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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略显凛冽,几乎刺肤生痛,不过很快宝相龙树的面容上就松弛了下来,微微叹道:“我想,也许你说的有些道理……”看他此刻的神态,仿佛心有所思,季玄婴回眸,目光又在自己的兄长脸上一转,见对方情绪如常,就道:“其实映川对你不错。” 听到这个,宝相龙树倒有些苦笑,说道:“确实不错,但是我并不满意。”
季玄婴淡漠道:“你的要求太高,其实你可以想想,以他的品貌资质,哪怕出身普通一些,也一样配得起任何人,虽然他对你甚至对我都是言行从容自若,从不刻意揣摩你我的心思,但若是他当真像你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对你曲意逢迎,你确定你会满意?”
“这其实才是我真的不满意的地方。”宝相龙树沉声说道,他以指轻叩棋盘:“我相信映川对我必定有情,但是只看他平时在我面前从容自若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是并未到深爱我的程度,并不像我眷恋他那样眷恋着我,否则的话,他又怎会这样举止自在?我在他面前的时候,往往会揣摩他的心思,注意他的喜怒,斟酌自己的言谈……玄婴,你可曾见我在他面前如此从容自若过么?那就是因为我深爱他、重视他,对他极为在意的缘故。”宝相龙树说着,忽地洒然一笑,嗤道:“不要跟我说什么成大事者不会拘于儿女情长,因为我自己也和他一样,自幼居于上位,可我依然爱他如痴如狂,既然如此,他自然也可以,只不过……他没有。”
季玄婴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明白了宝相龙树所要阐明的道理,顿时心中微震,同时心里也止不住地想起自己与师映川之间的相处状况,略有失神,这时却听宝相龙树继续道:“……他对我不错,但他心里的一些东西却是不肯与任何人分享的,包括你,也包括方梳碧。”
季玄婴没有想到宝相龙树竟是看得这样透,他微微回过神来,表情也恢复了正常,道:“你如果要求很高的话,只会让自己为难,毕竟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面面皆得。”宝相龙树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我终究有些不甘心罢了,纵然我对他情意似海,得到的却终究不是完整的他。”季玄婴正色道:“你若不甘心,不如就索性放开罢了。”宝相龙树不语,只端详着季玄婴,然后就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拈住季玄婴的一缕鬓发,温声道:“二弟,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但是惟独他不行,明白吗?你说我嫉妒,可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你从来都不肯表现出来而已,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季玄婴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宝相龙树收回手,浅笑道:“二弟,不瞒你说,我曾经不止一次动过除掉方梳碧的念头,但是我终究没有下定决心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破绽,露出一丝可疑,让映川他认为我与方梳碧的死有关,那么后果就是我绝对不愿意承担的。”季玄婴沉默,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心绪有些微躁,他再拈起一颗棋子,说道:“……无论如何,至少他不会杀你。”宝相龙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笑道:“没错,他当然不可能杀我,哪怕他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杀了方梳碧,他也依然不可能杀我,一来他对我也有情,不会舍得如此,二来我并非无名之辈,而是山海大狱的少狱主,他若杀我,势必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哪怕是他师父连江楼,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宝相龙树的表情渐渐淡漠起来,一双淡定冷黑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季玄婴,那种意义复杂的眼神在青年面上微微一掠,然后他低头抚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继续道:“……但是,他虽然不可能杀我,可他却必定从此与我一刀两断,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这对我来说,也许不比他杀了我更让我难受。”季玄婴看他一眼,道:“我从前一直以为,你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更不是会为儿女情长所困的人。”
宝相龙树笑着落下一颗棋子:“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不过……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又抬头觑了季玄婴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你不也是一样?我也从未想过你会有儿女情长之心。”兄弟两人目光互相一触,同时道:“彼此彼此。”
等到夜渐渐深了,忽然只听一声‘吱呀’轻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师映川一身翠色长袍走了进来,他浓密的黑发编成一根长辫垂在身后,脸上神色自若,看上去倒似是一个俏生生的青春少女,正在下棋的宝相龙树和季玄婴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师映川嘴角微微一翘,目光已在棋盘上扫过,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你们俩怎么在这里下棋?我方才……”刚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皱,猛地咳嗽了起来,宝相龙树立刻起身,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关切道:“怎么了?”师映川咳了片刻,面孔涨红,眼中也因为刚才一阵猛烈的咳嗽而泛起了一丝泪花,他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眼睛,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没事,只不过今天下午动了真气,休息一下就好。”宝相龙树恍然明悟,这才想起师映川身体还有些虚弱,自己今日却与他动了手,而且两人还斗得相当激烈,如此一来,只怕是影响到了师映川的身体健康情况,想到这里,宝相龙树心中后悔,忙让师映川坐下,面上已多了几分懊恼之色,道:“抱歉,我一时竟是忘了这件事,竟与你动手……”
此时季玄婴已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来,拿到师映川面前,示意他润润喉咙,师映川就着对方的手喝了茶,无所谓地笑道:“没什么,明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宝相龙树心中懊悔,道:“我去给你煎些药,对内伤有益,你在这里等着,不用太久的。”说罢,不等师映川说话,便已大步走出了房间。
师映川见宝相龙树匆匆出门,不禁摇头一笑,这时不经意间却看见季玄婴手拈棋子,正平静地坐在榻上,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等宝相龙树回来继续这一局,师映川见状,以手支颊,笑吟吟地看着对方,说道:“玄婴,说真的,你和我师父果然是叔侄,都有点酷,只不过你没有他那么酷得彻底,如果你表现得更酷一些,你们俩就更像了。”季玄婴闻言抬头,黑白发明的眼睛看着师映川,不解地挑了挑眉毛:“酷?那是什么意思?”师映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一思索便给出了答案,随口笑道:“那么‘帅’你总知道是什么意思罢,这个‘酷’嘛,就是在‘帅’的同时还要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让自己看起来冷冰冰的,这样的话,就是‘酷’了……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酷的人就是我师父了。”
季玄婴似乎有些困惑:“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你确定这样很帅?你很喜欢这样?”师映川一摊手,这才想起在这个世界里的审美观与自己前世的时候总是有些出入的,想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师父不帅?”季玄婴微微皱眉:“当然不是,叔父是当世少见的美男子……”师映川打断他的话,摆摆手道:“你不懂……嗨,这么跟你说罢,打个比方,现在有两个都很英俊的男人,各方面都不相上下,不过其中一个整日里笑容满面,待人亲切,而另一人却是每天对人不假辞色,不笑,不多说话,拒人于千里,你猜女人更喜欢哪个?”师映川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事实上,女人更喜欢这后一种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吸引女人的,甚至同样也吸引男人,越冷漠就让人有一种征服的冲动,你信不信?”
季玄婴被他这一番新奇的说法弄得不禁笑了起来,点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似乎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师映川用手比划着,兴致勃勃地道:“所以说男人如果很酷很拽的话,只要长得再差不多了,好看一点,那么立刻就会相当有女人缘,甚至男人缘……”
季玄婴很不给面子地插口道:“照你这么说,那么为什么叔父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对他心怀倾慕?”师映川哑然,讪讪道:“呃……那是因为他酷过了头,拽爆了的缘故,已经酷到一塌糊涂……应该就是这样,嗯,没错。”季玄婴打量着师映川,若有所悟,道:“你似乎很欣赏这样……既然如此,你觉得我可足够‘酷’么?”师映川忍不出扑哧笑出声来,拍手道:“你现在这样正好,不需要再酷了。”他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面庞,深深叹道:“可惜啊,我从前长得确实不怎么样,要是装酷的话,那种形象只会让人觉得可笑,那可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而现在这张脸倒是变得好看了,可偏偏却是个娘儿们样子,想耍酷也耍不了,看来我是注定不能跟我师父走同样的路线了。”
两人随意说着闲话,正聊得愉快之际,忽然只听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却并非是宝相龙树,而是千醉雪,师映川有些诧异,道:“十九郎?”千醉雪点点头,说道:“我刚刚已经去看了,我母妃的墓已经修好,明日我就准备将她的棺木移到那里,然后我们便可以上路了。”师映川笑道:“哦,这样也好。”正说着,宝相龙树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千醉雪也在,便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将热腾腾的药汁端到师映川面前,温言道:“川儿,先把药喝了。”
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漂流
师映川接了药碗,看了看碗内黑黢黢的药汁,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苦涩的味道顿时充满了口腔,他赶紧起身去拿了茶壶,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把嘴里的苦味冲淡,淡然湮灭于茶水的清香之间,这才喘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药,比黄连还苦些。”抱怨了一句,便转脸对千醉雪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移了墓之后,便起程罢。”
当下四人便梳洗就寝,第二日一早便去了乾国皇陵,将千醉雪之母的棺木从中取出,移到他命人新建的那处墓里,陵中陪葬之物却没有带上半点,对于千醉雪的这个举动,乾帝只是选择了默认,若是其他人这般擅动皇家陵寝,必然是大罪,即便是宗室也不可以,但千醉雪身份特殊,因此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未几,棺木已经重新下葬,千醉雪封了墓,又祭拜了一番,四人便轻装简行地上了路,继续往蓬莱方向而去。
这一行四人都是天之骄子,个个修为不凡,一路上互相交流武学心得,彼此都有收获,他们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也看看所经之地的风土人情,不过尽管如此,四人的行程也依旧不算慢,没用太久的时间就来到了海上,搭乘一条正要前往蓬莱群岛的商船出海。
这一日海面上风平浪静,师映川几人在甲板上呼吸着海上新鲜微咸的空气,他们几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但身处海上,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依然让人有着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眼下秋季将尽,天气已经冷了,海上比起陆地尤其要冷一些,不过师映川一行人都是修为深湛,并不受环境的影响,虽然穿得有些单薄,却也没有谁觉得冷,此时海面上一碧无垠,若是抬头眺望远方,只会发现海天如同一线,就好象根本没有尽头一般,天上有海鸥在飞翔,当真是一片天苍苍海茫茫的雄阔景象,宝相龙树眼望无尽的大海,也许是快要到家的缘故,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就连额上因为修炼特殊功法而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