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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无语。
从此一生谨慎不提。
花满楼只是一时好心,根本不知道自己浮云了怎样的惨剧,唐悠竹倒是心知肚明,但也不是什么值得细说之事——花小七行事从来只对得起自己的心,况这些年他救助的瞎子并其他病残之人多了,又哪儿卜算得过来都因此浮云了什么?
不过安己心、悦己意、再得个不格外遭天道记恨便够了。
倒是才娶了徒儿媳妇回来的王怜花颇忿忿:“要是忽然又换了地儿怎么办?丢下我一个呐?个狠心短命挨千刀的哟~”
今儿王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儿得的启发,一身红衣满头红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无花新娶回来的新娘子,奈何就是年纪不匹配,看着倒像无花大妗姐一辈儿,衬着他易容改扮时爱点在脸上的那颗痣,越发十足的媒婆扮相。
如今再怎么娇娇嗔嗔嗲声嗲气地来一句,肠胃浅点儿的人啊,非当场吐出来不可!
亏得在场几位,个个心理素质都颇过得,闻言多面不改色,惟雨化田脸色不善瞥他一眼:“你说谁狠心短命挨千刀?”
雨大督主什么都好说,也才甚少顾惜人命,惟有这个打小儿看大的牛皮糖,那是不管已过耳顺之年、又或正经筑基望得长生之时,雨化田都还格外看重他的安康,连半句闲言笑语都受不得的。
王怜花素来乖觉,说的时候没觉得如何,给他一瞥也该知道大不妥当,遂眼珠子一转,扭腰摆胯地上去搀花满楼的手,一边继续和雨化田娇嗲:“还能有谁呢?都说让师叔去神水宫好好赏赏景儿也不去!”
花满楼知自己是给拉出来挡箭的,却也不以为忤,只由他攀着,奈何鼻子却实在太灵,王怜花扮得又实在太像,那俗里俗气的花儿粉儿也不知道往脸上敷了多少,饶是花满楼那百花楼也是鲜花环绕,给他身上气味一冲,也是好几个喷嚏接连冲了出来!
王怜花见之,便是一叠声儿的哎呀呀,又是掏帕子去给他抹鼻子、又是伸手去给他拍背探额头的,好不殷勤也!
——就是一个猴子屁股脸的胖媒婆对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这般,让人看着委实伤眼罢了。
——可惜众人此时已然别过原随云,不然丁枫定可一赏他家公子洗眼洗得眼睛泛红宛若含泪的楚楚模样,如今却是白耗了大好一个机会。
但这世间从来有得有失,正如唐悠竹也有些许郁闷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找不着穿越的原因、回他那个大明的法子而颇为不乐的时候,在楚留香世界多耽搁些许时日的好处也是有的。
秋风起,鲈鱼美,绿蚁杯香嫩,红丝脍缕肥。
无花是个矫情的,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色戒也破了,老婆也娶了,只差儿女没出生就跟着他娘先一步投奔极乐之地去了……但无花偏偏就是个可以前俩月才素白喜服去迎亲,回头就又一身僧袍敲木鱼的家伙。
这真鲈鱼脍是别想他动手了,但不知道拿什么素菜做出来的素鲈鱼居然也别有滋味,最难得的是在白菜这一味上头翻的花样儿,连王怜花都望尘莫及的……再有王怜花的鲈鱼脍也是入口即化满嘴鲜香,无花也不至于太遭人嫌弃。
何况还有个楚留香。
说来也是巧得很,唐悠竹在石观音之后,其实没什么跟紧主角看大戏的打算,可神水宫上遇着了,还拉他做了大媒;这才分别多久?又遇上了,却是楚留香巴巴儿找了来,说是他有一好友做得极好的鲈鱼脍,特特请唐大仙儿并他家眷弟子去品尝。
看楚留香在这桃子都飘香了的季节里头,笑得一脸桃花灿烂开的模样,无花敲着木鱼喃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留香笑得越发潇洒倜傥:“大师何必见外?您那新娘子还是我保的媒,谢媒酒都没要你的,如今不过请您师祖吃顿鲈鱼脍,倒要和殷勤扯上边儿?”
王怜花在无花那桩婚事上头也不是不憋气的,可徒弟都收了,千面公子从来是个护短性子,闻言把一张不知道怎么易容出来的蒲团大手在楚留香肩膀上拍得啪啪响:“这般楚兄弟倒是真只为美食共享别无俗事了?”
楚留香笑得魅力四射:“王兄好见外……况唐大仙掐指一算无所不知……”
唐悠竹将下巴磕在雨化田肩膀上想了一会,露出有点儿讽刺的笑:“你朋友家闹鬼了?”
楚留香一双本就不细的桃花眼微微瞪大,显出十分惊喜:“唐大仙儿果然是唐大仙儿哪!”
唐悠竹摆摆手,不过是古先生妙笔生花罢了。
只是这掷杯山庄在古先生笔下确实被赞得颇有点儿趣味,据说该处有江南最美的歌妓、最醇的美酒,而其主人左二左轻侯除了掌法冠绝江南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更是妙绝天下。
虽然那个闹鬼事件说来真是不值一提,但冲着这据闻妙绝天下的鲈鱼脍,去一回也不妨。
左轻侯也果然没让唐悠竹失望。
虽然这位江湖豪侠面色依然是苍白而憔悴的,甚至连眼睛都凹了下去,满面的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间那种忧郁愁苦之色。但总算还是带了几分希冀,而掷杯山庄也总算扫干净了楚留香先前来时那落满门口的枯叶,内里也熏起了恰到好处、甘甜而泌凉的香料,和着瓜果的清香、饭菜的暖香,还有花墙之外隐约传来的阵阵丝竹管弦声,比之楚留香前日来时的凄凉景象,总算拾回了些许豪爽好客的影子。
左轻侯也打叠起精神,在楚留香带着客人进门的时候,现做起极好的鲈鱼脍。
要说手艺比之王怜花好多少也不见得,但春兰秋菊各有胜场,又有薄胎瓷杯盛着颜色金黄的菊花酒,一口脍来一口酒,确实享受。
这享受了人家的酒菜,少不得就要为主人家解一解忧。
酒足饭毕,左轻侯还很有几分为难之际,唐悠竹已经单刀直入问道:“阁下这庄中,近日可是生了什么稀罕事?”
左轻侯黯然点头,一双沤得都陷了下去的眼睛却不禁带了几分希冀,看向这位唐大仙。
唐大仙儿果然给他掐指一算:“阁下一生豪侠,早年妻妾也不少,但膝下却只得一个女儿,往日也是个温柔孝顺的性子,然而月余之前忽然大病,日前一病沉疴,竟是闭过气去,偏又在身子犹暖、阴气未侵之时,又忽然醒转,却仿佛得了癔症一般,只说自己是另一人。可巧极了的是,那人正好也是新亡之魂,且此时令爱口中句句声声提及有关那人的状况无不一一应验,连一盒香粉都丝毫无差……可是?”
楚留香精神大振,许多细节他确定如今只得他一人掌握,唐大仙儿却果然算得清楚明白,想来不管是闹鬼又或者其他,总算不会辜负左二哥年年立冬的鲈鱼脍。
左轻侯苍白的脸上也带出两抹异样的红,显然十分亢奋:“正是!仙家可有什么法子?”
唐悠竹一手负在身后,十分高深莫测:“且先让我见了令爱再说。”
、143·鬼恋奇情
左轻侯的女儿左明珠;是左轻侯的掌上明珠,本也是个明珠一般的女孩儿;但现在这个在左轻侯心里头比别人两百个儿子加起来都强胜十倍的女儿;在大病中闭气一时又醒过来之后,却忽然性情大变。
例如;左明珠往日不爱熏香;只在屋中摆些应时当季的花儿果儿,但她却对原先摆在屋中的菊花甚为嫌弃;只让人在床边熏了一炉香。
因为她说她闻着花儿的味道就会过敏,可事实上是,在她要求撤走菊花之前,那花儿在她身边已经摆了月余;从来不曾引起什么过敏。
又有;左明珠素来不喜屋中太过阴暗,因此她这屋子里头的窗户上虽也接着窗帘,但却是湘理竹编成的,可她却说她自幼就不喜欢阳光,非要换成厚厚的紫绒窗帘……
甚至连素日用的脂粉香油都换了,非得要用京城里头宝香斋的!
如此种种,原也算不上什么事,宝贝女儿九死一生大病归来,别说只是改了些许爱好,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左轻侯也要立马架起梯子爬着去。可要命的是,左明珠改变的不只这些许爱好。
她连亲爹也不认了,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是施茵,她爹不是这与她施家原为世交、却因看不起她爹与娘亲格外恩爱而反目成仇的左二,而是施家庄庄主、爱重妻子出了名儿的施孝廉、施举人!
这些话,左明珠前儿就当着楚留香说过一回,如今当着唐大仙儿,居然又说一回!
唐悠竹上下打量了左明珠几眼,也不说话,携着楚留香左轻侯又出了院子,后才问楚留香:“你真信天下有借尸还魂之事哪?”
楚留香苦笑:“大仙儿都有了……而且她所说的,无论是闺阁摆设又或者奶娘等等细节,无一不和施茵对上……”
左轻侯一出了女儿房门就忍不住忿忿嘀咕:“什么爱重妻子,分明是个被母老虎辖制住的窝囊废,老子给他出头还不乐意,还威胁说再多事就割袍断交……当二爷会心疼他这么个糊涂货呢?这割袍就割袍、断义便断义,只恨如今他家孽种死也就死了,还来祸害我的明珠……”
此时又忍不住满怀希冀问唐悠竹:“有没有什么法子将我的明珠换回来?或者至不济的,让明珠用了施茵的身子也行啊!总不能我家明珠就给她白占了去,倒当了孤魂野鬼的……”
一时想到这要给女儿立碑立牌位吧,她的身子明明活着,老父亲委实不忍心;但要不立吧,那边施家庄祭祀的可是施茵啊!万一女儿真是给人借尸还魂了,这魂魄无所依,又享不到香火,还不定在阴司受了多少磋磨呢!
左轻侯往日也不是个信奉鬼神的,奈何事情涉及他的心头肉、掌中珠,少不得便患得患失起来,往日身上捅几个大窟窿都不流半滴泪的一个豪强,想到伤心处,竟是没忍住老泪纵横,又与唐悠竹许了好些愿望,什么除祭田祖宅之外所有家财皆愿为报酬、什么为唐悠竹修庙铸金身世代供奉……
乱七八糟的,他能想得到、给得出的极至都许出来了,所求的不过是左明珠与施茵能够各归各位,又或者至不济的,莫让左明珠成了个无所凭依的孤魂野鬼。
唐悠竹瞥一眼拐角处的一抹衣角,微微抬手:“罢了,且让我看看再说。”
再次进入左明珠闺房,唐悠竹看着那个苍白却依然美丽的女孩儿,淡淡开口:“你依然觉得你是施茵?”
左明珠抿了抿唇,猛地抬起头,病前温婉柔顺的眼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我本来就是施茵!”
唐悠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回去罢!”
说着手掐法诀,左明珠愕然瞠目,而后猛地仰头倒了下去,左轻侯大骇,赶忙上去扶住女儿,一只手颤抖着往她脉搏上摸,万幸脉搏依旧有力,听呼吸也还平稳,就是醒不过来……
惶惶然看向唐悠竹,唐悠竹负手淡然:“令爱阳寿未尽,且死不了,只不过到底有些损耗,由着她睡些日子罢。”
左轻侯颤着声:“醒来时,就又是我的明珠了?”
唐悠竹颔首:“自当如此。”
左轻侯喜得无可无不可,一叠声招呼人清点财物,又让人即刻将府中佛堂改成唐悠竹金身供奉,竟是毫不犹豫准备实现他许出的愿儿了。王怜花瞅着唐悠竹哈哈笑,宫九更是一本正经抱拳恭喜他:“唐大仙儿证得道果金身,真是可喜可贺啊!”
负手淡然的唐悠竹额角仿佛有青筋蹦跳,楚留香十分知机地拉住左轻侯:“唐大仙儿哪儿看得上这些东西?左二哥只管多做两回鲈鱼脍便是。”看左轻侯依然亢奋得很,又故意叹息:“也不知道明珠几时才能醒得过来。”
左轻侯果然顾不上别的,看着女儿因着之前病症已经熬得下巴尖尖的小脸儿发愁:这不管几时能醒,便是熬得消瘦些儿总比没命的强,那日连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