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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持剑凝眉,眼角还湿着,冷冷道:“程某有生之年,结发之妻,只有一人。”他讲完,手腕微抖,暗暗咬死了牙齿,甩剑入鞘,转身而去。
“少爷!”迎面小跑而来的绿衫女童与他擦肩而过,一路呼唤,气喘吁吁。“你可回来了!林……”她讲了半句,便被他伸手堵了嘴巴。
潘琪海探头瞧程音走远,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拉了那丫头往林子深处走,行至路尽,回身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怒气冲冲道:“若管不住嘴巴,便得丢了脑袋。”
“归云知错了……”她双手捂脸,却不敢哭出声,唯唯诺诺回话道:“林姑娘跑的太快,我追不上,这会儿已到伴月湖那瀑布去了。”
他沉沉气息,伸手拨开山石上一片爬山虎,露出一条小路,低声问:“又来幺蛾子,这回是要干嘛?”
“归云不知,她就背了个包袱。”小丫鬟不敢正脸瞧他,跟在后面,矮身进了小山洞,猫腰而行,不过一丈距离,再见光明,却已是另一番光景。原来这密道,直达伴月湖前那片平敞,此时正值晌午,阳光似金,映得碧水晶莹,花海浮虹,一派世外仙境的景致。
潘琪海眯着眼睛四下寻找,鸟语花香中未见着人影,忽听归云一声细唤,伸着手臂往那高出指着:“林姑娘,你快下来!”
他这才仰首朝上,见那彩虹顶端山崖处,站着一抹白色小影,她与瀑布倾泻的垭口居为一线,悬乎地前倾后仰,瞧得底下的人一阵提心吊胆。僵了半晌,她伸手一扥,将包袱卸下,死命地往外抛出,借着流水的冲击,那深色的一点霎时淹没,消失在眼前。
潘琪海慢慢踱至湖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今日七夕,时过一载,她这才终于放下。”他笑容刚刚荡漾开来,却又尴尬地硬了神情。
那山顶的白衣,未等他话落,已倾身而下,黑发一刹那散落,穿越彩虹,落入湖内,溅起波澜一片。他目不转睛地在湖中找寻,须臾,见她浮出水面,露出个小头,脚底大概踏上了沙石岸,身子一点点挪进。
归云瞪着眼奔过去,想搀扶她过来,却寻不着手,只见她怀里紧紧搂着一物,正是方才丢弃的包袱。行至细纱地,她倒坐在地上,将那布包解开,一样样小心翼翼地细数,那是两套湿透的新衣裙,一柄金色雕花匕首,几只当啷作响的细镯子和一块沾了污渍的白绢手帕。她见那帕子皱了,埋头细细地捋平,方方正正地叠好,再一一摆回去包上,沉浸其中旁若无人。
“这般没出息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潘琪海抱着双臂,话里带刺,却见她扬起一张白净的小脸,倔强地红着眼睛,清新的模样,宛若一株带露水仙。
铁面怪客
隆隆水声,在耳边渐行渐远,趟过草丛野菊,穿过旁逸斜出的扶芳藤,眼前才开朗平整许多。
林子衿鼓着腮帮子,怀揣那包袱,匆匆前行,满面委屈无诉,活脱脱的怨妇摸样。她浑身湿嗒嗒的,白衫子贴身透了,迈一步便留下个湿脚印,压倒一片嫩草。似乎也很熟悉那条密道,她径直到了洞口,掀了门帘似地爬山虎,侧身进去,脚下步履如腾云,直叫身后俩人气喘吁吁。
“林子衿,你折腾一会儿,该消停了!”潘琪海几下子疾奔,跟了上来,差点与她撞在一块儿。她顿了身形,忽然朝后扭头,越过他的遮挡,瞧见那堆假坟前,杵着块莹莹如玉的新石碑。
她歪着身子走进,口中嚅嚅默念,颓然坐倒。身后人见状,忙跟上开口:“程音方才来过,想是当初弃你不顾,此时与阿妹逍遥快活,心内歉疚,才给你立了块新石头。”他讲完,斜睨她一眼,瞧她咬唇不语,复劝说:“你这记性失了一半,可还忆得起那时他对你如何说的?”
“说我丑陋不堪,早就对我烦腻,再也不想瞧见……”她抿着嘴唇,只觉得一阵头痛,蹙紧了眉头,提着裙子往潘宅方向发狠奔走。潘琪海恐她消失眼前,紧步追着,远远见她进了自个儿的小屋,才松下一口气,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把小铜锁,不慌不忙地把那门套上,啪嗒一声,却惊了屋里的人。
“你干嘛又锁我?”林子衿从里头锤门,咣当了几下子,又提脚踹了起来。
“我出谷这几日,你不老实的紧,需得关几天收收心。”潘琪海伸脚勾了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优哉游哉道:“在屋里读书吧,姑娘家家的。”
“那些破书早就读完了。”她在里头将包袱扔在床上,跃上木桌,将那镂花糊纸的窗户捅了个窟窿,巴望着往外看,见他摆弄着几个小药瓶,脸上尽显得意之色。“你去年便应允我,等我的毒散了,便可出谷!”
“我怎知你毒散了?”他自顾自地将药收起,走近了隔窗而答:“你出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无家可归?”
林子衿登时气恼,伸手将那窗纸捅了十几个洞眼,把嘴贴近了,嚷嚷道:“说了千百遍了,我要去找斯梦,她定是我妹妹!”
“嘿嘿!”他也背了手,将嘴贴近,笑道:“样貌相似便是姐妹?恐怕你去了便难活着回来。”
“死也要死个明白……”她嗅到他的气味,仰身坐下,喃喃道:“兴许,这世上还有个亲人,兴许,她也在寻我呢。”
潘琪海见她气力消了,扭身对那丫鬟归云道:“去准备些药汤,今日还未给她放血哩!”
归云应声,随着他一同出了小院,不一会儿又碎步进来,哗啦啦解了门锁。林子衿惊弓之鸟似地,转身飞进被窝里,被单裹了全身,拧了眉头瞧他们走进。小盘小碗堆在跟前,潘琪海在床沿坐下,笑叹一口气,道:“又是报恩的时候了,还是乖顺地把手伸出来罢。”
她皱眉反唇而言:“你说那日救我那……那回事,我丝毫记不住了,怎么还总是扎我?”
“那是你的毒性发作所致,我这百里挑一的身子可是被你占了便宜,怎地不想认账?”他手中不停,腕子一抖,将那针袋散开,取了三只捏在手中,明晃晃地叫她瞧了心慌。
“我……我身上的血纹都散了,你为何还要取血?”林子衿吓得身上发麻,口吃了一句,被他扽了腕子,把住脉门,眨眼功夫下了一针。
“哎!先前是丑的连娘都不敢认,这番改头换面,我还真有几分下不去手。”他挑着眉梢,瞧她白的透亮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个眼角含笑,另一个闪躲不开,正意味尴尬这当儿,忽听得一声钝响,却是一把竹木椅子将潘琪海砸倒。
突如其来变故,惊得林子衿一愣,再抬眼,才见那归云抖着双手凑过来,双眼泛红道:“姑娘快走!方才听潘公子说,你若是再逃,便放干了你的血!”
她瞧她手足无措,再看潘琪海倒在床上,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将腕上的针拔了,攥了她的手臂:“我每月心口疼,若是走了,怕是得疼死。”
“姑娘莫怕。”归云这才松了些精神,从腰间取出一块叠成四方小块的纸片,塞到她手里,“前几日归云听他夜里念叨,你那病已好得十成有九,想是不用他再出新方子,旧的你小心收好了,出谷以后自己配些药吃。”
林子衿见她用心良苦,朝夕相处近一载,不禁眼眶发热,翻身下地,张嘴不知如何道谢。只觉得心口欢悦地腾腾乱跳,扬唇露出白牙,提了她腰间衣带,携着一同朝谷口奔去。那小屋里静了半晌,床上被褥才被人掀开,潘琪海舒了口气,仰身躺着,自言自语道:“还是坏事易做,好人难当。”
他伸手揉揉脖子,心下算是放了包袱一个:放了那小药人,煞是可惜,只是明眼人可知她与那斯梦必定是一家子。江湖中最不可掺和的,便是错综复杂关联,他深谙其道,盘算这药人杀不得,亦养不得,之后才有了这场安排。
林子衿不明就里的一路狂喜,那归云瞧她越跑越远,心里惦记着回主人那儿复命,迎风喊着:“林姑娘,你不歇歇?”
她在锁云谷里卧床半年,大病初愈,身子委实虚了不少,闻言才发觉自个儿的衣裙干了又湿,缓缓慢了脚步,手上松了,转脸笑得无邪:“归云,咱们总算逃出来了!我带你回清风山,如何?”
小丫鬟见她心无城府,一时歉疚自责,慌忙地躲开眼神,从怀里掏了一小袋碎钱,按在她手里,心虚道:“归云家在附近,日后去寻了爹娘同住。林姑娘上了官道,切忌买个斗笠蒙脸,生的太好看,需得提防好色之徒。”
林子衿被她攥着手,脸上一滞,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毕竟头一回被人称赞容貌,这般从未享过的待遇,竟让她心中气恼,没觉得舒坦,反而勾起不少陈旧往事。归云只顾着心内忐忑,瞧她呆愣,松脱了手中布袋,转身小步跑了。
她听见噔噔地脚步声,才怅然若失的缓过神来,瞧着归云瘦小的影子,只想她是归心似箭,心中也勾起对师父师兄的思念之意。她心中自然还埋着另一人,往深处想了,忍不住眼鼻酸涩,耳边模糊回荡着那日雨中的诀别之语。
林子衿知自己又忍不住伤感,可劲儿地甩了甩脑袋,朝往北的官道上抬起脚来。这一行便是七日,她一心想寻着斯梦,却无半点头绪,卖她斗笠那大娘说,寻人该去京都悦城,她便依言而行。一路少言寡语,却是遇着不少新奇见闻,时至中元节头一天,她才落脚那繁华之都,上一回投宿已是两日之前,林子衿踱步街道之上,各种香气扑鼻,引得腹中哀鸣连连。
她掰着手指数数,不偏不倚地,今日却是犯心口疼的日子,这一想起惊了她一身冷汗,正眼望着跟前的酒楼踌躇,里面的小二已出门迎客。
“这位公子,赶着饭点儿,想吃些啥?”
林子衿这些日子自己梳头,早已没了先前那些飘洒如瀑的优雅髻子,这会儿一个松垮的发团顶在头上,脸被蒙了土的白纱遮着,身子瘦小,依旧是分不出男女。那小二用手巾板给她掸土,惹得她心情大好,笑呵呵地跟他上楼。二层人声鼎沸,倒是座无虚席,小二一阵挠头,转脸瞥见窗边坐着一散客,也是带纱斗笠的打扮,眼珠一转,拉着林子衿往这边来了。
“这位客官,您着一壶酒一盘肉,可否让了半拉桌子给这小哥?”小二哈腰堆笑,见那男子斗笠一歪,以为是点了头,便一把将她按下,又扭头问道:“公子吃点儿啥?”
林子衿听见对面那人一声闷哼,显是不乐意,却见小二装没听见,给那人个后脑勺。
“就要那些。”她原本觉着不妥,但腹中饥饿难忍,于是伸手指着邻桌两道小菜,另一手掏出一粒碎银。
小二得了银子,跑下二楼又碎步上来,须臾功夫,饭菜便端上桌。林子衿一时口水泛滥,捏了筷子,夹了一口米饭往嘴里送,却被白纱拦在外头。她自己觉得好笑,噗嗤了一声,扬手将斗笠摘了,端起饭碗一阵猛扒,正吃得碗盘乱响,忽而见一人晃到跟前,屁股一沉,落座在右手边。她手中不停,抬眼瞄了瞄,是个华服公子,油头粉面地满眼笑意,她只道是与对面那人是相识,依旧埋头填肚。
“小娘子为何这番打扮?买不起锦衣狐裘,可是委屈了这张俏脸啊!”
林子衿听他吹气在耳边,才明了那话是对这边讲的,仰起脸来眼神无措,嗅着他满身脂粉香,忍不住鼻尖痒痒,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喷嚏,一时天女散花地喷了他满脸。
“啧啧!”那公子扇子遮脸,露出两条拧紧的眉毛,“生的天仙下凡,怎地举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