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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成涛点头:“孺子可教也。”长叹一声,“幸亏高蕴耿直仁厚,不像他母妃……”
袁峥狠命揉了一把脸:“韦叔,您继续说当年的事吧。”
又是一年秋天,西疆终于大获全胜,多国来朝,皇帝高兴之余,在成郡王高蕴凯旋的路上便以高蕴诚孝为由立他为太子,盖因百行孝为先,高蕴三年间在征战尽忠之余亦未曾忘记行孝,深得帝心。高凌大势已去,竟被安排下嫁安疆王。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韦成涛长出一口气,“当年我对高凌多次剖析这样做的后果,让他收敛锋芒,不要太违皇上圣意,可他为了阳明安危,可以不顾失去储位之险来抗旨,难道还会贪你手中那点兵权?成亲前他请求我不要把这些说给你听,他不想要你怜悯,只是我实在心疼他,见不得你将他看成那种小人!”
袁峥将头深深埋入双掌,心头如有钢刀狠绞:高凌,你为西疆,为我袁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我当初竟还将你视若仇人,如今又如此度你,着实该死!
韦成涛站起身来拍拍他肩头:“快中午了,我走了。”脚步声远去。
袁峥慢慢抬起头,红着眼眶又扫视了一遍这破败的睿郡王府,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安疆王府行去,步履坚定。
心头堵了一夜的大石终于烟消云散,袁峥快步走在京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少路人对着他明显不合身的下人衣服指指点点,甚至施以鄙夷的眼光,安疆王全都视若无睹,只暗自庆幸昨晚没有直接质问高凌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依高凌的傲气性子,必不肯说出来龙去脉求谅解,自己一怒之下会怎么做,会不会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也不可知!想到此处不禁抹了把冷汗,心中直呼侥幸。
回想中毒前后,高凌为入宫给奶娘祝寿,苦苦哀求自己半天,且甘愿放弃查找皇贵妃罪证的机会,却被我冤枉他是调走司擅的幕后黑手,还误认为他野心不死,高凌那场病完全是被气出来的,伤心绝望之下才对我下手,确实情有可原,他知道我极少喝酒,更不可能知道皇上会突然赐宴,急着叫陈家父子来王府就是为了给我解毒吧,我毒发后他的担心焦急也确实不像装出来的。摸摸胸口,高凌见自己醒来后真情流露的泪水似乎还在灼痛那方皮肤。
时近晌午,袁峥加快脚步往回赶:今晚高凌回来,一定要待他比以前更加温存,以弥补昨夜的冷漠,哪怕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龌龊的想法。
翠竹轩。不见一个丫鬟侍卫走动,偶尔有几只小鸟在枝头掠过,留下几声吱吱喳喳打破一院的寂静。看来高凌去部里了,袁峥庆幸高凌看不到自己的狼狈样,便可省了一番解释,韦成涛说了,高凌不想让自己知道过往的事,那么就遂他的心,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谁知推门进去,却愣住了:十皇子正端坐在桌前,衣冠齐整却目光呆滞。
正午的阳光打袁峥在背后,晃得高凌睁不开眼。袁峥一眼望见独坐的人,不由一愣:“高凌?你怎么在家?侍卫都不在,我以为你去部里了。”边说边大步跨了进来。
“袁……峥?你回来了?”熟悉低沉的嗓音入耳,原本沉思的高凌立即坐直了身子,发出的声音却干涩嘶哑。
“嗯,回来了。你今天回家倒早,我还打算等会接了你,顺便去仙客居用晚膳。”袁峥笑着回答。高凌喜欢吃仙客居的招牌鱼羹。
“我今天没出去。”
“为什么?”待看清他明显憔悴的面色,袁峥微微皱眉:“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这里里外外的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司擅调走以后,他们越来越会偷懒了!”
“别怪他们,是我想一个人静静。”
袁峥伸手来探他额头。高凌略偏头,袁峥一下子摸在他鬓角处,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怎么了,是不是我跑出去没和你打招呼,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难道他查觉了什么,还是周阿根和薛刚露了口风?
一阵风夹杂着柳絮和几片落叶卷入敞开的房门,高凌打了个冷颤。几乎是立刻,房门被袁峥回身关紧,阻断了室外呼啸而来的寒意。
“袁峥,”高凌平视他双眼,“我有话和你说。”
第 82 章
“袁峥,”高凌平视他双眼,“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袁峥低头去解扣子,小了一号的衣服裹在身上真不舒服。
只见高凌低了头,一字一顿,极清晰有条理地说道:“对不起,袁峥,我曾经在你的茶水中下了毒,害你毒发吐血。年初你醉酒后那场病,其实是毒性发作,并不是所谓的寒症。”
袁峥呆了一呆,没想到高凌会如此直截了当,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会儿才强笑着急急说道:“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薛刚昨天还给我把过脉,他说我身体健壮着呢。不信的话我叫管家牵头牛来,我杀给你看看?”
高凌笑得惨然:“袁峥,你明知道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你体内的毒,陈铿也早给你解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袁峥只觉得脸上肌肉僵硬,再也笑不出来,伸手去抓高凌的肩:“我中过毒?我怎么不知道?”
高凌抹一把脸摇头:“昨天晚上你离开以后,我逼周阿根把一切都说了,你说在宫宴上中的毒是替我在属下面前开脱遮掩,顾全了我面子,谢谢你。”高凌忽又抬头:“可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更不希望你出事。”鼻尖开始发红。
袁峥没料到高凌竟这么快发觉了自己离家的原因,脑中激烈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不致再触到他痛处,一时间张了口却没说出话来。
看袁峥没有反应,高凌眼里明明白白蒙上了一层亮闪闪的悲哀,极不情愿地摊开手掌,一串薄薄小小的金属片——书房钥匙,静静地躺在掌心:“你昨天知道了真相,觉得我太狠毒太可怕,所以半夜跑出去;你以为我现在不会在家,才悄悄回来;你无法面对我又不想和我扯破脸,所以宁愿当做不知道……”高凌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嘴角颤抖着说不下去。
袁峥心中则如遭重击,高凌细致敏感,自己昨晚的反常举动,不知带给他多少惊疑难安!真是该死!
高凌忽又一笑,却是难以言说的苦涩:“王爷,这钥匙,你收回去吧,我当不起你交付如许多的信任。”鼻翼轻扇,眼眶发红,把钥匙塞进袁峥怀中,迅速地低了头掩饰面上神情。
袁峥长叹一声,伸出双臂去搂他,高凌却僵直着身体不肯被他抱。袁峥只得走上前一步,把倔强的十皇子紧紧圈在怀里,附在他耳边:“高凌,别这样,你听好了,我没中过毒,那次是着凉生病,陈铿早有诊断。”
高凌修长的脖颈挺直僵硬:“陈铿是我表哥,他所说的都是和我商量好了的。袁峥,你坚持这样说是不肯原谅我吗?”乌黑的眸子直盯着袁峥,盛满倔强、恳切、骄傲,以及一丝希冀的哀求。
袁峥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手却没有离开高凌的肩膀,口气变得严肃而认真:“高凌,我中毒也好,生病也好,都过去了。昨晚我在街上游荡了半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我因为张泯的事冤枉了你虐待你,后来又误以为司擅调走是你做的手脚,骗你说杀了小四,把你气到病倒,你也不至于这么做,你是被我逼得反抗,罪魁祸首是我自己,我完全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却害你吃了不少苦。要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才对!高凌,原谅我好不好?”
“袁峥!”瘦削的身体终于不再绷得死紧,顺着袁峥手臂的力道偎进了宽厚的怀抱,手也抱住了面前健壮的腰身。“袁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是我真的没想要把你怎么样,更不想你死……”是高凌带着鼻音的哽咽。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只大手在背后轻拍,另一手则抚着高凌后脑。
“袁峥!”高凌终于完全放松了身体,扑倒在袁峥怀里,任忍了半天的泪水肆意奔流:“袁峥,我早就想和你坦白了,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就想说,可是我不敢,你刚刚对我不再怀疑,我怕说了会永远失去你的信任;你病成那样,还把书房钥匙给了我,我怕你不再爱我,更不敢说;后来你待我比任何人都要好,我根本就不愿再想起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以为再也不会翻出来;还有,我不敢说还是因为怕你问起我下毒的目的,当时我以为你当我是父皇派来贴身监视你的,所以派了司擅监视我的行踪,连去见奶娘都大费周章,我根本不敢奢望你会帮我照顾母家族人,能像平常人待我就不错了,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想让你慢慢中毒,等回了西疆,你病重,我就可以利用你手中的兵权做我想做的事了。可我真的不想你死,你相信我,我只下了一点点的量,那些只会让你昏昏沉沉而已,而且我立刻就后悔了……袁峥,袁峥,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温热的液体湿透了衣襟,袁峥如对待婴儿般,手在高凌背后一下一下轻抚着,让他哭个痛快。脸颊紧挨着高凌发顶,语气无比宠溺
狂奔而出的泪水洗去积郁多日的委屈和心病,高凌心头顿觉无比轻松,连胃部隐隐的痉挛似乎也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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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峥抱着他静静站着,任他渲泻,只不停地抚摸他后背,直到痛哭转成哽咽抽泣,才把人带到靠窗的软榻,双双坐下。
高凌哽咽着抬头:“袁峥,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
“那你恨不恨刚成亲时我对你的侮辱和恶形恶状?”
高凌吸吸鼻子:“那我们扯平?”
袁峥笑:“恩,扯平。”把钥匙重新放回高凌掌心,握拢,“收好了,你答应和我一起治理西疆的,别想偷懒撂挑子。”
“是,王爷。”小心翼翼地把钥匙重又放回贴身锦囊,袁峥拿袖子替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高凌抬头,这才发现袁峥身上穿的竟是下人的衣服,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穿这身?”又瞥见他胸前大滩水渍,红了脸:“换衣服去吧,这身很好看吗?”
袁峥低头打量自己身上:“我觉得很好看啊,刚才还有人抱着不撒手呢。”
高凌脸更红:“呸,烂人,那你继续穿着臭美吧。”话音刚落,腹中传来咕噜一声。
袁峥边换衣服边回头问:“多久没吃东西了?也不怕犯胃病!”
高凌刚要回答,袁峥肚子里竟也传来咕噜一声,比刚才那声更响。两人相视大笑。袁峥摸摸肚子:“我都饿三顿了,能吃下一头牛去。你想吃什么?”
高凌稍稍皱眉,我胃有点不舒服,叫人做点软食吧。
袁峥看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面条好不好?我亲自下厨。”
高凌眼睛一亮:“好,我要吃牛肉面!”
袁峥摇头:“羊肉面!羊肉暖身,我被韦叔打到池塘里去了,差点没冻死我,得补补。”
“啊?怎么回事?”
“我去看韦叔晨钓,不小心踩在青苔上滑池塘里去了,只好换了一身衣裳回来。”袁峥拖着高凌往厨房走:“大师傅都得有个打下手的,你勉强充任一下吧。”边走边把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听得高凌感慨万千。最后,袁峥说:“太傅辞官了,你以后跟我一样叫韦叔吧。”高凌点头,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袁峥,其实我坚持要拨粮草给西疆前线,以致失了父皇的宠爱,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阳明将来考虑,我想一劳永逸乘机震慑突厥蛮子,让他们再不敢犯我国土,不止西疆可以太平,中原百姓也可以不用为战事多交赋税,更可以少死无数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