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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切,不必说其他人,就连晏勾辰也很想知道,但他虽有此心,却也更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却是不该去提哪怕一句,纵然两人之间似乎与寻常夫妻并无二致,但是有些东西,即便是亲如父子,情浓如爱侣,也是绝对不能够涉及的!
如今山海大狱既已落入掌中,以蓬莱为后方,打造水上舰队之事,自然就可以迅速开展,两人便就此事详细地商议探讨起来,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师映川随手晃了晃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说道:“这次只能说是侥幸,一来对方受了我事先作出的姿态所迷惑,没有多少防备,这才被我以不小的代价险险得手,二来宝相脱不花是被生擒而非击杀,并没有结下血仇,且龙树在蓬莱威望甚深,是狱主亲子,由他登位,名正言顺,众人生不出抵触之心,这才使得后来抵抗之人只在少数,说到底,谋算和运气的成分居多,否则的话,若是以常理去强行攻占蓬莱,虽然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势必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而且最终得到的也必然只是已经元气大伤的蓬莱,甚至其他宗派说不定还会在我们发动前夕就趁机掺上一手,总而言之,像这次的侥幸之事,以后是决不会再有的了。”
晏勾辰点了点头,叹道:“不错,此次只能说是侥幸……不过,你打算如何安置宝相脱不花一家三口?”师映川弹了弹手指,眼中幽色深深:“我已在宝相脱不花以及季青仙身上做了手脚,禁锢了他们的修为,使之不能动用真气,这手法除我之外,旁人是解不开的,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乱子,眼下我已将他二人软禁,派人看守,我固然不会伤他们性命,但在他们彻底臣服于我之前,就只能被这样软禁着,不得自由,至于季剪水,这孩子还小,我让碧鸟先照顾着……这些都是小事,近期我这里需要注意的,便是蓬莱那边的舰队问题。”
一时宫人进来掌了灯,师映川见外面下着雪,就对身旁正拨着炉火的太监道:“让人备火锅罢,这样的天气,吃火锅才最相宜。”他既吩咐下去,东西便很快就送了上来,水烧得滚了,热雾腾腾,很是温馨的样子,师映川与晏勾辰相对而坐,两人说些闲话,吃着火锅,颇为惬意,师映川不经意间看一眼窗外,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雪花飞舞,如此凡人的生活,自有一种淡淡的平静且幸福的气息,让人觉得沉醉,但师映川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应该有的想法,什么是凡人?凡人就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一生之中永远是痛苦艰辛远远多于幸福,自己从大宛镇一个受尽虐待的幼童一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何必还矫情地去想什么平凡安稳的生活,真是可笑,哪怕这些所谓的幸福温馨都是存在的,自己也不要留恋,更不会向往,因为这样的幸福,从来都不是自己真正要追求的啊……思及至此,师映川忽然哈哈一笑,他起身抓住晏勾辰的手,将皇帝一把抱起,走向暖阁后面的休息处,自己早已成魔,且无意回头,既然如此,那就一路向前,坚定地走在这条路上罢!
这一年的新年与往年相比,明显要潦草简单得多,各地在这一年几乎都是战事不断,谁还有心思精心准备年节之事,就连如今已势成天下第一强国的大周,也是没有太多新年的喜气,甚至就连作为帝国中枢的摇光城,往年有着充裕年假的官员们,今年却是在初三就全部回到自己办公的衙门,各司其职,为战事而忙碌,事实上经过这些年,天下诸国减缩不知凡几,其他势力也都无不如此,这样的大争之世,自成乱局,各国各派之间互相攻伐,到如今但凡还屹立不倒的,哪一个不是底蕴深深,岂是能够轻易就被他人吞并?
转眼新年就已过去,这一日雪下得很大,师映川正盘膝坐在暖炕上在批阅公文,一名近侍站在炕前磨墨,师映川头戴束发金冠,穿一件豆绿色底子的团花大袖长袍,双唇微抿,唇色红淡湿润,为一张脸增添了几分艳色,却丝毫不显得柔美,但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专注之态,整个人的凌厉气息也为之大减,多了一丝平和,这时有人掀帘进来,左优昙裹着黑色皮裘,脸容雪白,师映川一边写着字,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外面雪这么大,你怎么来了?正好,一会儿便摆饭了,你中午就在这里陪我喝两杯。”
说话间,侍女已为左优昙脱了皮裘,左优昙自袖内取了一封信,放在桌角:“……这是刚从蓬莱送到的。”师映川打开仔细看过,双眉便渐渐舒展开来,笑道:“很好,宝相那里果然是雷厉风行,进展比我预想中的要快。”他心情舒畅,面上就多了一丝笑容,不多时,下人送饭过来,撤去梅花填漆小桌上的公文笔墨等物,在上面摆了几样菜肴,一壶热酒,两人就吃着,师映川正喝了半杯酒,却忽然微微皱眉,酒杯拿在手里,似是略走了神,左优昙见状,就问道:“爷是有心事?”师映川轻叹一声,把剩下的残酒喝了,说道:“我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当爹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平琰和涯儿两个孩子了。”
如今师映川纵然性情冷酷淡漠,但骨肉天性,终究是难以断绝的,左优昙听了,心中也不免唏嘘,转念一想,就有些迟疑地道:“不如我修书一封送到白虹山,请剑子带了涯少爷下山,在方便之地与爷见上一面?顺便也带上桃儿小姐,小姐出生至今,爷还不曾见过。”师映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这般处境,与这些孩子已是陌路之人,与他们交集深了,并无好处,除非他们叛离宗门,投奔于我,但这事岂是说说的?他们与断法宗已是渊源甚深,即使我身为至亲,只怕也不能比,何况平琰和涯儿的生父又是万剑山之人,他们的祖父现在又被我囚禁,我若是还要与他们关联过密,你让他们如何自处?天意弄人,这也没有办法。”
是啊,天意弄人,这世间之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四个字罢了……左优昙一时间却是有了短暂的失神,他默不作声,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下颌,微微沉思着,道:“如今也还罢了,但有些事情终究不能避免,等到日后爷与断法宗爆发正面冲突,情势到了无可开解的地步,到那时,两位公子要如何自处,爷又当如何应对?”师映川淡淡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时候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两不相帮,置身其外,也免得让人为难,我不指望他们会帮我,但也不希望出现什么骨肉相对的局面。”说这话时,师映川微微垂着眼皮,清冷如霜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酒杯,眉宇之间依稀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左优昙看着,发现男子虽是这样平淡说着,可自己心中却不自觉地就有一丝凛凛寒气生出,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敢于挡在面前一味作对,哪怕是亲生骨肉,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姑息!
这种念头令左优昙感到寒冷,亦有无可言说的惆怅,这时见师映川的杯内已空,他便定了定神,拿起酒壶为对方斟酒,师映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到最后,两人已是喝了一整坛的酒,一时残羹剩肴撤去,下人在香炉内焚上香料,又抱来数盆各色鲜花放在靠近火炉的位置,被热气一熏,就透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如此一来,很快就驱散了原本室中的酒肴味道,左优昙替师映川脱了外面的大袍,让他歪在烧得热热的炕上。
师映川倚着石青撒花的金钱蟒引枕,微阖双眼,左优昙取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师映川嘴唇红润,如同花瓣一般,又仿佛最上等的胭脂色丝绒,左优昙看着,心中微柔,他知道从两人初遇直到现在的二十多年里,对方随着经历的东西越来越多,变化也越来越大了,决不仅仅只是表面,而且远比他所知道的所想象的还要多,这使他有一点说不出的失落,情不自禁地就低头在那唇上轻轻一吻,师映川半睁了眼,目光微醺地看他,左优昙垂眼,却俯身抱住对方,心中默默想着,自己现在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用的亡国太子了,可以帮这个人做很多事,虽然走在这条路上注定就要放弃很多,但不管怎么样,为了此刻怀中这一点自己不愿失去的温暖,终究还是值得。
……
当面前出现熟悉的场景时,师映川就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到了真实的梦境之中,他看着正穿一件贴身薄袄躺在床上的连江楼,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对方,半晌,才伸手抚上男子英俊的面庞,道:“我发现你和你兄长季青仙生得完全不一样,他很美,却半点也打动不了我,而你生得太过硬朗,可却偏偏让我轻易就会蠢蠢欲动。”师映川顿一顿,洁白如玉的手指划到对方的唇角:“……连郎,你的嫡亲兄长和侄儿现在就在我那里,你就不担心他们么?”
连江楼双眼依旧平静,剑眉微扬,仿佛两柄锋利的神剑,他望着师映川,道:“你不会动手伤他父子二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心。”他的神情和话语,无一不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但不知怎的,却又觉得无可指责,或许当一个人真的到了无所羁绊无所牵挂的时候,将一切看透,就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这样所谓的冷酷罢,对此,在听到连江楼语气毫无起伏的话之后,师映川也不在意,他只是直视着男子深邃的黑眸,淡淡说道:“对于自己的血亲,你还是表现得这样冷酷、理智。”师映川忽然笑了笑,表情变得放松:“也对,这才是我认识的连郎啊。”他说着,用手拔下了连江楼发髻上的簪子,顿时满头黑发如瀑,直泻而下,使得那原本极富英武之气的脸庞就此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平和的味道,师映川眼波犹如秋水,然而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里始终如同深潭古井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令人无法看透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他低头去吻连江楼的唇,然而当双唇相贴之际,这看似柔和的亲吻却变成了暴烈的纠缠,师映川一把撕开男子的薄袄领子,膝盖同时也顶进了结实的双腿间,连江楼两道锐气外露的剑眉猛地一跳,仿佛丝丝寒色自他眉心处散开,他闪电般抬手探向师映川的肩头,用力一握!
没有谁示弱,一番激烈的贴身缠斗之后,彼此在并不生死相见的情况下,似乎都不能奈何对方,突然间两道人影分开,师映川依旧坐在床沿,连江楼也还是保持着半躺的姿势,面部线条极为阳刚,犹如刀削斧凿而成,只是双方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师映川一双红色凤目散发着无形的诱惑,似在其中暗藏着浓重的心思,他牢牢打量着面前之人,突然间就笑了起来,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是十分洒脱不羁,同时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妩媚动人之意,师映川以极其优雅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自己凌乱的鬓发,柔声道:“连郎啊连郎,看来你是连江楼,不是赵青主,至少现在还不是,否则的话,你不会这样坚决地拒绝我,因为赵青主本身就是宁天谕的男人,所以这种拒绝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连江楼与他对视,平静地道:“……你也不是宁天谕,至少现在还不是。”
师映川点头笑道:“是啊,你说的没错。”他俯身再次亲吻对方,雪白的手掌从那被撕开的领口探入,轻柔地摩挲男子强健的胸膛,这可真够让人绝望的,无论再怎么想要将这个人踩在脚下去折磨,但身体却不像是受自己控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