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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家。”尘空淡淡地道,“你母亲说的没错,这些年来,皇后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即便她愿意放弃复仇,高家也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要逃容易,可以后却怕过不了几年安稳日子。等到太子继位,北盘皇朝都成了高家的天下,他们必定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母亲找出来。与其将来提醒吊胆,却是还不如趁此机会索性把高家拉下马,让至少和你还有些感情的盈妃之子上位。”
云霄鼻息微动,万般无奈地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胸中的郁闷却不减反增,苦笑道:“可是,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一个不好,莫说复仇,就是能否顺利出宫都是问题,更别说……”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下去,鬓角已然微白的尘空却了然地淡然一笑:“若真是天意如此,为师自会陪你母亲共赴来生。”
“师父……”
“霄儿,你母亲若非决意已定,也不会强迫为师保守至今日方许对你言明,你就莫要在纠结此计是否应当了吧!”尘空柔和地望着他,“你自小就是个聪明乐观的孩子,当知道此次事关重大,已是如箭在弦,势在必行,再无回头之路。莫忘了,三日后就是开棺验尸之日,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就是明白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才强烈地反对这个计划,可是……
“是,徒儿明白了。”云霄垂眸,抿了下唇后重新抬起头时,明澈的双目中已一扫方才的涩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鉴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说他仍是不赞同如此冒险的计划,可既然只有如此才能彻底去除母亲的心魔,又能同时推助那个傻兄弟一臂之力,那么,他唯有全力以赴,将事情做得最最完美。
……
“此话当真?”这一次豁然起身的是宁不,饶是他再习惯将情绪深藏,此际也不禁大大的失色动容,目中俱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自古以来争储之路都是充满艰险,稍有疏忽便可能万劫不复,他虽有满腔决心,却同样也有自知之明,并无必胜的信心。可是,倘若云妃之计可成,即便不能顺利地扳倒高家一派,也能极大地增加他的成功几率,更别说还很有可能能一举转倒乾坤,一步登天。
“自然当真。”见他果然满心都是执念,丝毫没有后悔之意,云霄心中叹息,面上却故意开玩笑道,“即便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但将来你当了皇帝总不会派人追杀我们母子。”
宁不心中激荡,右掌重重地按着桌面,沉声道:“你既已视荣华权利如浮云,我邵天凌又岂是那种以忘恩负义,乱度君子之腹的反复小人?”
“如果事情顺利,今日一见后,你我应该再无相见之期。”云霄起身,扬起一个从此云淡风轻的微笑,“那么,就此告别吧!”
宁不站在窗前,看着他轻然的背影一步步离开茶楼,向街道尽头缓缓走去,忽然怅然若失。
他原本以为,依照他的性格,他必定会在临走前讨个拥抱,以示兄友弟恭,或者缠着他要他好歹叫声大哥做个纪念,最起码也会拍拍他的肩膀说声保重……甚至,他都已经准备一旦他的手来碰触就要重新板起面容了。
没想到这最后的一次,他却走得如此云淡风轻,难道他已经不再当他是兄弟了么?
蓦然地,宁不想起今日之会,云霄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以前那样笑眯眯地唤他一声二弟,惘然间,胸口陡然更空,修长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扣住斑驳的窗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回一点什么。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已走出几百米的云霄,突然顿住脚步,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同时右手高举过头,用力地挥了几挥!
被现场抓包,极其不习惯的宁不顿时僵硬如石,下一秒,他已迅速地反应过来缩回了身体,然而,一双眼眶却再也无法自控地微红起来,仿佛心底有一缕暖意硬是要冲到表面来。
第七卷:明乱 第60章:皇陵惊变
二月初一,宜启攒。
北盘皇陵的一座皇子陵园内,虽然墓前幕后人群一重一重,有上至黄脉天家,下至百官僧道,但却丝毫不损陵墓中庄严肃穆的气氛。
经过一系列的程序后,已封闭十余年的二皇子陵墓终于开始破土,看着自己儿子的坟墓被撅,虽然近不惑之年却依旧风韵动人的云妃早已珠泪滚滚,哀伤满面,侧过头去,不忍目睹。
“娘娘,二皇子的灵柩已经露出来了。”待到黄土都被拨到两侧,看见里头的棺木,云分身边的宫女采芹忍着哀痛低声提醒。
云妃霍然一震,梦地转过头来,待看见那尚有一部分隐在黄土中的棺木,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宫女,踉跄着就哀声冲了过去。
“皇儿,皇儿……十六年前母妃没有护你平安长大,害得你小小年纪就含恨夭折,而今母妃又不得不惊扰皇儿的亡灵,母妃无能,母妃实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哭声悲痛哀凄无比,大部分闻者无不垂眸叹息,北盘皇帝和作为陪同的盈妃也都是戚容惆怅,唯有和皇帝并座的皇后依然面无表情。
“快拦住爱妃。”
皇陵深达数米,要是云妃真跳下去又如何了得。北盘皇帝忙起身,一边示意众人赶紧将云妃拦下,一边亲自快步追了上去扶住了她羸弱如柳的身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柔声相劝,好不容易才哄得云妃稍
“皇上,”云妃拭干了泪,就地跪请,“皇儿生前最爱依臣妾之怀,恳请开棺之后,让臣妾亲启皇儿遗骨,莫要让外人扰了皇儿的亡灵。”
“就依爱妃所请。”北盘皇帝长叹了一声,命人将棺木从穴中抬出。
云妃忍着哀痛,挽袖涤手,伴随着僧道们的吟颂,请香祷告,最后才含着泪,弯下身。
第一块骨头被小心翼翼捧出来的时候,不少目注着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地抽了口冷气,齐齐变色,只因那块小小的骨头竟然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通体乌黑。
见此情景,不少人的眼睛都偷偷地瞟了一眼座上的皇后和高相,虽未验骨,却大半都已相信既然云妃主动要求开棺验尸,这骨头又黑成这般模样,那个关于二皇子依然在世的消息十有八九应该是假的了。毕竟十余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当年二皇子忽然暴毙而亡,民间可有不少传言说二皇子是被皇后毒死的,只不过是没有明面的证据,就连云妃自身都不敢指认,别人更不敢掺和。而今尸骨呈黑色,二皇子死前中毒一事已不言而明,至于凶手,真的是皇后么?
底下百官心中转着相似的念头,高皇后却既无半丝身为元凶的惊怕之色,也没有别的异样神情,反而稳坐如山,一如过去数十年,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失一国之母的端庄仪态。只有十分熟悉女儿性子的高相,才能仿佛不经意地一眼对视中,明白女儿平静的外表下所隐含的真实情绪。
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眼神后,皇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素来最会乘隙而入,此刻便正借安慰之名抚着皇帝的娇弱美人——和云妃并受恩宠的盈妃。
虽然到现在还没查出谣言起自何处,不过此刻的情景显然十分有利于自己。
当年皇上顾忌着自家的势力,不曾详追二皇子夭折之事,如今自然更加不会找这个没趣,这尸骨是真也就罢了,倘若是假,她也不介意再来一次,索性将这些碍眼的都一并收拾干净。反正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初一十五都会来她宫中,却已经足足十余年没碰过她,有没有都一个样,没有了还更好。
而且,云妃此举还有另一大用处,那就是自己正好可以藉此验证一下另一个谣言。倘若盈妃之女的血无法和皇上的相溶,就算那个贱人真把儿子藏到了外头,她也永无翻身之日。倘若确实是皇上亲生,则更加不用顾虑。
因此,今日这场戏,她只需稳坐泰山地瞧着便是。
随着时光一点点的推移,云妃终于将所有的骨头都拾了出来,并依次地摆放到灵台上。映着底下洁白无暇的绸缎,那漆黑的小小遗骸更是动人心魄,令观者无不心惊暗骇,脊背发冷。
尸骨既已拾出,接下来便是滴血。
云妃又亲自取了一段腿骨,放在盘中,命人一同端到皇帝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取针刺破指尖。待殷红的鲜血滴在黑骨之上,坦荡地请重量级的大臣上前一观。
很快的,那滴血液就渗进了骨头中。
“臣妾斗胆,请皇上试验。”云妃含泪将金针递给了皇帝。
皇帝同样扎破指尖,滴血入骨,屏息而待的结果,别无二样。
“皇上,皇后,高相,诸位大人,如今你们可相信了?”验古完毕,云妃收起眼泪,冷若冰霜的扫了一眼众人,即便是看向皇后父女时,也没有掩饰那抹怨恨。
皇帝仰头,长叹一声,满面不忍之色,众臣则纷纷地表示谣言可恶,要求严惩散布谣言的黑手。
“皇上,如今水落石出,云妃的清白已然证实,不知是否可以顺便来个滴血认亲澄清一下另一个谣言呢?”皇后一直冷眼旁观着众人的献媚,等到云妃将尸骨放回灵台,准备火化,忽然不冷不热,凉凉地道。
此言一出,大臣们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皇帝和盈妃,就连准备亲自动手点火的云妃也转过身来。
毕竟皇家血统不容混淆,倘若二皇子还活着,顶多是主动放弃尊贵身份流散民间而已,可是要公主是假的,那罪名可就大了。而今云妃已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躺在棺木里的确实是夭折的二皇子,那活着的公主呢?
“不用这么麻烦了。”出乎意料外的,皇帝还没发话,盈妃已亭亭而起,美目流波,十分镇定地面对众人,“当初本宫生的确实是一位皇子,而不是公主。”
说着,坦荡地跪了下来。
哄……
此言一出,犹如毁坏蜂窝的石头,百官们顿时像受惊的群蜂一般炸开,纷纷低声私语起来。高皇后和高相也是极其吃惊,万万没有想到盈妃会主动承认。
“皇上,你可听见了?”皇后一怔之下,虽然觉得盈妃如此行为,有些难以置信,还是立刻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说。
“朕听见了!”皇帝也是满脸吃惊,目光如炬地盯向盈妃,“大胆盈妃,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你既然生的是皇子,那朕的皇子呢?你何来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混淆我皇家血统?”
“皇上,偷换皇子之事,罪妃确实有罪,可是罪妃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出此下策呀!”盈妃抬起楚楚可怜的巴掌小脸,哀怨之色较之云妃更甚更动人,语调更是凄然,“皇上您可知,这些二十多年来,后宫之中有多少未成形的胎儿无缘尘世,又有多少已成形的胎儿死于非命?皇上又可知,当年罪妃怀皇儿的时候,是如何日夜谨慎小心,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还是差点一尸两命,和我那苦命的皇儿共赴黄泉。”
〃朕现在问的是你为何要欺骗朕,问的是朕的皇儿现在何处?”不等变色的皇后和高相发言,皇帝已再次龙颜大怒地斥道。
“皇上息怒,容罪妃祥禀。”盈妃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罪妃说的正是为何要欺君的理由。当年罪妃躲过一劫后,想起宫中数年来姐妹们大都一无所出,就连云姐姐虽然生了一位皇子,却仍是坎坷不断,罪妃实在是心惊胆颤,生怕就算皇儿平安地生下来,也最终会被奸人所