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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拉一定在床上, 很久没有来应门。
我再按铃 。
她的脚步声传来, 高鞋的声音很纤巧。
“谁?”她问。
“J。”我提高声音。
“J…………”她犹豫地。
我马上一紧张。
她打开门。“J…………”
我缓缓握住她的肩, “史蒂拉。”我叫她。
她真美, 秀发蓬松, 身上披着桃子色丝睡袍, 她的身体是温暖的, 我把她轻轻拥在怀中, “史蒂拉。”我说。
“J, 我有客人在这里。”她低声歉意地说。
“J。。。。。。”她企图解释, “我总得为自己打算, 这些年来, 你从来。。。。。。”
“我明白。”我退后一步。
“J!”她在我身后叫, “我些年来,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回程我把车子加速到极点, 风驰电掣地飞回家中, 活了三十多年, 我从未感到过比今天更沮丧更灰暗。
我失去了史蒂拉, 正当我需要她的时候, 我失去了她。这是我的错。这些年来, 她说, 她连我家中的电话号码都 不知道。她很对, 我心酸地想, 她应该结交其他男人。
明天, 明天我又是一条好汉, 我得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回到公寓, 我用锁匙开了大门。
蝎子号马上迎出来问:“J3,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担心你。”她说。
我看她一眼叹口气。“博士的心脏病发作了。”我说。
“嗄?”她吃惊, “他没有事吧?”
“很险, 让我休息一会, 然后带你去见他。”我疲倦地用手搭在额头角上。
她坐在我对面良久不出声, 最后她说:“你们人是这么荒谬的动物, 花二十五年受教育, 再用二十五年创业, 然后就准备死了。”
我放下手咆吼, “蝎子号, 如果你不闭上嘴巴, 我揍你。”
她冷笑, “我说错了什么?你不必对我大呼小叫, 如果再这样对我, 明天我就跟博士走。”
“你现在就可以走。”我气得火遮眼。
“是吗?”她转头问, “真的?”
“你们都可以走,”我挥挥手,声音又低下来,“我不再关心, 也不再想工作,”我站起来, 把电话连插头拔出来, “走吧。”
蝎子号看我一眼, 走出门去。
我因极度的疲倦, 没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见到蝎子号被一群孩子捉住, 拆成一片一片, 惊醒时一头大汗, 睁开眼睛, 但见红日高照。
“蝎子!”我高声叫, 心中充满悔意。
我自床上跳起来, 如果蝎子号走失了, 我如何对得起博士。
“蝎子!”
我太鲁莽了。
她不在屋子里, 我刚想出去找她, 她却推门进来, 我放下心头大石。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恶人先告状, 谅她是个机器人, 也不懂这种会俩, “我担心 你知不知道?”
“可以去见博士没有?”她冷淡地问。
“你坐下再说, 我要沐浴。”
“快。”她说。
我只花了十分钟。
到达医院,看见博士的精神已比昨日好得多, 我心中宽慰很多, 他已可以靠在床上阅读杂志。
我问他:“几时出院?”
护士代答:“你们这些魔鬼别来引诱他, 他起码还要在医院住三个星期。”蝎子号俯下身去, 低声跟博士说话, 她用一种发音很奇怪而悦耳的方言, 像一条小溪在喃喃流过石卵的河床, 博士显然明白她在诉说些什么, 不住地点头, 在喉咙中发出“唔唔”的声音。他俩有秘密的语言, 不为外人所知。
我益发觉得寂寞, 站得远远的, 呵, 没有人需要我。
蝎子讲完话之后, 博士招我过去。
“J,”他说,“蝎子不懂世故, 你要容忍她。”
“她是否埋怨很多?”
“没有, 她很同情你, 她希望可以帮助你。”博士停一停, “J,蝎子号有很多优点, 你难道 没有发现?”
我的眼睛看着别的方向。“她很爽直。”我说。
博士莞尔而笑。
“博士,”我忍不住问,“ 组织是否要以机械人代替我?”
博士一怔, 回答不出。 我心一沉, 这证明我猜得不差。
我拍拍他的手, “我明白。”我抬起头叹口气, “博士, 我明白。”
“你的职业又没有什么意义, J,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博士很婉转。
“被机械人代替, 因而受淘汰?”我茫然, “我失业后该怎么办?”
博士不语。
“这是我最后的任务, 当蝎子号将一切记录在她的系统里的时候,我就完了。组织会任我自生自灭, 抑或消灭我?”
博士说:“不会令你难做, 我会抗议!”
我看着窗外, 强笑着, “组织会丢弃我………为什么不呢?我太微不足道, 我还比不上一具机械人。”
“不要憎恨蝎子号, 她是无辜的。”博士说。
无辜?我莫名的愤慨。
“J, ‘火箭’是一个代名, 我怀疑蓝图, 不一定是指最新的武器。”博士说。
“我的责任只是取得火箭蓝图, 我不关心 它是什么。”我站起来 “博士, 我要走了。”
“你到什么地方去?”博士问。
“我不知道,”我苦笑, “我刚才发觉, 在这世界上我竟没有一个朋友。”
“J,”博士以颤声问, “我们不是朋友?”
我摇摇头,“你只急于向组织表现你的才华,你呈上蝎子号,你并不关心我的死活。”
“这是组织决定………………”他虚弱地说。
我摇摇头,“叫蝎子号回家,我要去找缪斯谈谈。”
“J……………”
“好好休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街上踯躅很久,才到博士的实验室。
把缪斯插上电源,我打开开关。
我第一句话是:“博士无恙。”
“谢谢天。”它说。
“缪斯,关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火箭’计划,你知道多少?我需要资料。”
“哪一方面的资料?”
“与平时一样,它的整套计划蓝图,”我说,“它在什么地方,我如何获得它。”
缪斯沉默数秒钟。“对不起J,你要与蝎子号同来。”
“为什么?”我站起来。
“电路由她的声音带动,才能产生资料。”
“该死。”我扔下烟头。
“对不起J。”
“不关你的事。”我说。
“或者你应该先知道‘火箭’是什么?”缪斯说。
“我不想知道。”我说着燃起一支烟。
“答应我,这次取到蓝图后,带到这里来让我分析一下,我想知道‘火箭’是什么。”
“可以。”我大力地吸着烟。
“J,你面色看上去不大好。”
“缪斯,”我忍不住向它倾诉,“史蒂拉离开我了。”
“呵,J,太不幸了。”
“还有更不幸的呢,”我按熄香烟,“我就快失业,蝎子号是我的替工,这次任务是我最后的一次。”
缪斯不胜诧异,愤愤不平,打出许多惊叹符号。它说:“可是我们一向合作愉快,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我以为蝎子号只是你的助手,太不公平!”
我苦笑,“在这个组织工作了十年,缪斯,一旦获得解雇。。。。我难道改行下乡耕田?”
缪斯不能作答。
我叹口气,“缪斯,连你这具万能的混合型电脑都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它问我:“你打算怎么样?”
“我想辞职,逃往太平洋的某个小岛去做沙滩浪子,日日喝酒晒太阳,要不就与土女鬼混。”
缪斯说:“好注意,为什么不呢?至少应该试一试。”
我神经质地问:“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缪斯“笑”,“不会的,你比我知得还少,杀你无用。”
我悲凉地说:“也许这是组织的宗旨,宁杀无辜,也不放走一个?”
缪斯奇说:“J2号,听你的口气,你仿佛是害怕组织不对你采取行动,J3,活人总比死人强,别灰心。”
“我完了,缪斯。”
“你可以来探望我。”它说,“我们仍是朋友。”
“也许博士会转换大门的密码,我再也进不来。”我说。
“J3,那么我会想念你。”缪斯“伤感”,“我一直喜欢你。”
“我要走了。”我说。
“J3……………”
“什么?”我问它。
“你是回家吗?”
“是。”我说。
“不要做傻事。”
我虽气犹笑,“放心,我不会自杀,我没有勇气。”
“常来看我,J3,我很寂寞。”
“你要不要我把你关掉?”我问。
“不,J3,谢谢你。”它说,“电脑的一生是苦闷的,蝎子号比我幸运,她至少来去自若。”
我安慰缪斯,“但你有人类的温情,蝎子号是冷血动物。”
“再见,J3,保重。”
“再见,缪斯。”
我离开实验室回家。一路上寂寥落寞。我并没有储蓄,历年来赚多少花多少,组织如果将我解雇,我的生活将有问题,这并不重要,我有力气,到写字楼做后生,到地盘做工人,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我急需解闷的倒是情绪上的不平稳。
到家,蝎子号为我开门,她说:“你有客人。”
“谁?”我问。
“金发女郎。”蝎子说,“她正在你卧室里哭。”
我说:“我不想见她,叫她走。”
蝎子问:“你们之间怎么了?吵架?”
“你不会明白的,”我说,“你很幸运,蝎子,你一生中不会有感情的纠葛。”
史蒂拉含泪自房中出来,“J。”她叫我。
我苍白着脸,坐下来。
蝎子说:“我去替你们倒两杯茶。”她知趣地走开。
我疲弱地说:“你不必再来,史蒂拉,我并没有恨你。”
“J,我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我点点头。
“他是一个商人,追求我已经五年,J,我想你明白。我不是欺骗你跟他来往,而是我欺骗他与你来往。”
“你是一个好演员,史蒂拉。”
“J,我实在很爱你。”她饮泣,“但是你永远不会成家立室。。。。”
我觉得很讽刺,那夜我到她家去,正是想向她求婚。
“我走了。”她掩面。
“再见史蒂拉,保重。”
蝎子捧着茶出来,看到这种情形,连忙说:“请勿误会,我只是他的助手。”
我有点感动,“蝎子,这里不关你事,你别当心。”我站起来对史蒂拉说:“不送了。”
史蒂拉夺门而出。
蝎子责怪我,“你不应该如此对待她。”
“你没听见她说,她要结婚吗?我应该如何对待别人的妻子?”我反问。
蝎子坐下来说:“如果她对你毫无留恋,她不会巴巴的跑来告诉你要嫁人,她是想你阻止她啊,傻子。”
我看了蝎子号一眼,淡淡地说:“你对人类的心理倒是非常有研究。”
“你不爱她?”
“我不知道。”我说,“人类似很愚蠢的一种动物,你看其他动物,从来不为找配偶的问题担心,走在一起便交配繁殖。”
蝎子号诧异,“我认为懂得选择是人类唯一的优点,”她说,“也有人是不选择的,结婚对他们来说,也不外是交配繁殖。”
我勉强一笑,“蝎子号你抨击人类,真是不遗余力。”
“这是事实。”蝎子说,“J你是属于有智力的那类人,所以埋怨良多,时常长吁短叹。”
我说:“很奇怪,我在不久之前,才听到缪斯埋怨,它说:‘电脑的一生是苦闷的。’”我躺在沙发上,“有些人的生活也像具电脑,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