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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挣扎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她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了。记忆中,她从不曾睡的如此沉重过。女教王心底陡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微弱的日光透进粉色床帐,她支起身子,浑身酸软无力。
云汐不在身旁…
仓雪薇倏然起身下床,流云纱衣轻覆胴体,外罩淡金雪蔓花王袍,肩搭雪色貂裘披风。她缓步走出暖阁,撩开珠帘罗幕,眼前四个躬身而候的小侍女顿时花容失色,扑跪在地。
“怎么了?”仓雪薇一惊,这些侍女都随她多年,怎么今日见了自己就像是白日见鬼一样惊慌失措。
“教王陛下总算是醒了…奴婢该死!”其中一个侍女支吾道,“…前堂里神巫大人、五位护法长老和柳将军跪侯多时…”
“出什么事了?”那一丝异样的预感果然是敏锐的,仓雪薇雪亮的眸子里掠过深深的不安。她推开小侍女,健步朝前堂而去…
眼前的景象让一贯沉稳冷静的女教王浑身一震,心跳忐忑加速。
只见仓琉烟一身狼籍,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百蝶穿花洒金裙上满是血污和厮打动武的痕迹,左臂似乎骨折了,缠紧层层绷带垂在胸前…女奴冰焰跪在她身旁,胸口也有大片血渍,面色更加苍白不似活人。五大护法跪成一圈,僵硬疲惫的身子似乎随时可能晕倒…
“烟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仓雪薇厉声喝问,上前要扶起妹妹。仓琉烟的身子颤栗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涟涟滚落,执意不起失声痛哭:“姐姐,烟儿对不住你,烟儿没用不能把她们追回来!教里出了这样的事可怎么跟教民们交代,请姐姐责罚!责罚我吧!”
她声泪俱下,近乎绝望地磕起头来,仓雪薇一把将她拽起,脸色渐渐凝成冰霜:“你给我说清楚!追谁?谁逃了?”
“十三圣女和楚云汐!”仓琉烟尖声叫道,“她们逃了,一起逃了!就在昨天,圣女宫烧了,羽死了,蔓花玉露被夺走。那几个贱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逼我说出幽潭渊的密道。我和冰焰殊死顽抗,苏弥娅把幽潭渊水牢里的雪猿放出来咬人,金宫乱作一团!姐姐却昏睡不醒,因为…楚云汐走之前竟然给姐姐下了迷药!”
“住口!你住口!”仓雪薇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揪着妹妹的衣襟厉声反驳:“这不可能!云汐昨夜明明在我这里…”
“那不是昨夜,那已经是前天夜里了!”仓琉烟的眼里泛着虚伪的泪花,咬牙切齿道: “因为那迷药的作用,姐姐多睡了八个时辰,足足睡了一整天无法醒来啊!”
“不…不会的…她怎么也会逃…她怎么会?”仓雪薇颤声喃喃,突如其来的噩耗几乎将她整个人猝然击倒,踉跄了几步,她空洞的目光四下寻找着什么,寻找那人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亲吻,她的气息…
她分明还在这里的,自己床上、身上,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里都残留着属于她的芳香…她湛蓝色的眼瞳,真实而灼热的抚摸,深情款款、温存如梦的细语…怎么就突然没了!
她真的离开了吗?化成万千记忆的碎片散落四周,然后蒸发成云,彻底消失在了仓雪薇的世界!
西凉宫内跪满了请罪的将臣,却是空空荡荡,一片荒凉的死寂。
仓雪薇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身子微微一倾,就在旁人以为她会倒下时,她却疯了般地冲出了西凉宫…
女教王的步子在整个金宫疾掠而过,每一步都重如灌铅,可是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她不停地看不停地找,深怕一个疏忽便会在某个遗漏的角落里错过她的身影…
她直穿入琼华殿的内堂,掀翻那个雪灵狐屏风,刀架的断水刀真的不在了…
她穿过天风阁外的繁花似海,玉树琼花之园,那里再也没有云汐挥剑如风的身影,和日光下恍若幻觉的笑靥。
她在圣女宫焦黑的废墟前驻足守望,不久前,那个人明明在这里牵起她的手,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苏弥娅…此刻仓雪薇多希望那个心底的影子能从废墟里走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梦醒之后依然会看到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陪她站在雪山之巅,看尽日升月落…
“姐姐现在明白了吧,她是为了苏弥娅,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弥娅!忍辱负重地讨好姐姐,用她那肮脏的不择手段换取姐姐的宠幸,终有一天,我们都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就与十三圣女里应外合地私奔潜逃!”
“她爱的是苏弥娅,她们私奔了,私奔了!”
仓琉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刻毒的话语被无限放大,回荡在仓雪薇的耳畔。
是这样么,原来一直都没有爱过我么?最后留下一场惊心动魄的缠绵,然后转身离去,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吝啬给我,是这样么?
仓雪薇犹如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在初秋的寒风里凋零枯萎。她没有方向地四处走着,仓琉烟小心翼翼地跟在姐姐身后,在她的盘算中,姐姐应该是崩溃大哭然后和楚云汐彻底决裂,而女教王却只是泪流千行,无声无息,仿佛连言语的能力都已经失去。
仓琉烟陪伴着她在金宫里足足走了三圈,仓雪薇终于像个幽灵似地飘到了光华殿。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可以非常迅速地从任何激烈的情绪里恢复,然后镇定地处理一切。她坐在玉座上,脸上的泪痕已干,目光空茫如死地注视着光华殿内被风吹起的风幔,那一条条风幔像是燃烧的烈焰,将她心底仅有的宁静与爱意,烧成了灰烬…
那一瞬间,仓雪薇被排山倒海的记忆击溃,从那个容貌奇特的混血儿第一天来到昆仑山,被她扔进地牢开始,所有的记忆都汹涌而起,将她吞没在了痛彻心扉的大浪里…她感到穿心刻骨的痛,就好像有千万利剑在她的心口上绞动,恨不得立刻死去!
原来…她的爱已经这么深,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让她痴狂得如此无悔,又伤得如此彻底!然而直到最后,仓雪薇都来不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她生命中最深的爱恋,竟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戛然而止!
“楚云汐!”当她终于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觉胸口一阵热潮翻涌,心神俱裂,一口鲜血突然从她的口中涌了出来,点点溅落在胸口的雪蔓花纹饰上,妖冶得恐怖…
“姐姐!”仓琉烟霎时惊呆了,姐姐一身武艺身经百战,都从来不曾重伤吐血,而今…云汐的离开竟是如此致命的打击吗?她迅速扑上前将姐姐扶住,然而仓雪薇却一把将她推开,她轻轻拂去了唇角的血迹,眼神雪亮如剑,冷若冰霜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可怕的冷笑…
“哗——”的一声,赤月剑跃出剑鞘,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身上强烈翻涌的真气,晶莹透明的赤月剑竟也散发出了淡淡的绯红光芒…仓雪薇持剑起身,慢慢地踱下了玉座,向宫外走去。
“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仓琉烟跟在她身后,不敢碰也不敢拦住她,因为她现在的眼神太可怕了,还有那衣襟上鲜红的血迹,她从未见过姐姐的样子如今天这般可怕!
她走到光华殿门口,正撞上了四处寻找教王的柳无影。一向冷峻沉默的男子见了仓雪薇的样子,脱口惊呼:“教王陛下!”
仓雪薇的眼神陡然凝聚在了柳无影脸上,她一字一句地下令道:“立刻集结十三冰翼,调配昆仑军五千精骑,已经追出去的那些饭桶全给我调回来。你们,到纳赤台以西的乌苏驿站等我!”
“是…”柳无影低下头,脸色愈加沉重。
“天啊!姐姐你不是要亲自去追吧?姐姐…姐姐你别走,你不管昆仑教了吗?姐姐!”仓琉烟徒劳地呼唤着她,眼睁睁看着仓雪薇加快步伐朝马厩跑去,仓琉烟在她身后紧紧追着不放,但她的姐姐已完全像着了魔一样,一意孤行。
仓雪薇跃上骏马,这匹名叫“西骏”的骏马一直跟随她征战传教。西骏驮着主人,喘着粗气,发出阵阵兴奋的嘶鸣。
“姐姐你疯了!你追不上的,她们现在估计都逃到敦煌了!你不要打回疆了吗?你不要复国了吗?你…不要烟儿了吗?”仓琉烟哭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痛苦无助的泪水。
仓雪薇低头看了看孪生妹妹,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复国还可以有下次机会,我若不追上去,就一辈子追不上了…她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带走她,她自己…都不可以!
“烟儿,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要等我!”
“姐姐——”仓琉烟在她身后叫喊着,跌坐在了地上。仓雪薇没有再回首,她猛一挥鞭,骏马带走了那袭华丽的羽衣,那决绝狂烈的背影,绝尘而去…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二十七章 踏歌之夜
大漠苍茫无尽,砂风猎猎如歌。
遥远的库姆塔格沙漠,金色的沙砾随着狂风缓缓挪动,沙丘流泻似水。气温最为酷烈的午后,烈风卷舞着沙石,扶摇直上九天,仿佛要与天边黯沉的云幕融为一体。
丝绸商路因为西域局势紧张全线封闭之后,这片昔日驼铃声阵阵,商旅不绝热闹非凡的古道便荒凉下来,只剩星星点点的沙漠红棘绽放如火,与极远处的胡杨林遥遥相望。
直到这狂舞的沙丘上行来了一路孤旅,她们牵了五匹骆驼,在沙漠里缓缓行进。熟悉的驼铃声清脆如泉,近望才知是十几个赶路的女子,惊鸿翩翩的白衣随着砂风旋舞轻扬,宛如出尘若仙的白莲花,盛放在了古寂苍茫的大漠…
云汐一直趴在骆驼上,自从进入库姆塔格沙漠行了一半的路程之后,她的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地病倒了。离开昆仑后与十三圣女马不停蹄地奔逃,原来半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仅用了七天便拉开了千里之距。从寒冷的雪山一下子逃到了灼热难耐的沙漠,严酷的环境变化,长途跋涉的劳累,叛逃的心理压力与痛苦将云汐渐渐击垮,无数次地脱水晕倒…
她紧紧抱着驼峰,烈日炙烤着身体,砂风如刀子般划过她原本细腻莹润的肌肤…每个人都蓬头垢面,不辞辛劳地跋涉着。但与十三圣女回归中原的兴奋心境不同,每离开一步,她的心就揪痛一分。无论神智如何昏聩,云汐总能看到那双眼睛,女教王血红色的瞳孔盈满泪水,眼神凄厉如刀,怒瞪着她、形影不离地跟随着她…
“雪薇…雪薇…你还好吗?你一定…恨死我了!”云汐在昏沉中念想着。那天晚上仓琉烟带着她们跳下幽潭渊的古井,打开了囚禁雪猿神兽的水牢。那个白毛獠牙的畜生在牢笼里逡巡漫步。它看到云汐时,忽然露出了森然怪诞的微笑…一如第一天在天绝崖遇见它时一样,离去时又有它出场相送,如同一场惊人的轮回…
之后她们在地狱般黑暗的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夜,出口已在玉珠峰的半山腰。走之前她看见仓琉烟和冰焰互相刺伤对方,以做出负伤追逃的假象蒙骗仓雪薇。那时黎明已渐渐来临,朝阳在整个金宫绝顶洒下火焰般的金色光芒,白色的圣塔遥遥伫立天边,空寂而辽远…风从雪山掠下,带起漫天飞雪和飘零的花瓣,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辉…
“雪薇,我走了…”她骑在马上频频回首,万箭穿心。
“云汐,你再坚持一下!”苏弥娅的声音打断了云汐的追忆,她紧紧牵着骆驼,原本白皙秀丽的脸颊也晒出了古铜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