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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奕诚关切看他一眼,眸光似有些他不明白的东西,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痕,却再无多话,扶着蓝婉晴慢慢走出去。
赵佑继续跪着,直到门外脚步声消失,完全静止下来,赵文博才徐徐启口:“那个秦冲,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爱他。”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坚定。
回来帝都,每一个惺忪醒来的清晨,每一个沉沉入睡的夜晚,自己想念的人,不是别人,是他。
是他,从来都是他。
赵文博哦了一声,并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赵佑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脸色,心头一动,想了下,又补充道,“他为我做了很多事,还不惜与他二哥反目,一舟送回来的药草,也是他给的。”
“那奕诚呢?你准备怎么办?”
赵佑垂下眼睫,低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但他没接收,我会再找他。”
赵文博叹了口气:“当年奕诚救你回来的当天,你还昏迷不醒,他就向我们求亲,还将他陈府祖传的玉佩给了你娘作为定亲的凭证,他说你答应过他,只要你能活下来,你就和他在一起。”
竟有此事?
赵佑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不记得……”
他知道父母向来对陈奕诚爱惜看重,一直以来,他也是顺着他们的心意,默认这桩婚约,他以为,以他现有的身份,成亲的时间,还遥不可及……
可为什么,会是他自己亲口提出亲事?
母妃的震怒相逼,父皇的镇定发问,还有陈奕诚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
“我听说,这次是大美帝国皇帝兰棠陪你回来的?”
“呃?”赵佑揉着隐隐作痛的额,不经意听到这句,有丝怔忡。
赵文博想了想道:“你和你外公好像是叫他铁士,是这个名字吧?”
“是,我们叫习惯了,改不过来。”赵佑笑了笑,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也许是要试着改口了,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早不是当年孤傲的虎儿了,“外公跟他也好久么见了,我想让他多陪陪他老人家,过阵我就催他回大美帝国去,我也不想他手下那帮老臣苦闹着来找我要人。”
赵文博追问:“只是让他陪你外公吗,不是陪你?”
赵佑沉默一会,他不是不知道铁士的心思,但是……
仿佛已经知道他的答案,赵文博摇了摇头,轻叹道:“我知道的,还有一个袁承志,当年他匆匆进宫来报讯,更不顾一切急着先去南越救你,听说后来还险些坠崖身死,他对你,也算是真心。”
“承志,他只是朋友,我的好朋友,他吉人天相被人救了,还因祸得福,当上了黑龙帮的少帮主。”
“李一舟对你也很特别,每回你外公吩咐太医署煎的药,都是他亲力亲为。”
“一舟他即将成为乐中天的乘龙快婿了。”
“我知道我这是旧话重提,但是——”赵文博拢着眉头,盯着他道,“即使有这么多人,一心一意待在你身边,都还是阻止不了你,爱上他么?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父皇?”赵佑见他面色古怪,口中喃喃自语,生怕是病情发作,惊跳起来,“父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去叫外公来!”
赵文博拉住他的手,微微皱眉:“那个秦冲,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不知道。”赵佑苦笑。
身边不乏优秀男子,但自己就是偏偏喜欢他,爱上他。
不是一见钟情,却终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大概就是天意。
他想得默然,赵文博也是似是陷入回忆当中,半晌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叹道,“你听着,佑儿,你娘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父皇。”
“你不要怪她,你的终身大事,我会跟她好好商量,或许,等我好一些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父皇?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吗?”赵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掌,喜极而泣,“你真的愿意见他?”
赵文博轻轻点头:“我想我该当面问问他一些事情。”
“嗯,他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来帝都。”赵佑抹着眼睛,裂开嘴笑道,“你会喜欢他的,父皇,一定会的。”
回寝宫的路上,赵佑一扫之前的沉郁,脚步轻快,不时微笑。
万万想不到,父皇的态度会与母妃截然不同,他竟没有勉强自己,而是愿意召见秦冲。
其实,若是抛开这些家国仇怨,单看他的身份、样貌、资质和人品,确是人中龙凤,半点不比父皇所说的那几位差。
抚了抚脸,脚下转了个弯,拐向太医署。
太医署里只找到了外公蓝铁心,铁士去了山庄处理事务还没回来,他仔细询问了父皇的病情,顺便讨了点祛瘀生肌的药膏,这才又踱回去。
此时天色已晚,寝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推开虚掩的房门,如他所想,一道高伟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
“我娘怎么样了?”他张口就问。
“娘娘跟我说了会儿话,情绪好了很多,后来宫人抱了昊亲王来,我就告辞了。”
赵佑听得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元儿是个开心果,有他在旁逗乐,母妃这气也消得快些。
他将袖中的药瓶拿出来,有些过意不去:“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捱了一巴掌,我在外公那里讨了些药来,你带回去,记得每天都要抹……”
母妃当时气得不轻,那一巴掌暗含内力,要不是他及时冲上来以身相替,自己只怕会被打得晕过去。
陈奕诚看了看他手里的药瓶,却不伸手接过:“你现在就帮我抹。”
赵佑撇撇嘴,心里着实有愧,便也不矜持,扯开瓶塞,手指蘸了些许药膏,在他微微红肿的脸颊上轻缓揉按。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段时日到哪里去了?”他忽然问道。
赵佑动作没停,给他抹完,又对镜在自己脸上抹了点,收好药瓶塞在他掌中:“管你去哪里,总归现在是回来了。”
自从知道他在江陵出现过,自己也就放下心来,江陵是水师重镇,又是沿海口岸,风景也是独特宜人,就算他不为公务,前去散散心也好。
陈奕诚接过药瓶,连同他的手一起握住,说道:“我去了海南岛。”
赵佑微一错愕:“海南岛?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
陈奕诚刚要回答,就听得外间殿门被人轻叩:“陛下,奴婢送宵夜来,娘娘吩咐的。”
母妃?
赵佑又惊又喜,难道父皇已经和母妃谈过,所以她的态度也软下来了?
没注意到那张俊脸上飞快掠过的异样神色,赵佑朝殿门处高声唤道:“快端进来!”
明珠领着两名小太监将食盒呈上,一一摆放,精致菜品,十色点心,什锦干果,还有一壶清酒,全是他喜欢的。
“娘娘说,陈将军在外辛苦了,就当是给将军洗尘,请陛下悉心作陪。”
“这是自然。”
赵佑挥手屏退,喜滋滋坐下,取了筷子递给陈奕诚,自己也是边说边吃起来:“我就知道,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还是心疼我的……咦,你怎么不吃菜,先喝起酒来了”
还不知不觉就干了好几杯了,以往倒没觉得他好这一口啊。
“我进宫前吃过了,不饿。”陈奕诚似有心事,简单说了句,又自顾自斟了酒,仰头饮下。
赵佑也没管他,依照平日用餐的顺序,先吃菜,后吃点心,最后是干果,等到差不多了,这才去摸酒杯。
“等下。”陈奕诚手疾眼快按住他。
“怎么?”赵佑不解望过去。
“我想问你,你今日在娘娘面前说的可是真的,你还是反对我们的婚事,还是执意要跟秦冲在一起?”
赵佑动作一顿,原本挂在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
“是的。”他正视陈奕诚的眼,不想隐瞒。
“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那么多年!”陈奕诚攥紧了拳头,指节格格作响,“他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居心叵测,始乱终弃,你为何总是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赵佑皱了皱眉,直觉不想听到关于秦冲的诋毁之词:“今晚是给你接风洗尘,我们不谈这个,喝酒。”
说罢,赵佑拿起只剩下小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凑到唇边。
“呸!”酒水刚一入口,就被他立时吐出来。
竟有丝不易察觉的怪味!
明显是被人加了料!
他不过是尝了一口,而且绝大部分都已吐出,却仍觉得脑中有些热涨,身上也跟着微微发热。
催情药……
一念袭来,赵佑衣袖一挥,扫落桌上的杯盏:“这酒有问题,你忍住,我带你去找我外公!”
陈奕诚坐着没动,侧身避过他的手:“不必。”
“你知道什么!”赵佑急得跺脚,自己只是沾了一点点,就觉得脑袋晕眩,不能自持,显然这药效强烈得可怕,而他接连喝了好几杯,怎么抵挡得住!
这宵夜,竟是母妃一招的缓兵之计,想以这种方式将两人绑作堆!
甚至,有可能连他父皇也是知情默允的,要见秦冲的话,也是意在先稳住他,令他放松警惕!
“我自然知道。”陈奕诚俊脸微红,眸光渐渐暗沉,呼出的气息也是越来越热,“娘娘说,这药药效极其刚猛,若不是及时解救,与人交合,恐有性命之忧。”
赵佑慢慢停下脚步,不敢置信望向他:“你知道?你事前知道,却没有阻止?”不仅没有阻止,还主动配合!
陈奕诚点头:“是。”
赵佑重重吐气:“你疯了!”一扭身,奔向房门。
“没有用的,佑佑,这间屋子,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了。”陈奕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脸已经涨得通红,鬓角也生出汗来,嗓音却依旧醇厚霸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用你自己救我,二是祭出神剑杀了我。”
语毕,陈奕诚缓缓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
砰,砰,碰。
外间,像是巨石落地的声音。
赵佑此时已奔到门口,用力去推,房门纹丝不动。
心念一转,他又冲向紧闭的窗户,还是推不动。
下一瞬,他的手被陈奕诚按住,顺势扭转,身子落入他的怀抱。
再不是过去那个温暖宽厚的所在,而是……微微起伏,异样滚烫。
“佑佑,我再说一次,门窗被封死了,不是木料,是修筑城墙的条石,你出不去的,还有——”陈奕诚见他眼神投向床榻方向,手掌上托,扳正他的脸,正对自己,“在你回来之前,娘娘拿走了你的剑,她应该还不知道,你其实可以御剑,不论剑在何处,你都能随心所欲驾驭它,斩杀仇敌……”
热烫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赵佑只觉得周身寒毛立起,皮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他咬紧牙关,使出处全身力气去推他:“陈奕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很清醒,你不用怀疑。”汗水一滴一滴从他的额头滑下,陈奕诚退开一点距离,丹唇扬起,朝他笑得明朗炫目,“你也不希望我死,是不是?来,你来救我,来救我啊!”
“松手!”赵佑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地躲开他的碰触,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我可有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最恨别人欺骗我,算计我,靠欺骗和算计得来的东西,有意思吗?值得吗?你以为我就会轻易妥协吗?”
他竟与母妃联合起来,设下这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