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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那么多。
作为一个号称“王者父事天”、“德侔天地者,皇天佑而子之”的“天子”,朱见深其实只是个七岁才会背百家姓的家伙……当然,皇帝又不必科举,这些背不背的没关系,但在听说宝贝儿子这般了得的时候,他还是很惊喜的。
、第 30 章
一时都顾不上万贵妃的脸色;直将唐悠竹揽过来,随口从三字经里头截出一句;唐悠竹随口便接了下去;皇帝听他从“首孝悌、次见闻”一路背到“此十义、人所同”;半个字不曾磕绊,便是皇帝不十分肯定是否字字正确;但听得朗朗童音,又见胖儿子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是乐在心中喜上眉梢,一叠声的“好好好”,
万贵妃搅动着勺子,轻笑出声;“可不是好得很;化田真不是一般儿的有心呢!”
雨化田正盯着唐悠竹努力往后背、但因为脂肪层过厚只能勉强放在腰侧的小肉手,闻言侧首抬眸,恰好见着万贵妃碗里已经搅成碎末的蛋羹。他也轻轻笑了一声:“惭愧,臣这两年得殿下青眼、陛下信重,终日忙忙碌碌,竟不得闲教导小殿下这些。小殿下天资聪颖,全赖陛下和殿下之功,臣不敢当殿下夸赞。”
万贵妃哼笑一声:“小殿下得陛下恩泽也就罢了,与本宫何干?”
雨化田肃颜正色:“陛下有今日,七分有赖于殿下教养护佑之功;而后方有小殿下得陛下恩泽……怎能说与殿下无干?”
万贵妃看一眼依旧艰辛背着手板着胖脸儿的唐悠竹,再看一眼雨化田,又哼了一声,却不知为何没再接话。
皇帝抚须微笑,雨化田其人,往日就与寻常内官不同,虽模样儿十分俊俏可爱,却最是端肃寡言的性子,从不奴颜谄媚,然而每每偶然一句,却比奴颜卑膝的讨好更得人心意。
譬如现在,皇帝明知道什么小殿下得陛下恩泽方才如此聪慧十足鬼话,心情却也好得很;更难得雨化田对当日以永宁宫之名送往安乐堂的堕胎药毫无芥蒂,当着胖儿子的面强调阿万于他的恩泽,显见儿子一再拒绝住进永宁宫,并不是雨化田心中藏奸刻意教导的,实真乃心怀大志……
又听得那边万贵妃问唐悠竹:“殿下不愿和我住,可是想着和你母亲住?”
唐悠竹却是一本正经的:“母亲是父皇嫡妻,我自当敬重。然而我是庶子,不是母亲亲生,却不好一处儿住着,只得学父皇对祖母的,五日一朝罢了。”
万贵妃都笑:“我不是说皇后,乃是说你生母——殿下可是想和你生母住着?”
唐悠竹做恍然大悟状:“贵妃殿下是说我姨娘么?可我看牛牛他们家,就是庶子也没有和姨娘住的啊!”他蹬蹬跑去拉住雨化田的手:“父皇说好啦,让酥酥陪我住东宫!”
万贵妃睨一眼雨化田,这小子倒比她想象的更加滴水不漏,这小殿下给他把持得,可真不给别人留点儿余地了!但想起唐悠竹那声“姨娘”,到底没说什么,只将心思在母亲、姨娘,和贵妃殿下三个称呼上转了几道弯,遂对着唐悠竹招招手,看他毫不见外地扑过来,便笑着又挖出半碗蛋羹给他。
唐悠竹几口吃完,眼巴巴去看另半碗,万贵妃却不肯再给了:“明儿再给你做,今儿不能再吃了。蛋羹虽好,吃多了也要闹肚子的。”说着再摸摸唐悠竹光秃秃的脑门儿以示安抚,唐悠竹失望地叹了口气,又依依拉着她的手:“那贵妃殿下明儿可不要忘了啊!”
万贵妃呵呵笑:“忘不了!”说着,又命人取了九连环来给他顽,又问皇帝:“东宫可收拾好了?可要先去和太后皇后请安?”
皇帝刚松了口气,闻言拉着她的手笑:“太后病着呢,我想着先等些时候,等太后身子好些,糖糖也适应了宫中生活再去。至于皇后……糖糖有句话说得对,男女授受不亲,虽是嫡母,却不是生身之人,何况糖糖明日便要正式册立为太子,日后只依着朕例,五日一朝便是——但到底比不上我和太后,阿万可留意些儿,便是皇后有疾,糖糖请医问药使得,亲身侍疾便罢了,瓜田李下呢!”
万贵妃听得这话,果然十分称心,接下来皇帝托她尽快打点好东宫、并安置纪氏诸事,万贵妃再无不应,便是听得唐悠竹在边上补充“最好的房子给父皇、第二好的给酥酥”,也只是似笑非笑斜睨雨化田一眼,未作多言。
——所以王怀恩就很悲剧地发现,就在他琢磨着如何说服皇帝毋将小皇子送入雨化田魔爪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万贵妃出手果然不凡,不过小半日功夫,东宫主殿已经陈设完毕,地龙也烧了起来,王怀恩一句“东宫久不住人,小殿下初回宫便进驻恐怕不适,不若先送往清宁宫教养”才说出来,就给万贵妃身边的安嬷嬷笑吟吟一连串回话给堵了回去。
什么宋高祖摆过的大紫檀雕螭案,什么秦始皇用过的青绿古铜鼎,什么周武王胜殷时班制的金宗彝,什么唐武皇烤过火的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林林总总,无不是永宁宫内库的珍藏,现在安嬷嬷仿佛连先与万贵妃打声招呼都不曾就先拿出来陈设上了,万贵妃居然也听得连连颔首。
皇帝更是当机立断,一听到“清宁宫”三字立刻抛开了那还想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胖儿子住永宁宫的念头,毫不迟疑道:“太子虽小,也是一国储君,正经就该住于东宫!且太后病着,又怎好打扰?朕意已决,就莫多言了。”
王怀恩嘴巴动了动,到底不敢拿悼恭太子没住过一日东宫出来说事,又旁边万贵妃悠悠然一句:“虽说民间祖母养幼孙也是常例,但天家不比民户,太后又病着……陛下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怀恩公公这样锲而不舍地想将他往清宁宫送,是嫌太后病得不够重呢,还是怕太子殿下长得太健壮了,必要往清宁宫过些病气晦气的才好?”
王怀恩心里顿时一激灵!
若是往日,他听得万贵妃出口便说清宁宫“晦气”,必是要劝谏一二的,纵使万贵妃宠冠后宫,周太后也总是陛下亲母,不管是嫡妻妾身,断没有对夫主之母这般不敬的。
但今日,他忽然想起来了,太子殿下身份未明时,第一次进清宁宫,便闹出“太后不厚”的故事来……
王怀恩奉皇帝于微时,现今已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虽是内官,却位比首辅,便是万贵妃当面也要喊他一声“怀恩公公”。
可内官的权势再大,讲究的也是简在帝心。
曾经王怀恩也是个小主子撩撩眼皮,他就知道他是要茶还是要水的机灵人,不想掌权多时,虽一心忠君爱国是好事,却不该忘了顺着皇帝的毛摸。
——回想前情,皇帝对于将小殿下养于清宁宫实在忌讳,偏自己还三番五次地提!
王怀恩心中顿足,又恼自己权势握久了、反倒是对陛下的心思越发疏忽大意,又恨雨化田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当日“太后不厚”的故事传出时,他虽叹雨化田不该拿天家颜面不当回事,却也不以为这故事能对太后有甚影响,不料那小主角居然是陛下亲子……
雨化田居然那么早就谋划着让陛下与生母生隙,真真儿是……
王怀恩心中暗叹,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大喇喇地与皇帝直言揭穿雨化田的谋划,反要顺着皇帝的心意,协助万贵妃早日将东宫各处都打点妥当——尤其是那服侍的人手,王怀恩可万万不敢尽由万贵妃安排了,陛下实在经不起又一次悼恭太子之事……
王怀恩一想起悼恭太子,就心疼万分。他是真心忠于皇帝的,自也是期盼着皇帝后继有人、国有储君,然而悼恭太子之事扑朔迷离,万贵妃又在一侧虎视眈眈,现今好容易出现的又一个小殿下,偏偏是被雨化田攥在手里的。
十分无奈,皇帝允许、太子执意、万贵妃推波助澜,不过小半日功夫,雨化田在东宫的住处都收拾出来了,王怀恩深恐虎狼打架、殃及幼龙,只得打消原本那推出雨化田与万贵妃鹬蚌相争的主意,捏着鼻子挑了好些自己下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忠心之人放进东宫。
为了护着太子,王怀恩便是明知道以雨化田的豺狼心性,免不了拿这些人出来顶着万贵妃的屠刀,也只得忍痛由他。
雨化田眯着眼,看王怀恩手下第一人的陈准,这个据说是给怀恩公公当做下一任司礼监掌印栽培的家伙,慢悠悠点点头:“王大人盛情,日后这东宫行事,便是你陈准为主,韦兴为辅。”又转头示意韦兴:“这东宫我就交给你们两个了——陈大人是王大人带出来的,最是熟知公务,韦兴你可要多多向他请教,万事不可自专。”
韦兴响亮应下,对于雨化田任陈准为主、甚至与他说话时还特特尊称他为“陈大人”,没有丝毫不满,神色间反而愈发亲近恭谨:“王爷放心,兴必尽心竭力,服侍好太子殿下。”
唐悠竹滚在一边抓着一个九连环玩儿,听得这话抬头,眼中满含希冀问:“那我晚上能再吃两碗蛋羹不?”
韦兴脸上带着笑,却不敢答话;雨化田斩钉截铁:“不能!”
陈准嘴巴动了动,到底也没说话。
唐悠竹鼓着腮帮子,和雨化田讨价还价:“那一碗半?”
陈准十分可怜这长于豺狼爪下的小主子,竟是连一碗蛋羹都要看人脸色,但想着王怀恩嘱咐他的话,捏紧拳头,还是不说话。
而雨化田则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唐悠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水润润地带上两滴小泪花,要落不落的真是可怜到十二分:“一碗?”
韦兴偷偷斜飞起眼角扫了一眼,相当佩服雨化田的手段。
陈准咬紧了牙关,才忍住没有开口。
雨化田却端的心如铁石,依旧果断摇头。
唐悠竹眼睫上的泪珠颤动了几下,十分艰难地忍住没有滚落,却衬得那溢出喉间的一声哽咽越发可怜,简直能揉碎铁人的金刚心:“那……半碗?”
韦兴暗自叹了口气,可惜他做不得主,不然冲着这可怜可爱的小模样,便不是太子小殿下,他也不会舍不得半碗蛋羹。
雨化田却心胜铁石:“不行!别说半碗,就是半勺子也不行!”
陈准终于忍不住劝谏:“小殿下再是年幼,也是小主子,他但凡开口,便是谕令,我等只有尽力满足的,怎么能够这般……”
雨化田斜斜飞起眼角瞭他一眼,一般儿的动作,韦兴低着头做出来是谨慎卑微,他扬着眉做出来却是睥睨轻蔑,又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艳丽,陈准看一眼就忍不住和韦兴一般低下头去,虽很快又抬起头来,但气势已失,再听他说:
“小殿下的话,自然都是谕令。奈何便是陛下的圣旨,门下省也有封驳之权。小殿下年岁这般小,正是受不住诱惑的时候——这鸡蛋羹虽好,却不宜多吃,今儿小殿下在永宁宫已经用了一碗半,怎可再用?需知子女之事父母,尚且讲究‘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从而不谏,非孝也’,你我臣下事君上,怎可一味纵容顺从?”
陈准听着那清清冷冷的嗓音淡淡与他分说,嘴唇动了几下,那因雨化田言辞不驯疑他不忠的心思,虽没消散,却到底淡了些。
唐悠竹却巴拉着雨化田的小腿,小嘴吧嗒着,将“从而不谏,非孝也;谏而不从,亦非孝也”一路背下去,直背到“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为人子之道也”才停下,此后眨巴着眼睛拖着长长的音调撒娇:“那不要鸡蛋羹,要奶油鸡蛋卷儿~”
雨化田照旧不买账:“鸡蛋今儿都别想吃了!最多给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