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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其实是丹门。”轻什漠然道,“毕竟那密室是丹门最先发现的,丹门可以说他们精通法阵或是运气好,其他人也可以说他们是从陈家人那里严刑逼供出来的,陈家之所以灭门,不过是被杀人灭口。”
“好说法!”郝闻立刻挑眉击掌。
“也只是个说法而已。”轻什耸了耸肩,目光依旧盯着郝闻不放,“而且,有一件很关键的事,你一直避而不谈——那密室里,除了剧毒,还有什么?”
被轻什这么一追问,郝闻咧开嘴角,笑容中再无一丝愤懑,“你猜?”
“你爱说不说,反正人家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轻什把嘴一撇,不屑地答道。
郝闻如今也算明白自己的那套把戏在轻什身上起不了效果,当即叹了口气,主动从怀里掏出一枚镜像玉简,递向轻什,“这是在密室开启之前刻录的,你看了就明白了。”
轻什没有动,用目光和鼻息检查了一下,确定上面没有做手脚,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又注入灵力小心地试探一番,然后才将神识探了进去。
玉简里刻录的是一间大厅,除了满墙壁画外,地板等地方都和轻什在地宫已经见过的其他厅室一般空旷无物。但郝闻既然将玉简转给他看,想必其中必有值得一看的地方,轻什在空荡荡的地板上瞄了几眼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墙上壁画。
很快,轻什便皱起了眉头。
四面墙壁,最显眼的一面上画的是洪荒年代里,诸神纷争,为了彰显神威并占领更多的疆土,他们将自己的本领教给人类和兽族,让他们代替自己去征战、统治。人类和兽族似乎对诸神的垂青受宠若惊,一个个的表情模样都很是兴奋惊喜,与敌人作战的时候也是斗志昂扬,视死如归。
但紧挨着这面墙的另一幅壁画里,人类却将冰刃对准了教导他们的诸神,兽族也与它们的饲主撕咬在了一起。一些地方,人类与兽族联手抵抗诸神,另一些地方,人类与兽族却又在继续厮杀。
接下来的第三幅壁画里却只有诸神的身影,他们停止了彼此间的征战,手牵手围成一圈,似乎是在施展某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法术,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块被巨龟驮在背脊上的绿色土地。
被画在最后一幅壁画里的却是如今的修士们都再熟悉不过的三界简图,大陆的最外围、范围最广袤的是凡人居住的下界,中间那块灵气环绕并有修士在御器飞行的椭圆形空间乃是他们所处的上界,再向上,云层飘渺之间,若隐若现的,便是传说中仙人才能居住的仙界了。
——这壁画上画的,竟然是三界分离的因由与过程!
看过这四幅壁画,轻什的心里不由起了惊疑。这地宫明明是中古时期的建筑,怎么会存有上古之人都未必知晓的事件画卷?这地宫的建造者,又到底是何身份来历?
想着想着,轻什顿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或者说,这四幅壁画里少了什么。
——对了,神族的去向!
轻什很快意识到壁画里并未将神族的去向表达出来,对仙界的描绘也太过虚无缥缈,不知道是绘图之人所知有限,还是刻意避讳。
紧接着,轻什又想起他还疏漏了一处,立刻将视角转向大厅的顶棚。
果然,那一处也并不像地板那般空白空荡,而是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每个字都有巴掌大小,虽字体有些复杂,却也不难辨识。
轻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内容倒是与他猜想的有些差距——文字里依旧没有提及神族去向,只记录了他们建造此处地宫的因由。
他们建造这处地宫并非为了藏匿宝物,只是因为那时的上界仙门已经对不具灵根无法修真的普通人发布了驱逐令,要将他们全部赶入灵气稀薄的下界,不允其留在上界里浪费灵气。
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亲友不被驱逐,他们合力挖掘出了这处地宫,将无法修炼的族人亲友藏匿其中,又在上面盖起了一座修真之人居住的正常城池。只是这些无法修炼的族人亲友笀命虽不如他们悠长,却极能生育,没过多久,地宫便人满为患。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向下挖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宫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但长久居于地下,不见天日的生活却让这些凡人的身体越来越差,虚弱短命不说,甚至连生下的后代都出现了异状,很多新生儿在长到四五岁时仍然无法行走,在襁褓中就夭折的更是不尽其数。
这时,宗族之内也出现了分歧,很多修士不愿再为这些短命又羸弱的族人提供帮助,更有修士想将他们送入下界,让他们像其他凡人一样去过凡人应有的生活。
最终,他们的首领,最初提出建造此处地宫的修士选择了妥协,他将地宫里的族人尽数接了出来,然后亲自将他们护送至下界,并留在那里与他们一起建立新的家园,再也没有回归。
而这间密室的壁画,便是这名已经去了下界的首领修士亲自绘制,既为了保留自己从先祖那里听来来的记忆传承,更是对自己半生修行的缅怀悼念。
——若只是缅怀悼念,又怎会设下禁制,还藏匿了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毒物呢?
——这其中,肯定还有对提出驱逐令的宗派仙门的怨恨和诅咒吧!
轻什暗暗叹了口气,收回神识,向郝闻问道,“可以给欣怡看看吗?”
“随便。”郝闻耸耸肩,“今日之后,此中秘闻,恐怕就再也不是秘闻了。”
“说的也是。”轻什嘲弄地翘起嘴角,将玉简转给欣怡,自己则转回头,继续向郝闻道,“你这玉简里的影像,应该不是今日刻录下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郝闻微微一怔,马上便又恍然一笑,“对了,里面没有死翘翘的修士,也没有半死不活的修士。”
轻什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继续追问,“怎么刻录的?难道你们进去的时候,没有触动机关?”
“我们根本没有进去。”郝闻耸耸肩,“我们九流盟里有个偷东西的高手,家传一项绝招,叫做隔墙有眼,能够穿透墙壁窥视那边之物,这玉简里的影像,就是他刻录下来的。”
“当然,我们也试过解除禁制。”郝闻叹了口气,继续道,“只可惜这禁制太过复杂,破解的时候既要有学识又得有修为,而且这样的人光一个还不够!盟里实在找不出足够的人手,最后只能作罢——如今想来,这其实也是运气,否则死在里面的就不是今天这些人,而是我们了。”
郝闻的感慨并未让轻什露出丝毫共鸣,他只垂着眼睑,思索一般摸着自己下巴。
虽然探地宫的修士有损伤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城主府和陈家人被屠却实在蹊跷莫名,只是不在现场也没去过现场,轻什也不好胡乱猜测,再加上事不关己……轻什想了一会儿便将其抛诸脑后,转头看向还在看玉简的欣怡。
欣怡浏览的速度倒是比轻什快上不少,这会儿已将神识收了回来,一边把玉简递向对面郝闻,一边疑惑问道,“这里面有什么可看的?那几幅壁画吗?”
“……你看不懂古篆?”轻什听得嘴角一抽。
“什么古篆?”欣怡明显一愣。
“你不会是压根没看到吧?”轻什无奈道。
欣怡没作声,只是尴尬的表情却足以证明轻什所言无错,而旁边的郝闻却惊讶地插了一句,“你能看懂?”
“别告诉我,你也看不懂。”轻什顿时满头黑线。
郝闻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答道,“我也只是勉强看得懂而已,我对文字这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当年也只是被师兄逼迫才学了一些。”
——师兄?
轻什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突兀出现的名衔。话说,管教这种事一般都是父母或者师尊的活计,怎么会和师兄扯上关系?是他的师尊太不把教徒弟当回事,还是师兄太多管闲事?
但郝闻没有介绍他这位师兄的意思,轻什也一贯不喜打探别人隐私,于是未开口问询,只将这事默默记了下来。
“那个,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那玉简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欣怡却是忍不住好奇,出言问道。
“你来。”轻什率先挥手,让郝闻去说。
郝闻无奈地瞥了轻什一眼,但还是开口将古篆记录的事讲了一遍,却未对墙上壁画详细解释,只说可能是在描述三界历史,一些传说传奇。
欣怡又问了些外面的境况,郝闻也耐心作答。
当得知沈家的元婴修士沈希同也中了剧毒的时候,欣怡不由紧张起来,追问道,“死了吗?”
“至少,目前还没有。”郝闻耸耸肩。
欣怡这才松了口气。
轻什却是撇了撇嘴,讥讽道,“你不觉得他死了更好?他一死,沈家子弟就得开始争位置,争家产,哪还会有心思来追杀你这个帮他们除了竞争对手的白痴仇家?”
欣怡被轻什训斥惯了,听到这话也只自嘲地笑了笑,并未作声。
倒是郝闻露出些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还没等他帮欣怡说话,正堂那边就传来了撞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兽吼——
“轻什,开门!不开我就撞碎它!”
郝闻听不懂其中意思,却禁不住好奇地站起身,自语道,“这是谁家灵兽走错门了?”
“我家的。”轻什已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走进正堂,将门拉开。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望朔,一见轻什露面,立刻高兴地摇起了尾巴,“就知道你不会忍心把我关外面的!”
——我是不忍心门被你撞坏!
轻什心里腹诽,却也没有开口,只向望朔打了个闭嘴的手势。
望朔早就嗅出屋里不止轻什一个,见轻什不肯接言,立刻了然地点头,低头从自己的项圈里咬出一张传音符,递到轻什手里。
轻什接传音符的时候,郝闻也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见进来的灵兽是韩朔身边的那只犼,立刻挑眉问道,“这不是韩朔的灵兽吗,怎么它过来了他没过来?别是也出了事吧?”
郝闻说的似模似样,轻什却连眼皮都没眨上一下。望朔虽不喜欢韩朔却也不是个笨的,再加上自己经常提点,早就明白了韩朔对它的重要性,若韩朔真出了事,望朔哪会这么兴高采烈又不紧不慢地过来?
轻什没理郝闻,一手攥着传音符,一手扯着望朔项圈,转身走向自己暂住的卧房。
郝闻马上跟了过去,但轻什前脚踏进房门,后脚便转身将郝闻拦在了门外,“私事,谢绝旁听。”
郝闻倒是还有一些脸皮,被轻什这么一拦便止了身形,而轻什却是毫不客气地将门一关,顺带着连门栓也插了上去。
不理门外的郝闻会作何表情,轻什转回身,拿出那块隔音阵盘,放入灵石挂在身上,然后才将灵力输入传音符,听起了里面声音。
传音符自然是韩朔送来的,大意就是说地宫里出了意外,他一时半会儿脱身不得,恐怕无暇再过来见轻什,因此将望朔派来通知一声。若是金璧城外围的禁制消失,轻什也可自行离开,回此前提到的那座小镇里等他。
——就这么点事还折腾一趟。
轻什撇撇嘴,施放引火诀将传音符烧成灰烬,然后低头向望朔道,“他要我给他回话了吗?”
“没。”望朔摇摇头,紧接着又摇着尾巴,很是开心地补充道,“他只说让你先照顾我,等他得空了,再来你这里接我。”
——让我照顾你?是让你来监视我,以免我再偷偷跑掉吧!
轻什不由翻了个白眼。
但他也不能把望朔给退回去,只好扯了扯嘴角,挤出一脸假笑,“好啊,那你就留下让我照顾吧!”
“……喂,你别笑得让我发毛好不好?”望朔立刻敏感地打了个冷战。
轻什笑而不语,望朔却越发地胆战心惊,再加上进门时就闻到的汤药味,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