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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梦生性顽劣,真真胡闹了十八载,今日却不想再累计他人。昨晚在鸳鸯楼外见了道长,便知你心怀赤子之心,楼内听闻你与小梦往来言语,更觉你若璞玉挥金,这般善人已不多见,若梦本不想坏你名声,未想六王爷早先见过道长。今日之举,是欠思虑了,那六王爷口出狂言,若梦才知莽撞之举已毁了清风观的百年清誉。“她诺诺而言,语气中暗含着坚定,说完,坐在那一隅,不慌不忙地穿衣。
他别过脸去,将自己衣衫披了,头一遭暗想:若自己不是个道人,便可替她抗下这一身毁誉。
“冯姑娘,贫道……“他话到嘴边又犹豫,似下了决心,才又道:“贫道日后定将今日之事对世人讲明,还姑娘清白。”
“呵!”她已整齐了衣裙,转身一笑,眼角泛湿。“若梦原本出身青楼,何谈清白?在这鸳鸯楼里,不谈名节,无谓名誉,各个普通无名。倒是这江湖,虚伪得紧,大侠、剑圣的名头随处入耳。”
林书豪听她此言,甚觉惭愧,也暗暗钦佩她可将世事看透,只留眼前的风轻云淡,出淤泥而不染。
“倒是林道长……你这般菩萨心肠,需提防了身边的宵小之辈、不贤之人。”她帮他拾起剑袋,抬头望她似有深意。
“姑娘有所指?”他接过,侧耳倾听。
“若梦心直口快,说了你定不爱听。”她扭过身去,从桌上拾了一只红瓷瓶,递到他手中。“你先需提防了那斯书诺。”
“师兄?”他惊言,转而反驳:“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我了解他待人虽冷了些,但绝无恶心而为。”
“那我只能说道长你真是瞎了眼!”她被他一将,倔脾气又上来了,一时放下刚刚的悲凉心境。
“你可知斯书诺的伤从何而来?”
“师兄半月前回清风山路上,遇到一伙儿西域歹人,偷运我中原宝物,抢夺之时中了他们的奇毒。”他将自己所闻详尽讲出,却换得她嗤之以鼻。
“故事倒是编的圆,弄个西域人的奇毒便想骗过我?”冯若梦将那窗子推开,指着西南道:“西南苗疆的玉大侠飞鸽传信与我,信中详述半月前有黑衣男子闯入弯刀派禁地,盗取天镜秘籍。争斗之中,玉大侠为保秘籍不流入他人之手,下了黑梵之毒,当场死了十几名本门弟子,黑衣人却是逃了。”
“事有凑巧,并不能据此便将那苗疆的事推到四师兄头上。”他仍是为自家兄弟鸣不平。
“若梦久仰清风观大名,自当不敢妄自猜测,只是你那师兄实在是自私无情,并不像你对他这般真诚,才引得我怀疑。”她转过身来,垂了眉梢,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身为师兄,怎能牺牲兄弟治愈自身的疾苦?昨日他见你犹豫,竟然咬破舌尖,吐了假血给你看!”
“这……”林书豪虽为见昨日那一幕,但自小对这师兄,他还是有所了解,师父也曾叮嘱他,四师兄杂念繁多,城府太深,本无成道之意,需与其他师兄区别而待。“四师兄性情古怪,确是有些自私,只是那伤天害理的事,定不是他所为。”
“我知你不能信我。”她又指了他手中的瓷瓶,道:“你那师兄待你如仇敌,定有其中缘由,林道长不如试他一试。”
这……”林书豪虽为见昨日那一幕,但自小对这师兄,他还是有所了解,师父也曾叮嘱他,四师兄杂念繁多,城府太深,本无成道之意,需与其他师兄区别而待。“四师兄性情古怪,确是有些自私,只是那伤天害理的事,定不是他所为。”
“我知你不能信我。”她又指了他手中的瓷瓶,道:“你那师兄待你如仇敌,定有其中缘由,林道长不如试他一试。”
“这药……可对师兄有害?”
冯若梦斜眼瞧他一眼,暗骂了句:一根筋。随后继续道:“是大补的药。你回去与那斯书诺说,这是给他的,他必多心,让你先尝。”
林书豪掂量手中的瓷瓶,笑叹这小姑娘,满肚子心眼。
“你别笑!”她娇喝,“你喝了药便佯装倒地中毒,逼问他,他若不言语,你便闭气装死。”
他这回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这装死可就难了,你不如给我瓶假死药。”
“你这傻牛鼻子!”冯若梦在他跟前一跺脚,气的脸颊泛红,“你假死了,他便在你身上捅上十几个窟窿让你活不过来!”
林书豪仍是笑得肩膀乱颤,恐他生气,连忙憋着,将那药瓶塞进怀里。正色道:“无论如何,贫道谢过若梦姑娘仁义之举,今日之事,贫道日后定会公诸于世……”
他未说完,却被她草草打断:“还日后呢,不听我的劝告,恐你活不过明日。”
他见她心焦,不再多言,揖了一礼:“贫道回去救人,先行一步。”
冯若梦与他怄气,并不阻拦,往前两步扑通在一张竹凳上坐下,听着脑后关门开门,脚步渐远,心中失落担心渐渐涌起。呆愣了半晌,她终于轻叹一声,低垂眼眉,见桌上铜镜之中,正好映了自己头上那片红海棠。
心中一悸,颤手将那红艳取下,碰在手里,却挂上心头。
林书豪怀揣着红瓷瓶,不知为何怀中沉甸甸的,他立在药铺中,瞧着掌柜的忙活着抓药,心中将那冯若梦的话又咀嚼一遍,竟活动起心眼,思忖着要不要演一出试药的戏码。但旋即又觉自己可笑:师兄怎会如那冯姑娘所说不差,让我先吃。
“公子,药您拿好。”掌柜的将两小捆递到跟前,收了银子,扭头见自家小伙计进来。那少年满脸喜色,跑到跟前,兴奋道:“掌柜的,你可听说了?那鸳鸯楼藏了十几年的天仙美人被人抢了!据说还是美人主动献身!”
那掌柜的念过五旬,是个老实人,听他讲只是嘿嘿一笑,但却引得林书豪驻足不前。
“掌柜的,你笑什么?在京城这么久,可曾见过那若梦姑娘?”小伙计追着他问,忘了手里的活计。
“你还别说,我真见过一回。”老头缓缓转身,没注意旁边的客人还听着,“听鸳鸯楼的老鸨说,那冯若梦是朋友寄养在她那里,不算是卖艺的姑娘。她精通医术,两个月前六王爷病重,便是皇帝下旨请了她去,我给送药材时见着了一面。”
“掌柜的你是唬人的吧?”小伙计一脸鄙夷,“你说说她是啥样?”
老头欲张口,瞥见林书豪还在,便顿了顿,道:“里面说去。”
他也自觉尴尬,提药迈出门槛,挑了条偏僻小路,往投宿的翻云楼而去。心中已将那六王爷恩将仇报的原委思忖了一遍,忽然觉得那华服男子似在哪里见过,细细筛滤,猛地想起两个月前曾在悦城外为一老者打抱不平,那行凶的恶人欲抢夺那家的闺女,他看不过眼,出手相劝,同行的斯书诺却出手将那人打成重伤。
六王爷的面孔在脑中翻覆,已与那恶人模样符合九成。他心中一沉:这事竟是缘起自己,却害得冯姑娘毁了名誉,于是涌起一股冲动,想返回那杏子楼。只是再抬眼,翻云楼已在眼前,他轻叹一声,走了进去。
止步上楼左拐第三间,林书豪轻叩木门,听到里面虚咳两声,才低头而入。斯书诺本与他同岁,只是入观早了几年,按辈分做了四师兄,林书豪恪守礼数,对他相敬有加。
“师兄,药求来了,”他见他盘坐于床上,吐纳气息,脑门上汗淋淋一片,嘴唇黑紫,病情似乎又重了几分。
“昨夜可好?”林书豪问得关切,不见他回话,将那瓷瓶与药包搁在桌上,拆打开来,口中说着:“我这便拿去煎药。”
斯书诺深深运气,双目微微隙开,瞧见那红药瓶,沉吟一霎才开口:“这药可是外用?”
林书豪手脚一僵,知他所问,随口答道:“是治伤的内附补药,冯姑娘加的方子。”
“师弟去了一宿,不知那姑娘可有为难于你?”他下了地,行动若七旬老人,刚碰到桌沿便倾身倚靠,好似站立的气力耗尽。
“冯姑娘宅心仁厚,果真如昨日所说,连夜为师兄赶制丸药。”他嘴上一滑,竟然也将话茬儿往药瓶上引。
“师弟费心了。”他颤颤巍巍地坐下,从那红瓷瓶中取出一粒,伸手递出。“连日来不眠不休,耗去了不少精力,即使补药,应是师弟先用。”
林书豪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他怔怔地瞧他,接了过来。
师兄只是一片好心,他暗自念着,仰头将那药咽了,道了一句:“师兄歇息吧,我去煎药。”说着,便捧着药包往外走,迈了两步,忽然腹中绞痛难忍,咬咬牙齿,竟然寸步难行。
忽然,排山倒海地抽痛涌来,林书豪一个腿软,咕咚倒在地上。他仰面含胸挣扎,却听耳边暴起破裂声,余光瞥去,是那药瓶粉碎在身边。斯书诺一个箭步追过来,蹲在他身前,脸上竟无丝毫关切,反而扬起一丝得意笑容。
“果真有毒。”他说完,轻咳两声,眼中酝酿的目光,暗含深意。
“四师兄……”林书豪皱眉,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自是失望的讲不出话来。瞧斯书诺俯下身来,虽面色憔悴惨白,但已没有了先前的无精打采。他伸过手,朝他颈上一探,扯掉一根细绳,上面悬着一块双尾紫鱼的通透古玉。
斯书诺迎着林书豪忿恨的目光,浅浅一笑,道:“师弟,对不住了。四师哥定会好好将你安葬。”说完,起身甩手,一直筷子粗细的袖箭冲出,银光闪动,在林书豪眼前激起一片火星。
当的一声亮响,梅花镖与袖箭同时落地,林书豪借机翻身跃起,将那玉佩抢回手里。一番□,二人均戒备地朝后退了两步,原地僵持。斯书诺眼中泛着狠意,将一口牙齿咬到咯咯乱响,忽而眼珠一动,侧身向窗外飞出,林书豪紧随其后,待跃至翻云楼后院,已见他身边多了个人,正是那梅花镖的主人冯若梦。
“冯姑娘!”他欲上前,却被斯书诺手中的长剑拦住,那亮晃晃如银龙的利刃,正逼在她的喉间。
“六师弟,你学聪明了?连师兄都看不透你。”他喉咙沙哑,此时汗涔涔地湿了前胸后背。“我猜你还是那颗榆木脑袋,定是这丫头教你的!”他说着,微微翻腕,在她脖子上抹出一条血痕。
“住手!”他呵斥,长剑握在手中,转腕立起,发出幽幽寒光。
“咦?莫不是对着丫头动了情,怎地这样心急?看来满城风雨的杏子楼之事,却是真的了。”他讲完,又是一阵连连轻咳,脸上浮着一层勉强笑容。
“四师兄。”林书豪眼中满是惋惜之意,仿佛手足之情已在眼前斩断。“你此番作为,究竟为何?”
“将紫鱼给我,我便放了她。”他说的明白,手上又是一紧,吓得冯若梦大气不敢喘。
“这玉佩是师父亲手赠予,你要它做什么?”他提在手中,上前一步。
“那老头疼你,自然把这钥匙传给你。我这不招待见的徒儿,便只能靠自己了。你知我不喜啰嗦,速速交来,我便放你二人去鸳鸯戏水。”
“四师兄,冯姑娘与我并无谣传那般逾矩,毫无瓜葛,你快将她放开。”林书豪见他气息紊乱,大概知那中毒不是假装,斗剑胜他并非难事,只是冯若梦在他手上,便难办了许多。他正犯难,却见那顶着剑刃的可怜人儿簌簌落泪,抿着一张小嘴,辨不清表情。
他一下子乱了心神,将那紫鱼绑在剑上,扬手一挥,宝剑便直挺挺地飞出,剑尖直指斯书诺面门。他果真抬剑格挡,松手那会儿,冯若梦矮身跃出,扑到这边怀中。再抬眼,斯书诺已飞至墙头,持着两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