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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少年慌忙跳下来将他拖上船，然后驶向了岸。
他感觉力量一点点流失，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凉。
——简直就像迈向死亡一样。
事实上，安德鲁在上岸与不上岸之间犹豫了很久。
情报是在陆地上最多的。
海鱼并不能给他带来多详细的情报。
——但陆地上的危险太多，陆地上的他太弱。
呆在陆地上，他甚至连眼前这个温顺的小伙子都打不过。
纯良的孩子，清澈的眼神。
好男孩儿。
不被贫困压倒，不为强权折腰——这很难得。至少这让安德鲁心里有底了——对于少年会不会将他送到海难人员收容所。
“安德鲁先生？”少年有些慌张的拍了拍安德鲁苍白的脸。
阳光很好，海潮很好，但海风让浑身湿淋淋的安德鲁感到一阵阵冰冷。
少年，请把我带回家。
安德鲁闭着眼随科力斯去折腾。
现在他是受难人员，有理由享受被照顾的优待——科力斯总不至于将一个无措的、举目无亲的、手无寸铁的、可怜的海难人员重新扔回海里。
被海风吹着安德鲁有些难受，他想他嘴唇大概泛紫了。
——脸色苍白，冻得发抖，浑身湿淋淋的一片狼狈。
安德鲁想象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感觉少年将他背在背上，逐渐的远离了大海。
他的头开始晕乎乎的了。
这该死的陆地让他的体质变得那么脆弱！安德鲁暗啐了一口，但也只能屈服于自己的身体反应。
反正有人照顾不是么。
他才不担心这位少年有没有足够的财力给他买药什么的。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有恩必报。至于仇恨，大概只能说是不死不休吧——他总有能力将一件小小的矛盾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感觉到海风终于不再虐待他的身体的时候，安德鲁终于沉入了黑暗。
……
科力斯很担心。
经验告诉他，安德鲁这只是发烧而已——毫无航海经验的少爷在经历了海难后还在海上漂流了几天，刚开始遇见他的时候还保留了意识跟他讲话，这在科力斯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可以称之为奇迹。
安德鲁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不停的冒出冷汗，还总是断断续续的发烧。
他没有钱买药，就算有钱，他也买不到。
——城里才有医生。
而他没有资格进城，城外有没有医生那些城里人才不会管。
低贱的人病了就自生自灭去，不需要医生。这大概就是城里人的想法。
安德鲁完全没想过这个岛竟然是这种情况。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昏睡了很久，因为他醒过来的时候，科力斯甚至已经看出明显的虚弱了。
而他自己的状况似乎不错。
感谢上帝，看来在这里您有个十分虔诚的信徒。
安德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才猛地想起来华克还拿走了他的十字架。
“安德鲁，我叫科力斯。”少年向他笑了笑，“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抱歉，我有些累”
安德鲁慌忙起身将唯一的破床让出来，“你休息吧，我没事了。”
科力斯嘟哝了一声，头微微点了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很累？
好吧，看起来的确很累。
安德鲁撇撇嘴，他还有力气蹦跳，这证明他离海的距离还在承受范围内。
“等着大开眼界吧，少、科力斯。”
安德鲁信心满满的奔到了海边。
捕鱼是他最在行的事情了。
安德鲁跳上刻着科力斯名字的船松了缆绳，划着桨远离了近海渔区。
如果要卖鱼的话，还是稀罕点的鱼更加容易被抬到高价。
问问小海鱼哪里有珍稀鱼类，安德鲁很快就扑腾到了据说这片海域很难见到的鱼类出没区。
勾引鱼群这种事，安德鲁做的多了。
——毕竟曾经杰克想吃什么鱼了都让安德鲁去勾引…不，是抓。
毕竟人家对海洋生物的亲和力到了这样的程度没理由放着不用不是？
一次不能抓多了，要让人家繁衍——毕竟是珍稀鱼类。
而且一次性投入市场太多会造成价位下跌。
安德鲁挑了三条差不多要死了的老年鱼，扔进船上装满了海水的捕鱼袋晃晃悠悠的回了岛。
拖着袋子回去的时候，科力斯还没有醒过来。
安德鲁拽着鱼喘着气，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科力斯翻了个白眼。
“没关系，伙计。”安德鲁拍了拍依旧很狼狈的衣服，“这是你的房东。”
他之前一直在照顾你，现在很疲惫。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报恩。
呆在袋子里的三条鱼活性很低——不过这只有安德鲁一个人能够看出来了。
他记得之前吃鱼，大家似乎都喜欢吃新鲜的。
保持着鱼些微的活性总没有错。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安德鲁十分希望自己能够做全套——捕鱼，带进市场，卖掉，最后拿着贝利给科力斯。
他喜欢欣赏人们惊诧的表情。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卖鱼的渠道，不知道这种鱼的价位，不知道这座岛的消费水平。
……所以他只能蹲在门口等着科力斯醒过来。
科力斯醒过来就看到安德鲁蹲在自家门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家的捕鱼袋。
“安德鲁？”
别叫这么亲切，伙计。
安德鲁撇撇嘴，并没有表达他的不满，“科力斯，我抓了鱼。”
科力斯看了之后欢天喜地的拽着安德鲁和捕鱼袋往城里奔。
“城里市场的鱼贩子应该还没走！”科力斯看起来很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德鲁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天哪！你居然能够抓到这么珍贵的鱼！”科力斯大声的笑着，似乎想将自己心中的兴奋都发泄出来。
如果安德鲁每天都能捕到这样的鱼，说不定只要半年他就能够获得进城的资格了！
安德鲁咬着牙被科力斯拖着跑。
脚步愈发踉跄。
该死的陆地！安德鲁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还是沉默的被科力斯拉着继续跑。
好人要做到底，不能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安德鲁是个善良的，舍己为人的，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好人。
哦！上帝，这是多么美妙的印象啊！
安德鲁一边幻想着，一边享受着力量被剥离的虚弱感。
跑得喉头都有了腥甜的血味。
安德鲁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再继续跑下去他就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到了！”科力斯兴奋的拽住刚要收摊的鱼贩子，“我要卖鱼，先生！”
“今天收摊了，明天再来。”鱼贩子带些不屑的看了一眼科力斯，继续核实着自己今天的收获。
安德鲁发现这个本应生活在最底层的小商贩却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这不正常。
安德鲁见过的商贩大多是谦卑恭顺的。
——因为客人或者供货商掌握着他们的命脉。
科力斯一下子蔫了下来，然后又迅速的打起精神，“我捕到了很珍贵的鱼！”他讲捕鱼袋打开，袋口放到鱼贩子面前，“在城里您能获得很多钱，先生！”
安德鲁清楚的看到鱼贩子瞬间怔了一下，然后一脸不耐烦的冲科力斯挥了挥手，“走开，这种常见的鱼有什么珍贵的！”
“我见过这种鱼！在庆典上！它被摆在宴会的最上面！”科力斯急于争辩。
他想要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他平时甚至不敢跟鱼贩子多说几句话。
“我卖了这么多年鱼，难道还会看错吗？！”鱼贩子似乎是有些愤怒了，“这只是普通的鱼！”
“先生！这是那种鱼！我不知道名字……但那绝对是……”
“我们不卖了，先生。”安德鲁突然插嘴，看着一脸不耐的鱼贩子，一字一顿。
“我们不卖了，自己吃掉。”
第17章 肮脏的污秽
“小鬼……！”鱼贩子骂了一声，“你的鱼不放回海里明天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死了也不卖给你。”安德鲁拽住科力斯的手臂，这样说话让喘息还没平下来的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科力斯，咱们回去。”
“……”科力斯看了看鱼，又看了看鱼贩子，最后看到脸色苍白的安德鲁，抿了抿唇，“我需要钱。”
“鱼还有很多。”安德鲁觉得自己要呕血了，急促的呼吸让他眼前开始不断的冒出奇怪的色彩——这是马上就要晕倒的前兆。
安德鲁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回去。”
“……好吧。”科力斯明显对于伤病之类的现象很敏感，毕竟在他们那一块儿，人们大多是因为病痛而死亡的。
他背上安德鲁，手里拽着捕鱼袋准备离开。
“把鱼给我！”鱼贩子大声吼道：“混蛋小鬼！鱼给我！”
安德鲁因为虚弱而显得暗沉的蓝色眼睛睨了他一眼，手摸上了科力斯的鱼袋子。
“我说了，鱼死了也不卖给你。”
安德鲁控制着袋子里的海水将三条鱼戳了几个对穿。
——还好在陆地上还能对海水作用一下。安德鲁抿唇，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鱼贩子看不到袋子里的情况，他依旧咆哮着，然后伸手过来抢。
“科力斯，扔掉袋子，快跑。”安德鲁说完这句话之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鸣。
简直就像被炮弹险险擦过之后一样。
Fuck！安德鲁低咒了一声。不过还好科力斯听了他的话，扔下袋子背着他跑了。
趴在少年背上颠簸，安德鲁有种呕吐的冲动。
不过如果真的呕出来了，大概是一滩血。
安德鲁一直都觉得，血这种东西是很金贵的——特别是他自己的。
“安德鲁，你真的还能抓到那种鱼吗？”科力斯有些不信。
安德鲁皱起眉，他现在很难受。
“带我去海边。”
陆地好危险。安德鲁想。
如果是在城市里的话，安德鲁大概只能回到在朱洛基尔岛的那种状态了——甚至还不如那样。
毕竟朱洛基尔岛能够提供优质的食物和很多贵重的养生药品，而在这里，安德鲁能够获得的大概只有辛苦。
不过这样也不错。
安德鲁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海岸线。
他这样的情况比杰克小时候当仆役要自由的多了。
至少他还能够保有他的尊严——或者说，作为一个海盗的底线。
安德鲁自己慢腾腾的挪到船上之后就躺着当死尸。
回到大海真是幸福。
要不是为了情报，他绝对不要上岛。
新世界的大型船只他不敢惹，而小型船只又大都是穷人。
——这里的贫富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虽然他一点都不怕贫穷，但现在他甚至没有钱购买一份信鸥派送的报纸！
十贝利一份的报纸！
安德鲁捂住脸，早知道在花街的时候他就不发疯把那三千万贝利当纸片儿撒出去了。
还有那瓶药水！
该死的杰克？斯派洛！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后悔和抱怨，伙计。
安德鲁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中午的太阳很毒辣，但有海风吹着并不是很热。
科力斯站在码头上担心的看着窝在他的小船里的安德鲁。
——就像妻子守着生病的丈夫。
呸！
安德鲁啐了一口，坐起来揉揉自己一头微卷的金发，冲科力斯挥了挥手，“上来吧。”
小船在科力斯的驾驶下迅速的远离了近海。
“好奇怪，平时只要一离开近海区，海面上就会出现很多漩涡的。”科力斯惊诧的瞪大眼，“为什么……？”
因为伟大的海中之神安德鲁在你身边，小伙子。
安德鲁伸手拨了拨水面，心里充斥这各种自夸的话语。
科力斯觉得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了。
那群从来很难看到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