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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几个老嬷嬷的帮助下,开始管起家来,眼见她渐渐有了似模似样的架势,原先的抑郁一扫而空,身子骨好了许多,虽是一派娇弱袅娜不减,却去了那层病气,林如海自然乐见其成,颇感欣慰。
期间她和荣国府仍有往来,不时去小住三五日,终究和原先不同,也不再束手束脚,自拿出公侯小姐的威严气度,下人们反倒震慑住了,丝毫不敢怠慢,她心情放松,与几个姐妹的关系更好了。
自荣国府与宁国府闹了那一出,近乎分道扬镳,黛玉本就聪慧,又听自己父亲分析,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妙,不免为贾家的将来担忧,只是这般境况却非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改变的,她更担心的却是那几个姐妹的将来,便常常邀她们来自己家中做客,以为散心。
这一日已回了宁国府的惜春携着其余姐妹主动登门,却是意外之喜,因宝钗湘云宝琴李纹李绮邢岫烟等人都还住在大观园中,便一起来了,一群女孩儿春花秋菊各擅其长,一团锦绣烂漫,叽叽呱呱,甚是热闹,一时间清冷的后花园倒是花团锦簇,香风飘渺。
这一群女孩儿聚在一起,聊得无非是一些女儿琐事,便是清高如黛玉,也做了回殷勤主人,忙忙碌碌地指挥丫鬟们布置亭阁,茶点,果子,炭炉,等等,却是十分周全细致的,颇有些当家理事的派头,惹得众人纷纷笑她,她便也端不住,随大家一起笑了,那边惜春和湘云躲在一边,手里共捧着本册子,叽叽咕咕地咬耳朵,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探春便站了起来,把食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众人偷笑,看着探春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身后,悄悄探出头,往那册子上瞧,那两人却未发现,还在小声争执着什么,这边众人已经被探春那副样儿笑得不行了,一个个东倒西歪,这两人才一脸茫然地看向众人,冷不防发觉一片阴影在头顶上,唬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撞上了探春的下颌!!
“做什么做什么?爱姐姐你怎么吓唬人?”湘云不满地嚷嚷,偏她口齿不清,十分可爱。
探春笑着走回自己位上坐了下来,“谁吓唬你了?倒是你们看什么这么入迷?是才刚出的诗集,还是字帖?林妹妹叫你都没听到。”
湘云立时被转移了话题,兴冲冲地把册子递到探春的鼻子底下,“才不是,整日不是诗集就是字帖,就不许我们看看别的好玩的书?这是四妹妹带来的,我却不信这些都是真的,爱姐姐你倒帮我说说!”
众人听她这番话,也觉好奇,便凑到了一起,就着探春的手,一页页的阅读过去,竟是比三言更警世的小文,虽短小,却把那大宅门里妻妾争斗的狰狞残酷之处描写得细致入微,活灵活现,那些个争宠吃醋、陷害人、谋害人、杀人不见血的法子,看着匪夷所思却又由不得人不信,更有那争斗失败之人,累及儿女后代,其悲惨凄凉,不可名状。
众人都是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便是在贾府那种环境里,稍稍感受到一点儿阴暗污秽,偶尔为自身的将来忧愁,却终究是雾里看花,并不分明的,心底里未尝不把嫁人当做自己重头开始的期待,如今猛不丁看到这样的描写,与自己所想是南辕北辙,越看越是讶异,越看越是心惊肉跳,看到最后,如黛玉迎春脾性稍微虚弱些的便承受不住了,心慌气短,眼前直眩晕,忙撤了回来,慢慢喝了一杯热茶,方静了一些。
只是原先的气氛已荡然无存。
那边宝钗与探春却是唯二将册子看完的,探春一页页翻着,早想到了自身,到最后面有戚容,心头闷痛不已;宝钗合上了册子,虽力图镇定,那眼神儿到底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内心,因问惜春,“这种东西,分明是胡编乱造,拙劣不堪,却把高门大户都做了虎狼穴,若真有其事,历朝历代,还没听说允许宠妾灭妻的,若正室宽和慈悲,持家有道,善待丈夫儿女姬妾,与丈相敬如宾,家中何愁不能和睦?编造此书者危言耸听,用心诡异,别说我们女儿家,便是凤姐那样人也是不该看的,四妹妹如何得到的?”
惜春听宝钗这番话,却是十分不满,本来宝钗语带教训是习惯,可惜春原就看不惯她对自己姐妹指手画脚,往常住在荣国府,还容忍她几分,如今她既回了自己家,还顾忌什么?况宝钗还指责编书者不怀好意,登时触了惜春的逆鳞!
惜春的嘴巴,又一向比黛玉还更尖酸些,忍不住便刻薄道,“宝姐姐这是什么话?难道宝姐姐不是出身大家子?难道宝姐姐家中没有姬妾?我们怎么一个都没见宝姐姐的姨娘?一个都没见宝姐姐的庶出兄弟姐妹?我倒觉得编写此书的人是真正了解内院门道的,虽说说得耸动了些,到底也是个借鉴不是?便如二姐姐这样的,若一味宽和慈悲,没半点气性手段,连下人都敢随便欺负,将来嫁人了,难保没有那心怀不轨的人欺到她头上,甚至欺到她孩子头上,到时怎么办?你宝姐姐嘴皮子上下一动,好的坏的都说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二姐姐!”
宝钗本是习惯性地训了番话,表达了一下自己代表正统的意思罢了,并没有想得太多,却被惜春毫不留情地迎头痛击,言语几近恶毒,饶是她修养极好,被这般在人前下了面子,只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紧紧攥着册子,差点扯成了两半,青筋儿都突出来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迎春闻言苦笑,喃喃地道,“别把我扯进去呀……”只她声音极轻柔,旁人是听不见的,她看了看呆愣的众人,微微摇头,咬了咬唇,便捻起桌上一枚白棋,自顾自赶起围棋来,再不管外界的风云变幻。
众人原在各自思索,却不料突然间宝钗和惜春就对上了,也不由得呆愣,黛玉身为东主,反应过来,忙站起来,推推惜春,嗔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知你突然看到这些,心中难免抑郁气愤,一时胡言乱语也是有的,宝姐姐是个宽宏大度的,不会计较你的失礼,只你这般,却是不给姐姐面子了!姐姐可是个小性儿的!”
黛玉的词锋绝不亚于惜春,虽说是解围,也透出满把的刺儿,她一头说一头笑,美目流盼,风流宛然,端的是袅娜婉约,秀丽无双,别人一时间被她迷了眼,倒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便笑着打趣惜春,探春那边拉了宝钗闲聊,湘云便拉着黛玉和惜春,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因黛玉不住在荣国府,贾母存了心思在湘云身上,隐约间便把宝钗和湘云对峙上了,湘云虽然爽朗,到底也是公侯府里长大的,并非一丝儿心眼都没有,因此对黛玉倒比对宝钗好些。
因众人心情不佳,午膳便草草用了,那册子之事虽揭过去了,只在各人心中留下了什么,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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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六章 阴私 。。。
却说因册子引起的纷争,一众姐妹心情不佳,自懒得做什么诗篇,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左不过谈些针黹女红之事,黛玉秉性素来柔弱,也撑不得多长时间,申时不到,便纷纷告辞出门。
众人原是坐在马车中,刚出了林府,便看到林如海与三个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一众侍从,骑着马往这边来,一身朝服尚未更换,想是刚刚从宫中回来,那三名年轻男子中,有一人是她们认识的,正是贾蓉,她们倒是从未见过贾蓉一身武将朝服的英飒威武的打扮,再衬着一张俊美含笑的面庞,挺拔端正的马上英姿,端是令人眼前一亮。
只是她们虽是女子,却各有精明聪慧机敏之处,见识着实不亚男子,眼见另外两名男子,一路上分明比林如海和贾蓉都超了半个马身,且林如海与贾蓉虽无谄媚之姿,却也恭敬有礼,此中含义,自是不言而喻,便纷纷掀起车帘一角,偷眼去瞧那两人。
虽说她们见识不凡,到底是纸上谈兵,生平见到的年轻男子却是有限,左不过父兄之辈,贾敬、贾赦、贾政,宝玉、贾蓉、贾蔷、薛蟠之流,真正出色的实在屈指可数,便以为天下优秀男子也不过如此了,且情窦初开时身边只有一个怜香惜玉的宝玉,于是便把一颗颗芳心都寄托到一人身上,孰料今日突然见到这两名男子,一个温文儒雅,一个俊秀阳光,端的是丰姿隽朗,贵气天成,不说那出众的容貌,便是那通身的气度,便是十个宝玉也及不上人家一指头。
她们一边暗觉怅然,一边想起黛玉待宝玉面上淡淡之情,以前还以为黛玉是故作疏远,实则清高,如今方恍然——若自己是黛玉,见识过这般出色的男子,怕也是瞧不上宝玉的!
那里林如海已到了马车前,笑道,“车上可是贾府的姑娘们?这才多早晚,如何不多停留一会?可是我儿招呼不周?”
众姐妹也不过是在心里转了念头,却未作他想,因林如海开口,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谁开口应答,李纨凤姐都未跟来,李纹之辈又是客人,原应三春应答才是,迎春是贾府姑娘中最大的,理所应当出声,偏她懦弱,蠕动嘴唇,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探春不在这辆马车上,众人便把目光投向惜春,因是她邀请她们来此的,由她开口也不妨,惜春本是要让迎春开口,也练练那胆子,谁料迎春不争气,气呼呼瞪了迎春一眼,正要开口,她们后面那辆马车上突然有人说话了,不由得都愣了。
却是宝钗,隔着帘子,端庄从容地回道,“谢林姑父垂询,林妹妹素性体弱,原是我们姐妹不请自来,叨扰了林妹妹。林妹妹虽有心招待,我们却不能罔顾姐妹之情,姐妹相聚,原不在时候长短。”
贾蓉勾着嘴角抱臂侯在一边,一声儿也不出,另两名男子——水瑄和六皇子水珏见状,自不急着进府,水瑄还好,颇有君子风度地看向别处,水珏却是笑嘻嘻看戏般望着这边。
宝钗一席话,听得有心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林如海呵呵笑道,“果然不愧是薛家的姑娘,确实有心,我儿有你这样姐妹,却是她的幸事,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多留你们,若得空,还可常来看望我儿。”
宝钗自是恭敬应了下来,众姐妹好没意思地收回了窥探的目光,各自思量,一路静默,并无一人开口。
众姐妹自林府回来,惜春满心不痛快,自是回了宁国府,其余人去了贾母房中,逢迎奉承一番,却不约而同只字未提那本册子引起的争执,以及在林府门口发生的事儿。
待出了贾母屋子,她们各自讪讪,到了园门口也就各自散去了。
宝钗扶着莺儿的手,慢慢往蘅芜苑走去,一路上心头翻江倒海,闷痛难当,往日冷冰冰的身子骚动燥热,额上泛出了密密的汗珠,脸色越发潮红,心知是体内的热毒压不住了,却也难怪。
她原是不想去林府的,在黛玉住在贾府时,她乃待选身份,母亲陪在身边,哥哥虽然荒唐却也疼她,她又笼络了贾府上下,一时间风头无两,连三春都要避其锋芒,认她为首,便是处处与她比肩的黛玉,人皆谓不如,她自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只因黛玉是贾母心头肉,因此多有亲近罢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当黛玉之父林如海回京述职后,一切都变了,也在这时,她才隐隐察觉自己心头一直存在的心思是什么——嫉妒!
只是黛玉回府即时,她与黛玉的关系也没有走向恶劣,那一点点嫉妒,也随着日子的推移而渐渐消散,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