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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旦冷笑,三步作两步就走到苏小陌面前。苏小陌吓得差点叫出来,又慌忙退了几步。裴旦倒没有追,而是在缸边站定了,手一伸就探进了缸中。
水随着裴旦的手的伸入发出哗哗的声响,有些水珠溅起来跳在裴旦的龙袍上。苏小陌手里的刀啪地掉在地上,只听卟咚一声,苏小陌原地跪了。
苏小陌这一生跪得极少,先帝疼他,是免跪了的。裴旦自也是不愿他跪,且自登基以来,两人大都在泰安殿内厮混,苏小陌就更不用跪了。
现在这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这么一跪,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感熊纠纠气昂昂地就出来了。他一直捧在心尖上、含着怕化了的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一脸担心受怕的样子,他看着,就突然觉得心脏一阵一阵地钝痛。
他跪自己,无非就是为着那个人,现在在他手里攥着的人。
裴旦手里抓着那个人的衣服,缸中的水很凉,凉得他的心这一刻也巴凉巴凉的。他的手用力抓着衣服,却没有将人提起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小陌,听见他道:“裴旦,当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当我求求你,放过他吧。
他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个人。
一个是心头肉,一个是眼中钉。他怎么就这么忘不了这个人呢?他怎么就能为着这个人什么都不管不顾呢?
“朕问你,那次毓正殿失火,你冲进去救朕,是因为那里面是朕,还是因为你本来就如此?”
他一字一字,咬得异常清楚,听在苏小陌耳中,竟是有种咬牙切齿的决绝。他想了想:“那时你才四岁,失了火,自然是要救的。”
裴旦听着。苏小陌这种回答,别人可能听不明白,他却懂。
苏小陌不会撒谎,他如此答,就是真的如此想。
他并不愿意承认那次舍命相救,其实并不带有任何一点特殊性,并不会因为里面是他,所以苏小陌才会冲进去,换成任何一个四岁的孩子,苏小陌都是会进去的。
就是这么简单易懂的事实,他以前一直看不明白。要等到心痛了再痛,痛到无以复加,才能认识到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这个人、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将他看成特别的那个人。更可笑的,是他不是不会爱,只是爱的那个不是他。
他怎么就、怎么就能这么忍心将自己糟践了这么久呢?
想到此,他摇了摇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坐拥四海的自己居然能用“糟践”这个词来形容。
他心里已是荒凉一片,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我若放他,你应我什么?”
苏小陌一刻也不迟疑:“你要怎样、便怎样。”
他这才呵呵地笑出来,轻的断续的笑声,如同墙角飘摇在夏风中的小花,脆弱得不堪一击,良久才道:“朕倒从未想过,你的应承能来得这样容易。”他松开了手,手从水里拿出来,湿漉漉地滴着水,被风一吹,凉得惊心,“不杀便不杀,他对朕来说,早已什么都算不上。至于你,是朕……强求了。”
他说完,转身便走。宽大的袍袖一挥,带起一股冷风,扑在了苏小陌的脸上。不知为什么,苏小陌这一次,看着裴旦远走的背影,有股浓浓的不祥感。
侍卫们面面相觑,也跟在裴旦后面走了。
院中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水深火热都是一场梦。
哗——
裴珍从水中出来,浑身湿透了。他跨出缸,看见苏小陌还跪在地上,便将他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见他神色呆呆的,问:“没事吧?”
苏小陌抬眸看了裴珍一眼,摇头:“你快走吧。”
裴珍点了点头:“你快进去吧。”
苏小陌原地站着,无精打采的,等裴珍走到门口了,才忽然抬起头来,道:“你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顿了顿,道,“我是说离开洛城。”
裴珍:“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放弃
裴旦这次闹了以后,很久都没来过清思殿,也没见过苏小陌。他每日上朝、批奏折、见皇后,过得既有规律又很正常。
这场事件的最终受益者——皇后安容煦成了整个后宫争先讨好的目标。她自己也很争气,才不到两个月,就被葛虹诊出来:怀上了。
安容煦喜不自胜,下令后宫中每人赏一段绫罗,她宫里的人的赏赐更是丰盛。一时在凤藻宫当差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有个小宫女也是如此想的,她是宫里负责采办跑腿的,正抱着一匹绫罗回来,路上经过清思殿。传说清思殿中住着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连陛下也忌了三分。她很好奇,可还没失了分寸,因此只是“恰巧”经过,从殿外望上一望。
只是这一次“巧过”,她看到了平常绝计看不到的人。
绫罗差点掉在了地上,她颤颤地跪下去,声音小如蝇讷:“陛、陛下。”
这时候正是晌午,洛城热,夏天的晌午更是热得人发晕。裴旦这时候来,是不想叫人看见的。这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绫罗,问:“皇后赏的?”
小宫女话都说不利索:“是、是的。”
裴旦神情黯黯的,这几日事情少,折子上都是些不用费什么脑筋的小事,再不能像往常能累得倒头就睡。皇后也是越看越烦,怀了孩子以后天天往他跟前凑,王超拦了几次还挨了顿骂。
裴旦:“颜色很好。”
小宫女的绫罗是烟灰色,她级别低,这都是人挑剩下的。不知为何陛下居然说好。她有点奇怪,就抬了一下头,却只看见凶猛的太阳光,刺得眼前橙红一片,皇帝的脸是一分都没瞧着。不过她也是知足了,刚想低下头,却冷不防下巴一痛,皇帝已是俯□来。
这回她是彻底看清楚了。
她一直觉得皇帝么,该是高高在上的,是很严肃很凶恶的,就像庙里面那些凶神恶煞的神仙一样。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得很离谱。皇帝的表情一点都不严肃,反而有点温柔,带着点喜色:“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奴婢叫锦生。”
皇帝摇了摇头:“这名字不好,以后叫陌陌吧。”
小宫女看见皇帝的耳廓,被晒得通红通红的,肯定是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了。她谢着恩,道:“陛下,您为什么在这儿呀?”
皇帝上一刻还温和的神情一下子褪得无影无踪,眼神凉薄。
小宫女缩了头:“陌陌该死,陌陌不该问。”
皇帝重新将她的脸抬起来,另一只手覆住她的眼,似是自言自语:“你这眉毛画得好,浓淡适宜,柔而不媚。”
继皇后怀上龙子之后,后宫又怀出喜讯,裴旦新纳了一名美人,极尽宠溺。满朝文武都很欢喜,这回陛下总算肯将精力放在开枝散叶上啦!
也只有裴旦,回回夜里睡不着,就会把陌陌压在身下,拿了帕子盖住她脸上眉毛以下的部分,发泄光精力以后再沉沉睡去。
过不了半个月,宫中风向一变,凤藻宫去的人少了,陌陌住的承欢殿热闹了很多。
皇后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恨恨道:“锯了狼又来了虎,本宫的日子一刻也不得安生!”
这么明显的变化清思殿是半点感受不到的。苏小陌在屋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自已洗漱之后摸了摸肚子,踹开值班房的门,抓起贺之的手摇:“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的早饭呢?早饭呢?”
贺之懒得动弹:“早送过饭了,谁让你不起来。”
苏小陌:“那你不会给我先领吗?”
贺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们是承欢殿那位么?御膳房的恨不得我们一个人都不去呢。”说完从怀里掏出个馍,“先吃着吧。”
苏小陌拿着膜,咬了一口:“承欢殿里面有哪位啊?”
贺之终于等到苏小陌问了,连忙添油加醋地说,一边说一边看苏小陌的反应。
苏小陌吃完了馍,手一抹嘴:“还有吗?”
贺之很想给他一拳:“没有。”
苏小陌转身走出房,嘀咕道:“这样不行,我会饿死的。”
这两个月,清思殿的伙食真可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一顿半分油花不见不说,连吃饱都成问题了。苏小陌近来睡得饱,脑子也用得少,因此很是认真地将吃饭问题想了想,觉得还是用银子解决比较好。
于是他回屋,写了封家信,让他娘送点银子进来。
十天后,银子没来,董之来了。
董之说:“小候爷,跟我出宫。”
苏小陌吓了一跳:“什么?”
董之检查了门窗之后,喜滋滋道:“夫人已经买通了朱雀门的侍卫,您可以出去了。”
苏小陌有些犹豫,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犹豫什么,所以当董之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朱雀门,他也还是一脸朦胧。
直到厚重的朱红宫门开了,董之拉着他走到了外面,他才忽然觉得不对来。回头看见凤阙龙雕的大陈宫,百年来不变的巍峨森严。艳阳下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金光,他眯了眯眼,心里一半释然一半难明:
裴旦放弃他了。
越过重重的雀楼亭阁,御书房内裴旦正听着影卫的回报。他并无惊讶,听见苏小陌已出宫门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摒退了影卫,他独自坐在宽大的铺着明黄绸子的椅子上,皱眉思量着什么。不过片刻便再坐不住,霍地站起来冲出去。
殿外王超见皇帝神色有异,连忙小心地快步跟上。
皇帝出了御书房,却没往纳元殿走,而是转了个身,往后宫之中去。王超心中纳闷,见皇帝的方向是朝了承欢殿的,更是觉得奇了。
承欢殿的陌美人他是接触过几次的,谈不上好与不好,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丫头,还有些天真,应受着宠,近来不免有些娇气。
皇帝还没踏进承欢殿,陌陌已是迎了出来。
皇帝似乎不太高兴:“这么热的天,怎么出来了?”
陌陌:“臣妾想早点见到陛下。”
皇帝:“说了只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用自称‘臣妾’的。”
陌陌:“可是王公公在的。”
王超连忙缩了缩脖子,站在墙根再不动了。
皇帝没吱声,弯腰捞了陌陌的膝后,直接把人抱进了房里。
屋里间或传出陌陌娇俏的笑声:“……好坏……不……”再后面就没声了。
王超在屋前台阶上坐了,接了盏承欢殿太监递来的茶喝了几口。他有点迷糊,赶明儿得叫人给冯淳师父递个话,问问怎么办才好。
、搬家
安国候府里一片寂静。
苏小陌一脚踏进去差点认不出这是自个儿的宅子。院里的假山秀木都没有了,泥地里留了几个印子。
苏小陌问董之:“这是怎么回事?”
董之:“挖了卖了。”
苏小陌瞪大眼:“卖它们干什么?院子里光秃秃的多难看。”
董之:“夫人要卖的。”
安国夫人的房里亦是空空如也,别说墙上的字画与橱间的古玩,就连坐卧的椅炕都搬得干干净净。
安国夫人正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两个大绿皮包袱。她看见苏小陌,跑过来搂着他。
苏小陌拍了拍安国夫人的背:“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安国夫人放开苏小陌,用绢子揩揩眼泪,双手指了指包袱又指了指苏小陌屋子的方向。
苏小陌:“要我去收东西?”
安国夫人点点头。
苏小陌:“为什么?”
安国夫人拿绢子的手凝住了,一脸惊疑地看着苏小陌。
苏小陌被看得头皮发麻。
安国夫人那个眼神不太对,围着苏小陌转了两圈,再次指了指苏小陌的屋子的方向。
苏小陌沉吟了半天,道:“走得了吗?”
安国夫人点点头。
苏小陌回到房间。他房间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墙上的字画不见了。他翻箱倒柜着,和董之及几个小丫头一起把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收拾好。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个小丫头都出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
董之给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