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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你在胡说什么?”潘父脸色大变,连忙低喝。
江醒波扬了扬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别闹了,写意,我已经等了你两年了,难道你还不满意?”
“是啊!写意,这门亲事早在两年前就说定了,你不也答应……”潘父急得一张脸不知该往哪里摆。
“我从来也没答应过啊!这整件事都是你和妈两人在决定,不是吗?”她语气柔和,不过神色却异常坚定。
“你……你说什么?”潘父怒气攻心,想不透自己这个娇柔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反叛。
“我不要订婚,我是认真的。”她直视着父亲,美绝的小脸上有着难得显露的固执。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江醒波俊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问。
理由?她就等他问理由呢!
在心里冷笑着,她将秦若怀拉到身旁,双手直接搂住她的腰,全身靠进她的胸前,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意。
“理由就是——我已经爱上她了!”她说得清清楚楚。
这可怕的宣言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当然,秦若怀也不例外,她因为太过吃惊,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父母更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两人几乎昏眩,就在众人的哗然声中,江醒波浑身着火地瞪着她。
“你是说……你爱上了这个‘女人’?”他森然的视线像刀一样,射向秦若怀,眉心黑气渐渐聚拢。
“是的。”她好整以暇地观看着主导权已落入她手中的局面。
“太荒唐了!”他怒斥道,井转身朝一个老和尚大喊:“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和尚目光精烁地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有凤来仪,婉若清扬。”
她被那和尚看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他的目光犀利得能将她的心思看穿,因而避开眼神,更加偎向秦若怀。
秦若怀终于回神,惊骇得直想向江醒波解释,她怕她误了她的计划,立刻悄声急道:“别说话!求求你,若怀,现在什么都别说!”
秦若怀为难地低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索性抬起头,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下子,事情闹得更大了,所有来宾都迭声抽气,江醍波更是震怒不已,这场订婚典礼简直成了他的丢脸大会了!
之后,她也不再逗留,众目暌睽下,拉着一脸错愕苍白的秦若怀,匆匆离开醒园,直接冲回了秦若怀的租屋处。
订婚宴后来如何收场她可不管,反正,事情终于解决,她可以不必嫁给那个讨厌的江醒波了。
倒是秦若怀被她的举动搞得乌烟瘴气,一回到住处就频频跳脚,说她把她害惨了……
“那个江醒波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秦若怀紧兮兮地道。
“不会啦!哪有男人这么小家子气?”她觉得笑,不断安慰秦若怀。
“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活像要把我杀了……”安分守己的秦若怀从没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但现在她却满心的罪恶感。
“没那么严重,若怀。”
“你啊……”认识了潘写意果真会短寿十年!若怀在心里哀呜。
看着秦若怀懊恼的神色,她反而心情特别愉快,不但向她要了碗泡面吃,还打算先躲在她的小屋几天,等爸妈气消了再回去。
“你不回去?”秦若怀呆了呆。
“现在回去还得了?我才不要呢!”她咕哝。
“可你总得回去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了,等我爸妈气消就好了,你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求求你……”她眨着水气盈盈的眸子,声音又软又柔。
“可是……”
“拜托,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她声音哽咽。
“死?不会那么严重吧?”秦若怀打个哆嗦。
“要我嫁给江醒波,我宁可死。”她楚楚可怜地低下头。
见她不像开玩笑,秦若怀再不安也不能拒绝,只好任她赖在她家,一住就是五天。
五天来,她怕爸妈找她,没去上课,整天就待在秦若怀的家中,不是发呆,就是读诗经,虽说诗经她已读得滚瓜烂熟了……
安知礼要同学在寒假结束之后交上一份与诗经有关的作业,题目自订,她想也不想便以“谈诗经中的爱情”为主题,洋洋洒洒打了将近二十张的作业,在开学第一堂课便交了出去。
那份作业她下了不少工夫,只要与爱情有关的诗句她都不放过,并且在文词中加入许多她对安知礼的思念与感情。
她知道,以他的造诣,他一定看得懂的,她的心情,她的爱情,一字不漏地藏在那份作业里,只希望能打动他,能引起他的回应。
只可惜,接下来的这几天她都请假,没办法去学校,否则她一定要当面问问安知礼对她作业的读后感想。
又这样过了一天,傍晚,秦若怀从学校回来时,冲着她就直嚷:“写意,你爸的秘书今天到学校找你!”
“哦。”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手机关机,连续四个晚上没回家,她爸爸不找她才怪。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秦若怀看着蜷在沙发上看书的她,她穿着她略显大件的休闲服,长发披在两侧,可是依然美丽得让人屏息,教人无从对她发脾气。
“我紧张也没用,我知道他担心我,但我还不想回去。”她柔柔地拂开长发,细声细气地道。
“但你总得去面对他们吧!而不是一味地逃避……”秦若怀不认为她一直躲着就没事。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和我爸妈沟通的。”她点点头。
“那就好,我要去出版社打工了,你穿个外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秦若怀整理了一下背包,换上一件干净的上衣又道。
“好好好,我饿死了!”她笑着跳起来,披上一件秦若怀的夹克,紧搂住她的手便和她一起出门。
秦若也已经对她爱偎着人的习惯习以为常了,任她撒娇,两人就这样“状似亲密”地走出公寓。
初春的晚上仍有着淡淡寒意,她们边走边谈天,正聊得起劲,不料一辆黑色轿车倏地迎面而来,急煞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两人花容失色。
“啊!”潘写意惊叫地抱住秦若怀。
两个男人从车里冲下来,二话不说便将潘写意抓进车内。
“你们干什么?写意!”秦若怀急喊。
潘写意很快就发现这些人是她爸爸的属下,不再惊慌,安静地任他们关上车门。
“若怀,不要紧,他们是我爸派来的,我看我还是得回去了。”她按下车窗,平静地对着秦若怀道。
“是吗?”秦若怀惊疑不定。
“我走了,我们星期一学校见了。”她微微一笑,朝秦若怀挥挥手。
车子很快地启动,疾驰离去,她笑容一敛,向后靠向后座,心里很清楚,回家后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安知礼坐在书桌前,专心地批改着学生们的报告。
在一叠叠的报告中,就属秦若怀的报告写得最为专为完整,他给了她很高的分数,但其中有一份报告,他却怎么也无法决定该给几分。
那一份正是潘写意所写的“谈诗经中的爱情”。
为什么无法给分?那是因为整篇报告与其说是作业,还不如说是情书,一份写给他看的情书!
报告从“关睢”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开始,那些大胆的诗句就一再被她拿来应用,例如,她利用“采葛”中的相思之词——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来表达她的思念。
一日不见,如三日,如三个季节,如三年……
只有情人间对相见的迫切渴望才会如此度日如年吧!
此外,她还以“大车”中的坚贞爱情——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来表达她强烈的感情,并向他挑衅他的勇气。
尤其是那句“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总会一再地令他心悸动,只因其中的文意正是“活着哪怕不同房,死了也要和你同葬”。
最后,她更以“击鼓”中的一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做总结,她的文笔犀利流畅,写来更加充满热情,看得安知礼常常瞪着报告发呆,又是不安,又是感动。
经过那次的宣誓之吻,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感情绝非玩笑嬉闹,她是认真的,但正因为明了她有多认真,他才更加烦恼。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那样一个聪颖明丽的女孩,他并不想伤害她,可是,若什么都不做,一再任她的感情发展下去,终究还是会害了她,毕竟,她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他的爱,已被拘禁在千年之前的长安,即使她稍微牵引了他的心,那也只是他把对白清雪的思念投射在她身上而已,并非对她有任何遐思。
全都是因为白清雪啊……
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寒夜中的昏茫月色,清逸的脸上写满了愁绪,不由得念起了李白的诗——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念到后来,他的心魂也跟着泛起痛楚,对白清雪无尽的相思,就像他不死的灵魂和记忆,穿越了时空,依旧绵绵不绝,永无淡忘之日。
这爱的磨难,到底要到几时休啊?
无语问苍天,空寂中,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叹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坐回书桌前继续批改报告,门铃突然响起,他皱着双眉,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按门铃?纳闷地走出别墅,穿过庭院,他隔着大门询问:“是谁?”
门外没有回应,他更狐疑了,直接打开大门,赫然看见潘写意就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是你!”他震惊地瞪着她。
“晚安。”潘写意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
“你……”因为太过意外,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她柔声道。
他怔怔地面对她,心潮浮动。
的确好久没看见潘写意了,开学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来上课,秦若怀说她请七天假,他一方面庆幸不用面对她,另一方面却也有些不适应,课堂上看不见她,他竟会觉得若有所失。
“我打扰你了吗?教授。”她又问,扬起的脸蛋绝美秀丽,让人舍不得说出任何伤害她的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他镇定下来,立刻觉得奇怪,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却一个人跑来找他,而且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我只是……忽然很想见你……”她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轻而沙哑。
他心头一紧,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家好难找,我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她搓着双臂道。
“这么晚,又这么冷,你不该出来的……”他拧着双眉,今天有一道锋面来袭,气温骤降,她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就跑来,他实在难以想像她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还好,我不觉得冷……”她开心地笑了,能见到他,再冷她都不怕。
“还说不冷,你根本就在发抖。”他看得出她身体微颤。
“我不是冷,而是兴奋,因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她仰着小脸看他,眼中尽是热烈的情感。
一个月了!她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他知道她有多想他吗?他呢?他想她吗?
那清磊的眉宇,斯文的脸庞,颀长的身影,低沉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