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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是天机启示,为六弟雪恨。”他按了按林子衿的手臂,忍不住概叹往昔如烟:“六弟名书豪,字子鱼。这鱼儿原本一双成对,是当年师祖玄清亲手传他,取紫鱼谐音,寄予他性仁爱、留贤德。六弟铭记于心,甚得师祖赞许,直至遇到冯姑娘,二人情投意合,共赴红尘,离了清风观。那日山下小聚,六弟亲手将玉一分为二,系于两个孩童的颈上。”
他讲到这里,想起林书豪一家惨死,心中一阵痛绞。
“师父,我那姐妹……”林子衿也忍不住哽咽,含泪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子佩,是你娘取得。”乔书云深吐了口气,正色嘱咐:“衿儿,这玉万万不可遗失,切勿落入他人手里,连那程音也不可以。”
她点点头,却又心下不悦,只觉得自己与程音已不分彼此。
“听程公子的话,你与他本不同道,路上遇见了歹人?”乔书云侧首细问,惶恐爱徒遭遇险恶。
“那是采花公子。”林子衿讲的无所谓,却还是逗乐了郑子章。
“这是个什么名儿?”他提剑捂嘴,斜睨师父,怕遭责骂。
“他说他叫采花贼,让我帮他偷公主的怀春散。”
“怀春散,果真重出江湖了。”乔书云意味深长地一叹,点点头,喃喃自语:“这哪里是偷,原本就是你娘遗物。”
“怀春散到底有何用?一出江湖,便许多人来抢。昨日夜里,围攻姜采薇的那伙儿人可是挣这东西?”郑子章讪讪地追问。
“忆忆成灰是相思,恋恋难解是怀春。冯姑娘这药被江湖上传的太奇,为师的也说不清其中奥妙,只是这药本是冯姑娘的东西,咱们需当帮衿儿夺回来才是。”乔书云说着,捋捋灰白的胡子。
“那姜采薇也甚可怜,攥着这奇药,江湖大盗接踵而至,这才叫引火烧身。若不是师父您及时赶到,恐怕她这个公主便要曝尸荒野了。听说还缠着程公子,大概是想使了这药,用强的。”郑子章摇头晃脑,聊起江湖事津津有味,末了提了一句:“那恶女也是罪有应得,竟信口胡说怀春散在小林子身上。”
“子章!”乔书云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整日讲这些窗户根儿听来的事。”
他扁了嘴,吐吐舌头,见师父起身,毕恭毕敬地后退。
“衿儿肩上的刀口需勤换药,明日请个人来帮忙吧,为师再去给她改改药方。”说完,关切地望了林子衿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小林子!”郑子章转脸便成了猴子,窜到床前,兴奋道:“你还活着,真好!”
林子衿带着伤感余韵,勉强一笑,道:“师兄,能再见着你,也真好!”
“这十年,你可想我?我可是每日都想起咱们上山采药的事。”他把剑一撂,托腮望着她。“你的脸虽然变了,但是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师兄,人家都说我丑,你不觉得吗?”她讲到这里,哽咽了声音。
“不觉得。只是脸肿了些,多了点纹路,却还是那眼睛鼻子。”他认真地摇摇头,皱眉又问:“可有人欺负你?是那程公子吗?”
“程大哥待我很好。”
“也是。”郑子章微微一笑,“昨日我见他挺身护你,差点中剑。”
“啊!”林子衿不光瞪了眼,且起了身,肩上的衣衫立即红了一块,“程大哥受伤了?”
“哎!”他轻轻将她按下,重新摆好,“轻伤轻伤,瞧把你急的,怎么十年不见,愈来愈傻了?”
“你也愈来愈絮叨……”她嘴上也不客气,扬了眉毛,对眼前这小伙子说不出来的熟悉。
“呵!”他大喇喇咧了嘴,继续神采奕奕地问:“小林子,等你的伤养好了,咱们回清风观去!两个月前,我看后山的石榴树开花了,咱们上山去兴许能赶上摘石榴,你不是最爱吃吗?”
林子衿笑得眯弯了眼睛,想点头应下,却转瞬又换了眼神,弱声道:“师兄,我不能回去。”
“怎么不能?”他顿时暗淡了目光。
“因为……”她为难地拉长了声音,两片嘴唇撅了又抿,抿了又撅。犹豫片刻,终于涨红了脸,把刚刚故意漏去的成亲之事讲出来。郑子章听她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仍是惊得合不上嘴。
“师兄?”
“小林子。”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起来,“你打小就是个直心眼,现在还是这个脾气。”
她不言语,心中已猜到师兄欲语之言,耷拉下眉毛,模样更加可怜。
“你可知程音是何许人物?”他见她摇头,自己也跟着摇摇,又道:“剑仙任潇泉门下大弟子,功夫一流;江湖人称蓝颜祸水,俊俏无双。原本出家人不问红尘,但这些事师兄还是知道的,只这两点,江湖上已有女子为他大打出手,姜采薇不就是个样子。你难道也要掺和进去?程少侠重情义,但为云小青的嘱托所累,于他于你皆无益。况且……他是蓝颜祸水,小林子你跟着他已经倒霉了!”
林子衿垂了眼角,抿嘴不语。其实这两日与采花贼抬杠拌嘴,那男女情爱,她已略懂一二,程音无意于她,她又怎会不知,此时梗塞于此,只因心中不舍。
“我……”她抬眼瞧了瞧郑子章,下狠心时忍不住淌了眼泪,“我也知程大哥不爱带着我,我总是给他惹麻烦,害的他师徒反目,无家可归……等我伤好了,便随师兄回清风山做个女道人,永不见程大哥了。”
恋恋不舍的夕阳已没入不见,送爽的晚风在这农家院子里打了个旋儿,程音端着药碗,一只脚刚踩散了那转圈的落叶,便听见房里传出的后半句:回清风山做个女道人,永不见程大哥了。他僵在那儿,心中忽然沉了一寸,咔吧一声,他低头瞅见自己另一只手中,那根搅药的筷子已断成两截。
他自己吓了一跳,呆了一霎,随后忙不迭地将那筷子扔进草丛,收手时在身上蹭了蹭,自言自语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手劲儿大了。”
树下比剑
入了七月,便是盛夏之际,热浪滚滚,暑气袭人。乔书云师徒与程音借住的农家院子在红花镇郊外,占地不大,但院子里种了多年的老桑树茂盛得参天蔽日,可算是炎炎烈日下的一处清凉景。这住处原本是程音友人的闲置旧屋,用多久也都不打紧。
草草吃了午饭,林子衿半卧在一张长竹椅上,扒着窗子往外探头,一双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已是养伤的第三日,烧退了,腕子上刀口已合上,只是肩膀仍然痛的动不了,但让她浑身难过的不是流血处,而是程音。这几日,她唤他,他便应,讲几句是或不是;不唤他,他便装聋作哑。就如此时这般,他也在另一张竹椅上坐着,一言不发地擦着怀里的剑。
林子衿余光瞥瞥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何事。正烦闷着,见郑子章兴冲冲地进了院子,手里提了只瓦罐。
“小林子!”他掀起竹帘,走进来右手一提,满脸神秘问道:“你猜这是什么?”
她仰着头,笑嘻嘻地摇脑袋。
“是蜂糖!”他一个箭步凑过来顿下,将那罐子打开,浓醇香甜的味道顿时四散,惹得林子衿满足地深深吸气。
“我看你每天喝药太苦,就着蜂糖就不怕了。”说着,他伸手舀了一下,抹在她嘴边。
“真甜!”她舔舔嘴,仿佛真的甜进心里去了。
程音见得此景,手里那剑滑落点地,心中涌起说不清的落寞之感,却又觉得自己莫名其貌的没道理,只得提剑出了屋子,立在桑树下,甩了剑鞘比划起招式。起初他只是为了填充那尴尬,舞了一套九落剑法,却觉得那银光闪现的剑气,将自己心中点点火星燃成了火炬一把。他收势将剑反握,转身见郑子章与林子衿仍在窗前说笑,零星字句随风飘来:
“还记得咱俩埋四师叔的夜壶事儿吗?”
“记得记得。”
“后来我在那里种了棵树,壮实的紧,等回去了我带你去瞧瞧!”
“成。呵呵呵……”
程音望着那二人,伸手揉了揉胸口,不知为何觉得那里闷得慌,他摇摇头,自语:“中暑了。”于是又转回身来,忽然目光中带过一个蓝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乔书云盘坐在树上,一动不动地笑着看他。
“乔道长。”他礼貌的一揖,低头时难为情地皱了鼻子,怕是刚才自己傻愣愣的摸样已被他看了去。
“程公子剑法中果真带着灵气,不亏是小剑仙。”他赞许地点点头,飘然而下。“贫道在此处采集树之灵气,打扰了。”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看看他。
程音脸上挂不住,心虚地找了个借口:“晚辈学艺不精,尚不及师父半分能耐。方才想与郑道长切磋一番,见他忙着,才不便开口。”
“哦?”老道点点头,将拂尘甩至背后,扬声向窗子:“子章。”
片刻过后,郑子章已持剑与程音对立,他抱拳一揖,跃跃欲试道:“程兄切勿手下留情。”
而程音也揖了一礼,抬眼瞧他,暗自疑惑:头一遭见这小道时,未觉得烦腻,怎么这会儿……他沉了口气,也知习武忌讳胡思乱想,于是正经八百地捏了个剑诀。
林子衿早就摆好姿势观战,拳头垫着下巴,趴在窗沿处,聚精会神地盯着白衣飘飞的程音。起先几招,他似乎求稳,出剑尽是实招;几个腾跃之后,那亮剑所指便虚虚实实,难辨莫测起来;再后来,程音臂腕愈发灵活,颀长的身形如银龙一般左右逢源。她望着他,情不自禁地神往,回想起在刀风涧底第一回见着他玉雕般的面孔,只是临别在即,过些日子便要回清风山,今生难见了。她思及此,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神采,转目去望郑子章,忽见程音那剑出其不意地朝他胸口刺去,于是脱口而出:“师兄小心!”
郑子章低头逼那剑尖,后退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嘿嘿一笑算是认了输。
程音利落地收了剑,与他互相行个礼,抬头第一眼便向林子衿望过去,目光中似有埋怨。她收到那眼神,一脸无措地望回去,听师父朗朗而言:“子章,你可知输在哪里?”
他挠头笑笑,对于输剑似乎并不羞恼:“还请师父明示。”
“你招式用得中规中矩,少了些灵性。”道长转脸又对着程音讲:“程公子初时用得是九落剑法,后又用这剑法变换了招式,最终那几剑使的却是咱们清风观的招式。”
程音被说中,面带愧色道:“前辈喊晚辈名讳即可,公子二字在您面前受不起。那日在竹林中见前辈剑法精妙,忍不住偷学了几下子。”
“武学与其他学问一样,理应传授与天下之人,无谓偷学。”乔书云转身过来,抬手将拂尘从背后抽出,抖腕甩开,霎时笼成一条粗绳,朝程音而来。这急招出其不意,惊得他步子朝后拖地而行,出剑挡护却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那拂尘若一条灵蛇随着乔书云的内力攀附而上,牵引着剑首舞出行云流水之态。
程音见那拂尘顿挫有致,幡然领悟,心中一喜,随着那引导之势亦步亦趋。起先对那招式陌生,十几招下来便摸到了窍门,竟然跟的愈发顺手。乔书云一套孤云剑法使完收手,白拂尘一阵扬洒又入了背中剑套,他捋须笑看程音借势仍不停手,是怕那剑招忘了,闪转腾挪间将那剑法又舞了一遍。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闲去。孤云剑法招式飘逸出尘,锋芒收敛,与任潇泉创的九玄剑法相较,多了一分清新孤傲,少了一分放荡不羁,却更衬出程音那股置身世外的气质。他最后一招坐看云起使完,收剑单膝跪倒,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