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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林冷哼一声,“你们听,前后是什么声音!”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不由屏气噤声,更有人匍匐在地,只听见前后有隆隆马蹄声而来。
“大人,五虎贼将我们围住了!”大家面色大变,低声说道。
“我们本已甩脱五虎贼,是你们二人说要寻赵大人援军,一路又将我们带回来……此山谷分明是极险恶之地,且入口岔路极多,你们却丝毫没有停顿,只向这里而来……”沈安林看着那小兵,低声喝道:“此时竟被五虎贼合围,分明是故意而为!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那小兵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地上簌簌不言。
“说,如是受人指使,冤有头债有主,我便饶你一命!”沈安林沉声说道。
沈安林手中的血刀翻转,反射月光射在他脸上,那小兵只觉得脖子发凉。
想到方才那人的死状,小兵情绪崩溃,终于跪头在地,开口说道:“是,是钱校尉……”
“钱校尉?哪个钱校尉?”沈安林皱眉问道。
“是,是……”小兵迟迟疑疑。
“说!”沈安林冷声喝道。
“是赵大人的部下,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小兵叩头说道。
沈安林的脸色如同岩石,手中的刀慢慢垂下。
“原来如此,”他慢慢说道:“我明白了。”
话音一落,手起刀落,那小兵的头便滴溜溜地在地上打转。
“大人……”
四周的人这才纷纷围上来,神色都一片灰暗沮丧以及激愤。
“赵大人为何如此待我们?”
他们都认得赵大人,但却没人知道赵大人和沈安林之间的关系。
鉴于赵大人认为军中只有上下级,并没有亲疏之别,所以在这左司卫中知道他与沈安林是舅甥关系的人寥寥无几。
沈安林挥手制止大家的询问,沉默一刻。
“此事是这贼人故意栽赃,”他沉声说道:“不可信。”
这事说起来也的确匪夷所思,这个解释再好不过,于是都松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大家问道,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沈安林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清高悠远,月光下他的脸上闪过狰狞的冷笑。
“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找到赵大人的援军,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七日后,一封密封加快战报送到了当朝首辅朱大人府邸。
一身家常服,斜倚在美人榻上,由两个美貌小丫头捶腿捏脚的朱大人在听完管家的念述后,从榻子上坐了起来。
“糟了!”他拍腿站起来,一脸恼丧。
“父亲,什么事?”身材圆滚矮胖的养子朱烍添肚挺胸地走进来。
在他身后紧跟着已换名为朱炫的灵元。
“赵坤山死了!”朱大人说道。
“啊?真的假的?”朱烍大吃一惊,“他今年还欠我的分红呢!我白给他请拨下一批军费!”
说着懊恼地直搓手,“怎么死了?这老小子最善躲灾避战,怎么可能死了?”
“说起来丢人!是被一群土匪围住中流矢而亡!”朱大人恨恨道:“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就不让他赖在那边不走,这下好了,不仅有机会给那群老不死换人,这得让那群老家伙趁机嚷嚷边界安宁问题,一定会趁机再调兵过去!”
“那怎么行!”朱烍瞪眼说道:“再派兵过去,还谈什么两国和平相处!”
“正是如此。”朱大人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皱,嘴里嘟嘟囔囔咒骂着,“不行,这战报不能这样写!这要是让陛下看了,简直是添堵闹心,我们做臣子的,要为陛下分忧!”
他说着一停,“炫儿,你去请大理寺宋大人来。”
大理寺有姓宋的官员好几个,但灵元听了却一句话没问,应了声“是”,转身就走,显然他完全知道朱大人所指的是哪一个宋大人。
灵元骑马从宋大人家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市的铺子准备开门,白日的铺子则正在关门。
顾氏顺和堂门前,瘦小的灵宝正上门板,显得颇为吃力,她停下来歇一口气,忽地下意识地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她顿时怔住了,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再看时,那个人已经绝尘而去。
“哥哥,哥哥。”她撒脚就追过去,扬着手大声喊着。
街道上人多路暗,那个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跑得发鬓散乱引来无数目光的灵宝停下脚,呆呆地站在路中央茫然无措。
她是又眼花了吧。
就在朱大人重新针对此次边界突发事件写了奏折递给皇帝时,顾十八娘也收到了顾海的急信。
信显然写的很仓促,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沈安林腿残。”
建元七年八月末,沈安林腿残,九月中旬回京,遍请名医诊治无果,与建元八年五月回建康,那一世里他们夫妻二人第一次见面了。
彭一针所在的药铺位置很偏僻,生意相对来说也差些,但顾十八娘过来的时候,彭一针正有两个病人。
“哎呀,哎呀,大夫你可真神了!”颤巍巍的老者激动地说道,一面扔开手里的拐杖,“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他说着话,就在堂内踱步,身旁的小儿面带担忧要上前相扶,被老者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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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老寒腿,我这老寒腿……”老头激动地念叨着,竟然开始抹眼泪,“十几年了,没想到还能有扔掉拐杖的这一天!”
彭一针嘿嘿笑着,脸上难掩得意,却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这算什么,不算什么大病!”他吭吭说道。
“宝儿,快给大夫叩头,”老者抹着眼泪招呼小儿,“爷爷又能砍柴了,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
那小儿果真上前就给彭一针跪下,咚咚叩头,慌得彭一针忙去搀扶。
一时间小小的药铺里其乐融融。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者,彭一针忍不住低头偷笑,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的顾十八娘。
“哎呀,十八娘什么时候来了?”像是被瞧破心事的小儿,彭一针面色微红,忙说道,一面请她里面坐坐。
“我正好路过。”顾十八娘含笑说道,拒绝了他的邀请,“你快忙去吧,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彭一针忙说道,还要挽留。
顾十八娘摇摇头,上了马车,对他含笑说有空来家里坐坐便催马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车影,彭一针微微皱眉,方才十八娘的神情分明是心事重重,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专门来找自己,却又为何闭口不谈?
不行,得去问问她,彭一针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丫头如果你不问,她有什么事也只会自己硬抗,小小年纪太不容易了。
经过朱大人的详细解说分析,关于边境赵坤山被马贼杀死一事,很快有了定论,皇帝大怒,尤其是听到还靠大金出面才围剿了马贼,皇帝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在朝堂上将主张向边境增加驻军的大臣们骂得狗血喷头,让朝中主战派大臣们本以为有机会说服皇帝边境多么紧张,形势多么严峻,马贼背后是大金在暗中支持,大金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云云的那些话都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当然也有不怕触怒龙颜地站出来反驳辩说,被皇帝责令当场杖责,不仅身体上受罪,心理上也遭到侮辱,看着一脸微笑的朱大人,朝堂上的人便再也不敢多言。
听着书房里朱大人和朱烍的大笑声,可见朱大人父子心情极好,站在门外的灵元咬了咬下唇,迈步进去。
“炫儿来了,来,来,陪为父喝一杯。”朱大人招呼道。
灵元一撩衣跪下了。
“父亲大人,兄长,我有一事欺瞒已久。”他沉声说道。
第147章 许诺
“什么?二哥死了?”
建康,沈三老爷家的内宅里,沈三夫人惊怒交加,双手撑在桌子上。
“沈安林呢?沈安林呢?”她脸色苍白,眼中遍布红丝,嘶哑声音问道。
“回夫人,林少爷他没死,只是腿……”沈三夫人的贴身仆妇忙说道。
“他没死?”沈三夫人只听到这句话就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因为怒意而神色狰狞,至于那老妈子后边要说的话根本就无心再听。
“他为什么不死?他为什么不死!!”沈三夫人已经有些发狂,声嘶力竭地喝道。
如今沈三老爷已是半醒不醒之人,阖府之中已然是沈三夫人为尊,她这样大声狂喊,并不害怕会被其他人听到,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敢没有召唤靠近沈三夫人的内室。
“二哥死了,还有六弟,还有六弟,六弟在淮南西路,那贱种回程会经过,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沈三夫人双眼怒睁,咬牙切齿地喝道。
饶是已经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仆妇还是闻言忍不住打个寒战,将头垂下更低。
“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陡然响起。
烛光阴暗处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慢慢走了出来,背负双手,神色肃穆。
“大管家……”沈三夫人看向那男人,面上带着几分哀求,“你去告诉大哥,让他安排下,除掉那个贱种……”
“别一口一个贱种。”这个男子面对沈三夫人,并没有其他那般的敬畏,反而微微带着几分不屑,“那是你嫡亲的外甥。”
这话让沈三夫人神色微顿,旋即想到这句话所含的意思,顿时惊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竖眉喝道。
“大老爷就是这个意思。”男人并没有多么畏惧,神情淡淡,“林儿他腿断了,自此后就成了个废人,将来栋儿承了家业,或者有幸得了沈老公爷的衣钵,供养着残疾的大哥算什么大事。”
沈三夫人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手指攥得发白。
“供养他?凭什么?当年大夫人可曾供养我的母亲?一个失宠的妾与她又有何威胁?大小姐又是怎样对待我?我像一条狗一样伺候了她们母女一辈子,死了还要年年节节供养她们母女,将来我入土也要矮大小姐一头,凭什么我的儿子还要供养她的儿子?”她冷声喝道。
“凭什么?凭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大老爷给的。”男人淡淡说道,对于这位脾气暴躁的沈三夫人并无丝毫畏惧。
这句话就如用一根针,让鼓如皮囊的沈三夫人瞬时萎谢下去。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扶手,似乎这样能借到一点力气。
“大哥要放过他……”她喃喃说道:“那就放过他吧……”
对于她的回答男人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
“栋儿才貌双全,是沈家族中的翘楚,如今林儿已然不许操心,你将心思多放在沈老公爷那里,为栋儿挣得一份无量前程,将来也少不你一品诰命加身,这样还怕那死鬼母女压你一头吗?”男人徐徐说道。
沈三夫人的脸色因为这席话果然缓了下来。
“不错,我的栋儿才貌双全,这一下终于不会被那个贱种压过一头,我的栋儿……”她仰头大笑起来,脸上满是慈母爱意。
“正是,虽然二老爷意外身亡,打乱了我们既定的计划,让林儿逃过一劫,但他如今反而更是生不如死,你也可算心愿达成了……”男人微微一笑,说道,慢慢地向外走去,“你的心愿达成,那就别忘了赵家的心愿,要不然,你今天的一切赵家能给,自然也能夺去……暖儿,你要记着这一点……”
沈三夫人的神色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加地软了下去,看着那男人往门外而去的背影,她不由站起身来。
“小舅……”她低声唤道,虽然保养良好,但掩盖不住岁月刀霜印记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