴角依旧是那个自嘲的笑,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军阀千金如此冷漠桀骜?目光落上了君棠身上的鞭痕,忍不住伸出了手去,轻轻抚上了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旧痕,是谁打你那么伤?
小心地将地上的外衣披上了君棠的身子,菀清的心不由得一阵抽痛,或许……你跟我一样,其实都是孤独之人……
双手合十,菀清倒吸了一口气,悲然开口,“爹,原谅女儿不孝,连你的骨灰都无法带回家……”爹,如今你也遭逢剧变走了,东晴镇那个家,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闭上了眼,心中百般滋味翻涌,这两日来的白眼,屈辱,死别,一桩桩一件件,宛若刀子一般,在菀清的心中割了无数刀。
但是,爹,不管回去有多苦,我还是要为我们酒庄,坚强地活着,扛起那个家,让湛露酒继续流传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一叹,菀清转过身来,呆呆瞧着君棠,其实,你今天这样拼死救我,反倒是我欠你一条命啊……
君棠忽然一颤,眉头紧紧锁住了,口中喃喃呓语,“冷……好冷……”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菀清起身抬手轻轻抚上了君棠的短发,那样俊俏的一个女孩子,偏偏要以这样冷漠英气的模样活着——她娶女子,是因为她有一个只爱儿子的督军父亲?亦或是……她本身就喜欢女子呢?
手背上今日被容兰指甲抓的伤痕一个又一个地映入了菀清的眼,菀清忍不住开了口,“你这样伤痕累累,你就一点也不痛吗?”
菀清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忍不住伸手一一轻抚过君棠手背上的伤口,“你可不可以爱惜自己一分呢?”
“我……不是……异类……”喃喃的呓语再次响起,君棠的声音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冰冷,却是那样的凄凉。
忍不住湿了眼眶,菀清握紧了君棠的手,“你不是异类……我知道……”
“爸……不……要……剪……我的……头发……”
菀清的心狠狠一阵刺痛,忽然恍然,难道说你身上的那些鞭痕都是季督军留下的?不敢相信这个猜想,可是却又有八成可能!
紧紧抓牢了菀清的手,当呓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君棠终究不再说话。
“季君棠,安心睡吧,不管你之前有多痛,多苦,至少今夜,我会一直陪着你。”双手紧握,菀清感觉到的是一片温暖的交融,过去的淡淡孤独在此刻好像刹那消失了一般。
不去多想心中那份宁静是来自于哪里,也不去躲想明天会有怎样的曲折,紧紧相握的双手,一旦曾经这样握过,有些不曾觉察的羁绊,悄然开始……
一线光亮出现在东方,晨曦渐渐透入了内屋。
缓缓睁开了眼,君棠看见的却是一张近在咫尺,倦然安睡的脸。微微有些惊意,君棠只觉得掌心一暖,却看见她的手依旧紧紧与自己的手相握。
你……一晚陪着我吗?君棠呆呆看着菀清的脸,心底的前所未有的温暖升起,想伸手出去,触碰这一刻的真实的美好,却迟疑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手指的颤动,让菀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瞧见的是君棠没有戾气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澈,不由自主地两抹红晕泛上了脸颊,抽出了手,坐了起来,“你……醒了就好……”
杜菀清,你是怎么了?她是女子,你忘记了吗?她与你一样是女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
第九章.晨乱
“你该走了。”君棠的声音又恢复了曾经的那种淡漠,“再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皱了皱眉,君棠挣扎坐了起来,双手伸入了衣袖,将外衣穿上了身,来自肩上的剧痛让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你何必又逞强呢?”菀清蹙眉看着君棠,“我就算要走,也不能在你还伤着的时候离开啊?”
“我不稀罕你的同情!”君棠嘴角一抽,抬起脸来,正色瞧着她,“如今你已没有利用价值,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利用价值?”菀清身子一震,静静瞧着她,“什么利用价值?”
“你跟我非亲非故,若不是利用你,你不过是个卖酒女子,死活与我何干?”君棠淡淡一笑,“只有利用你去刺激容兰,羞辱容兰!她才会彻底对我绝望!”
“那你何必要救我?”菀清定定地瞧着君棠的眸子,“你别忘记了,你还欠我……”
“你我各不相欠!”君棠对上了菀清的眸子,“我救你,只是不想你落入日本人手中,生不如死!”如今我与容家反目,更不可能打探到关于那盒子的更多秘密,没有秘密就回不了家,我已不容于容城与季城,是个真正的灾星,杜菀清,你不该被我牵连。
“季君棠……”菀清忽然轻轻一唤,“看着我。”
“你!”君棠微微一怔,惑然看向了菀清,你究竟想做什么?
菀清认真地看着君棠,“你其实是不想拖累我,是不是?”
“我是怕你拖累我!”君棠微微一惊,避开了她的凌厉的眸子。
菀清抬起手来,捧住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的眼,“好,那我就跟你算账,看看到底我们是否真的各不相欠?”
“第一,从容城到义庄,你救我两次,我只救你一次,算是我欠你一条命。”
“你的命,对我来说还不还都一样。”君棠扭开了头,心却忽然跳得格外厉害,“更何况,我不想要你这个拖累一直跟着我!”
菀清再次捧正了她的脸,“第二,你欠我九十大洋,就算是我用这九十大洋,买了我的命,可是,你却烧了我爹的尸骨,让他老人家死后不能落叶归根,这个——你欠我!”
“你……”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君棠咬了咬牙,“好,我欠你!”目光忽然看见了木板床角的染血军刀,君棠挣开她的手,急然拿起军刀,递近菀清,“这条命,我拿我的命还你!”
“我不稀罕你的命!”菀清冷冷开口,“从来欠债,都是债主定该如何还,你欠我的,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还了?”菀清说完,从衣裳内兜之中摸出了那十个大洋,“第三,回东晴镇还有些路程,这个年头,我一个女子单独走山路并不安全,所以我用这十个大洋雇你保护我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君棠将军刀往地上一掷,紧紧皱眉,“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我就写信给报社,让他们曝光你堂堂季家大小姐,竟然欠债不还,还想耍赖逼走债主!”菀清正色看着君棠,季君棠,不管你我是谁欠谁,这个时候,我都不能丢下你不管——我杜菀清决定的事,任何人都左右不了。
君棠突然凑近了菀清,冰凉地一笑,“当年报社写我荒唐娶亲,写我社会异类,我都不曾害怕,这次又怎会怕这个无赖之名?”笑容渐渐消失,君棠认真地开口,“我警告你,不要威胁我,在这个世上我最恨谁威胁我!”
凛凛对上了君棠的眸子,菀清刚想说话,蓦地发现君棠脸色一变,拉着她躲到了内屋门后。
剧烈的动作,让君棠的伤口一片火辣辣的痛,暗暗咬牙,示意菀清不要说话,突然安静的清晨,清晰地听见了外面整齐的脚步声。
难道是容长丰!君棠忽然想起,那日走出容府之前,曾听见容长丰提过在容城附近的山中有个义庄,里面有个孤贫老人,似乎对木工很擅长——他怎会那么快就出发来这里?自己又怎么会阴差阳错地跑到了这里?
来不及多想那些为什么,事到如今,要是让他发现她躲在这里,以容长丰的个性,谁那样欺负他妹子,定然是死路一条!一念及此,君棠低头一看怀中的菀清,终究还是要害了你!季君棠,你这一生,究竟还要害多少性命?
轻柔地为君棠扣起了外衣上的纽扣,菀清忽然将那十个大洋放回了君棠的衣兜里,坦然看着君棠,压低了声音开口,“季君棠,你收了我的大洋,就是我雇的人,你可要记好了。”
“你……”君棠对着这样一个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措,不甘心地低声开口,“杜菀清,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